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使，女性能夠工作，我相信她一定更愿意付出勞動來獲得一些薪酬，與男性相比的同工同酬，一定會為她帶來更多的可能，而且她還是一位愿意讀書、喜歡音樂、非常好學(xué)的小姐。”

    “但欠債不允許她做出其他的選擇，她于是不得不……也許您會覺得我的想法一點也不客觀，充滿了個人的偏好……”

    “不，”他搖頭，“正因為我知道您說的都是事實，所以我才更加好奇您的想法，請不要介意我，繼續(xù)說下去吧。”

    “最后的情況是，我和父親都為她做出了一些努力，付出了不少的金錢，為她還了一部分的因為她后來奢靡的生活而造成的債款，并為她找了一處安寧的住處，可以讓她較為輕松地過上普通人的生活?！?/br>
    “而現(xiàn)在，她也確實改變了過去的作風(fēng)，以新的方式進行生活，我們兩個也保持了一定頻率的通信，我很高興能夠從她的來信里，讀到更為寧靜的心緒，而不是如同過去那般彷徨無目的，又進行著糟糕的自我厭棄?！?/br>
    “雖然她過了一段很糟糕的甚至可以被稱為是‘錯誤’的日子，但她如今是一個再純潔不過的姑娘，她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不該被輕易地打擾。”

    “我父親看到她現(xiàn)在的生活一如他一開始想要收養(yǎng)她時候的期待，已經(jīng)十分欣慰，我和他都非常高興。”

    “我是個普通人。”阿黛爾微笑著看著對方，并不想要美化自己不足的一面，“倘使她還是過去那樣，那讓我去承擔(dān)接納一位交際花到家里及其可能的風(fēng)險，那我是一點都不愿意的——”

    “我與她初見的時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會是什么樣的，我從療養(yǎng)院回來，并不是如現(xiàn)在這般受到了所有人的歡迎，看起來生活過得有滋有味的，當時我滿是迷?！?/br>
    “在這樣一個情況下，還要讓我承受這般的風(fēng)險?！?/br>
    她微垂了眼眸，這種剖白有一點扎心，更是一件艱難的事情，這意味著她要在一位她很有好感和對她有好感的先生面前揭露自己的不美好。

    但如果她未來想要和眼前這樣一位先生生活，那一定不會樣樣美好，也許什么時候也會發(fā)生這樣的沖突——從阿爾芒和瑪格麗特命中注定的愛情來看，這是很可能的事情——那么，不如提前就說清楚好了，讓他知道，她并真的是他心中那種純凈沒有一點陰霾如同天使或是天主那般善良的人。

    “我非常不愿意，當然，縱然這樣的事情發(fā)生，結(jié)果也不一定是最糟糕的，但毫無疑問包括我的親事在內(nèi)，都會受到諸多影響。我不一定會立馬淪落到被人指指點點難以為繼的日子里，但我若是稍微脆弱一些……肯定是很難堅持下去的，誰也不敢打包票能夠預(yù)測所有的風(fēng)險，能夠面對所有的流言蜚語……”

    “但就算是我可以承受被人無端指責(zé)和誤會、被人影響婚事影響未來的后果，往后只能做一個有錢的‘老女人’，我也不愿淪落到哈維森姆小姐那般的結(jié)局，孤苦地在莊園死去……”

    “我……并不愿意為一個交際花去承擔(dān)這樣的風(fēng)險后果，直至我發(fā)現(xiàn)那位小姐、瑪格麗特并不是我擔(dān)憂的那種最糟糕的人，她讀書明理、心地善良，也愿意脫離那種生活，尋找新的生活方向。”

    “那我便覺得，為這樣一位小姐付出一些什么，才是值得的。”她笑著抬頭，面上的表情已經(jīng)恢復(fù)自然，“不惜一切地幫助一位不知人品的陌生人，是很有風(fēng)險的一件事情，但我與瑪格麗特已經(jīng)熟悉，她是如我所愿的人品中正的善良的小姐，那么，如今讓我來說，我是愿意與她成為友人甚至姐妹，哪怕承擔(dān)一些流言蜚語的。”

    “您也可以理解成，反正她已經(jīng)不再是交際花了，所以我和她成為朋友，雖然會受到一些波及，但總不至于直接和一位生活放蕩的女性結(jié)交來得‘危險’……這個怎么想，隨便您?！?/br>
    “我認為……”

    他亦是微笑，為她的坦言和大膽而發(fā)自內(nèi)心感到驚訝與驚喜，比起擁有一位人云亦云的妻子，他并不介意自己未來的伴侶是一個很有思想見地甚至在世俗看來有幾分“特立獨行”的女子，他已經(jīng)做好了為此承擔(dān)某些風(fēng)險并且發(fā)自內(nèi)心想要守護她的準備。

    他已經(jīng)不再年輕，卻依然能夠為這種真摯的年輕的情感所觸動。

    也許他已經(jīng)沒有了她的這種“銳氣”，但他并不介意擁有一位這樣的妻子。

    他先前的猶豫和考量并不是僅僅因為某些身世或是年輕上面的差距，他深知兩人彼此之間的不同，哪怕他們有著前所未有的默契和心靈的契合，他們依然會需要一些磨合，需要一些彼此妥協(xié)，才能夠更好地度過未來漫長的人生。

    他所唯一慶幸的是，他的“不年輕”讓他看得更多，而這種更多的見識并沒有成為束縛他的東西，沒有讓他變成一位討人厭的古板中年男人。

    他反而變得更為包容和接受——也許他更年輕一些的時候，并不能夠接受有一位“思想新潮”的伴侶。但現(xiàn)在，他唯一高興的就是，自己大概還是有那么一些身份和能力，來保護她可貴的這份坦然的尊重和獨特的見地。

    “現(xiàn)在您能夠主動為了她和我提起這件事情，正是出于您對她的關(guān)心和接受?！?/br>
    “說實話，”他搖頭嘆氣，“正如我一時之間不能夠接受她做阿爾芒的妻子一般，以我對我兒子的了解……很慚愧，我并不認為他思考得足夠妥當，他不像是能夠承擔(dān)娶一位曾經(jīng)是交際花的妻子的責(zé)任和風(fēng)險，除了滿足他自己的‘欲望’，我并不覺得他能夠承擔(dān)足夠的風(fēng)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