他知道自己的“斤兩”。

    在得知最后一個孩子阿黛爾的存在時，他就已經(jīng)將此視為上天對他最后的一次仁慈，他與亡妻當(dāng)時也都已經(jīng)不年輕了，最后還能夠得到一個瘦弱但還是存活下來的女兒，已經(jīng)是萬幸。

    公爵先生敢保證，自己年輕時候從沒有在孩子身上花這么多的精力，尤其是隨著她的幺女回到巴黎之后，兩個人的感情愈發(fā)好了，他便愈加肯定，他以前從沒有這么花心思在孩子身上。

    說來慚愧，他曾經(jīng)是個風(fēng)流浪子，只顧著自己在外玩樂快活，家中的孩子也都是甩手給似乎總是能夠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得很好、又很會照顧孩子的亡妻來照料。

    直到后來，失去了妻子，他才知道，原來想要養(yǎng)好一個孩子這么困難，他曾經(jīng)花了那么大的功夫都差點(diǎn)失去最后的女兒，為得了肺病只能臥病的小女兒花了多少的心思也只有他自己知曉，最后是沒有辦法了才把她送到了巴里涅的療養(yǎng)院，面對那些診斷來信，他也都是顫抖著手幾乎不敢看。

    但曾經(jīng)他們的感情如此生疏，他也看得出小女兒過去對他敬畏有余、親近不足的樣態(tài)，他也不懂得如何緩和，如何和自己的小女兒相處。

    好在回來以后，一切都好了起來，他心中愈感歡喜。

    即使是他曾經(jīng)的繼承人兒子身上，也不曾有這般的仔細(xì)，也不會有現(xiàn)在這種越發(fā)不安甚至忍不住提出一些他自己都覺得“是不是瘋了”的不可思議的要求來約束未來的女婿，不然也不會隨同的律師都露出那樣驚訝的表情了。

    好在杜瓦爾先生是個靠譜的人，他體諒公爵先生的心情，也愛護(hù)自己即將娶回家的小妻子的心情，許多要求公爵先生本來是不指望或是說以為他不會答應(yīng)的，但他在思量之后，或是應(yīng)下，或是在他容忍的限度內(nèi)，最大程度地滿足。

    阿黛爾聽著父親說起和杜瓦爾先生的交流過程，這些事情是兩個人在通信中未曾涉及的部分——

    從公爵先生答應(yīng)下之后，阿黛爾便光明正大地在回禮的時候給杜瓦爾先生送了信。

    對方亦是每次都會回信，也會給她帶一些她提到的可愛的小玩意，她不過是提了一句天熱起來了，杜瓦爾先生竟讓人送來了新鮮制作的冰沙飲品，還是她嘴饞的那個蜜桃口味，也不知道那一大籃筐的桃子是從何處來的，公爵府上的都沒有那么早送到呢。

    也許是覺得這并不值得過分宣揚(yáng)，杜瓦爾先生也沒有直接和她提起這方面的事情。

    又或者是他性格內(nèi)斂，不想要借此來和她“邀功”，但阿黛爾還是記下了此事，并未自己能夠找到一個可靠的丈夫而感激。

    阿黛爾最近在忙著向外寄請?zhí)?，是她的沙龍活動的請?zhí)?/br>
    在做了一段時間的功課之后，她還是覺得宜早不宜遲，沒有必要等到自己冠上了“杜瓦爾”家的名字之后再做這件事情，她不希望自己作為杜瓦爾夫人被記住，而是希望自己以阿黛爾的身份，做成了許許多多的事情，才被人記住，當(dāng)然她完全不介意別人稱呼她為杜瓦爾夫人。

    地點(diǎn)上面，她猶豫了一段時間，最后還是決定定在她上手最方便的公爵府上。

    這件事情，已經(jīng)和杜瓦爾先生知會過，她當(dāng)然不會傻乎乎地去和人說自己妄圖做到什么什么的大事情，她只是表述了自己的想法，并以最基本的目標(biāo)“得到大家的想法”為第一步的理想。

    杜瓦爾先生應(yīng)當(dāng)是看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看出了她言辭之下的野心。

    但沒有想到的是，他全然接受了，在語氣之中也沒有半分的勉強(qiáng)。

    “……在得知自己的摯愛是一位想要像男子一樣騎馬做事的大人物之后，我對之后可能會有的種種已經(jīng)有所心理準(zhǔn)備。事實(shí)上，我認(rèn)為你只是在表達(dá)一種合理訴求，我也私心里十分清楚《拿破侖法典》中確實(shí)有一些非常不合理的地方，我知道您是想要做一件好事，作為丈夫，我不應(yīng)該成為拖后腿的存在?！?/br>
    “我將無條件贊成您的決定，當(dāng)然如果一定要說，我還是希望您以自身的安危和名聲為先……我只恨現(xiàn)階段的自己無法為您提供更多的庇護(hù)和幫助，但我保證，在未來，我會努力地做到更好。倘使自己能夠更高一級臺階，也盼望能夠?yàn)槟鷵跸赂嗟娘L(fēng)雨?！?/br>
    阿黛爾落筆的動作微微一頓，想到聰明先生給她書信的內(nèi)容，又忍不住晃了神。

    好像最近的笑容比之前加起來的都要多了，一想到某個人，似乎就會走神到一天都沒有辦法專心工作，只是一門心思地想著他，腦子里怎么都有點(diǎn)亂亂的，夾著點(diǎn)止不住的甜蜜和得意。

    可真想見到他……

    不知道他有沒有想自己呢？

    也不知道到時候會怎么對外公布訂婚的消息，還不清楚自己的爸爸打算怎么舉辦舞會，不過杜瓦爾家是肯定要隆重處理的……

    事情還沒有完全商討完，阿黛爾也沒有來得及通知自己的好友們，但估摸著全部條文商量完也就這幾天的功夫了，一旦兩邊簽好字，定親的事情就是過了法律明文了，她總該準(zhǔn)備通知親友了。

    自己和萊奧的情分又非比尋常，和莫嘉娜的關(guān)系也發(fā)生了改變……

    還沒有想好要怎么處理……

    “小姐，您聽說了嗎？”

    瑪麗敲門進(jìn)屋說話的時候，還帶著股神秘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