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黑發(fā)藍(lán)眸的高大男人面前，同樣有著黑色頭發(fā)、青藍(lán)色眼眸的俊秀男孩下巴一揚(yáng)，儀態(tài)良好得像個小少爺，卻又帶著揮之不去的老成世故。

    他說：“我上我也行，你們等著看吧?！?/br>
    他從哥譚最糟糕的淤泥中脫身而出，被帶往光明和榮耀，在溫柔和尊重之中見識過整個世界，卻在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之間，仍然愿意回首那片淤泥，一頭撞進(jìn)哥譚這堵南墻。

    某種未知的情緒洶涌而來，瞬間充盈了整個胸膛，沉疴已久的苦澀和痛楚頃刻之間就被攪散，他低垂下眼，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眼前這個眼神明亮而傲慢的孩子。

    ……就好像看見了一個未來。

    在會議結(jié)束以后，薇拉照例抽出時間來替小孩子講解了課程，見杰森有些犯困，就干脆讓小孩睡到了自己的專屬辦公室里。

    屋子里的暖氣開得很足，簡單梳洗過的杰森臉上還帶著暖融融的紅暈，他鉆進(jìn)被子里，問床邊的薇拉：

    “你打算什么時候睡覺？”

    小孩子藍(lán)綠色的眼珠子滴溜一轉(zhuǎn)，猶豫了一瞬，就佯做嫌棄地道：

    “看在你把床讓我的份上，我勉強(qiáng)能把被子分給你一半?！?/br>
    “不用勉強(qiáng)?！?/br>
    薇拉一臉理解，“看在你這么為難的份上，我今晚就不睡了。”

    杰森：“……”

    薇拉，溫柔微笑：“乖，我這是教你不要口是心非地騙人。”

    杰森：……扯淡去吧！

    沒等杰森臉色僵硬地想出別的說辭，薇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樣，順嘴就舉例道：

    “比如說，你因為對蝙蝠俠的偏見就鬧著說要搶他工作這回事就很容易翻車——所以你到底為什么討厭蝙蝠俠？”

    說到后面那個問題，就連薇拉都覺得有些好奇：

    從圣誕開始，杰森和克拉克、哈爾、沙贊等人的關(guān)系都是rou眼可見的變好，可偏偏就是對最早和認(rèn)識的蝙蝠俠依舊不假辭色，明顯不對付。

    一提起蝙蝠俠，杰森原本就不爽的臉更加難看了，他白了薇拉一眼，沒好氣地回答：

    “你就當(dāng)我上輩子跟那家伙有仇好了?！?/br>
    薇拉面不改色，她繼續(xù)保持溫柔的微笑表情，一指頭戳上杰森的小嫩臉，聲音輕柔：

    “嗯？你剛剛說什么我沒聽清？”

    杰森：“……”

    “……好吧?！?/br>
    滿腔的不爽頓時化為烏有，杰森像是泄氣一般，扭頭賭氣道：

    “我并不喜歡蝙蝠俠，我也沒有對他抱有任何偏見……嘖，你就當(dāng)我看不慣他那身審美糟糕、烏漆嘛黑的制服好了?！?/br>
    他的確不喜歡蝙蝠俠，但是這種不喜歡，就是單純地看不慣他的行事作風(fēng)（強(qiáng)行壓著他寫作業(yè)）而不是因為別的什么矛盾問題。

    真要說起來，杰森對蝙蝠俠的成見，有一大半都來源他初次登場時對薇拉毫不客氣的審訊。

    哪怕隔了一年，杰森迄今都能回憶起自己被吊在鋼梁上，眼睜睜地看著薇拉差點兒被一群混賬侮辱的場面，這個不可磨滅的記憶一直都被他反復(fù)地回憶，每一次都會引起濃烈的怒火和痛楚的無力感。

    這種復(fù)雜的負(fù)面情緒，無法宣泄在薇拉的身上，更無法告知她，小孩子在無比的自責(zé)和難受之中，不可避免地升起了一絲對于蝙蝠俠的遷怒。

    如果當(dāng)時作為蒙面義警過來救援的人是‘我’。

    如果‘我’能像蝙蝠俠那樣強(qiáng)大。

    ‘我’根本就不會讓薇拉遭受那一巴掌，也根本就不會讓那鮑勃那種雜種碰她一下！

    ‘我’本能比他做得更好，只要給我一點時間。

    這種隱約的想法其實也只是一種無力和愧疚心態(tài)之下衍生而出的正常反應(yīng)——因為即便杰森再難受自責(zé)，也不得不承認(rèn)，的確是蝙蝠俠的出現(xiàn)，才拯救了薇拉和他自己。

    兩相對比，與其說杰森看不慣蝙蝠俠，倒不如說是更厭惡自己的弱小和無能。

    “而且，我也不是因為對蝙蝠俠有偏見就對揚(yáng)言要搶他的工作?！?/br>
    收斂某些復(fù)雜的情緒和回憶，杰森又翻了個身，他睜著眼睛望著薇拉：

    “我是認(rèn)真的。”

    薇拉原本還在擺弄床頭燈的手倏然一頓，她側(cè)過頭，表情平靜。

    “……什么？”

    “游戲里的劇本是根據(jù)真實案件改編的吧？我在哥譚的時候，曾經(jīng)遇見過一次——算了。”

    杰森一語中的地道，他猶豫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東西，怕嚇到薇拉一樣，又閉嘴了。

    “總之，你就當(dāng)我是認(rèn)真的就行。”

    小孩子嘟嘟囔囔，翻了個身，頭埋進(jìn)枕頭里，聲音逐漸微弱，“……我有自己的計劃，你別管了。”

    床頭燈發(fā)出暖融融的光，映照在杰森微紅的耳廓上，薇拉靜靜地望著床上的孩子良久，才默默起身離開。

    她向來給與杰森足夠的尊重和自主權(quán)，小孩子既然這么說了，哪怕是再危險古怪的問題，她也絕不多問。

    只是，在走出辦公室，關(guān)上背后的那張門時，薇拉就好似喪失了所有的力氣一般，僵立在門邊，久久沒有動彈。

    在安靜的走廊里，她低下頭，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任由散落下來的碎發(fā)擋住了那雙微微頜攏的眼睛。

    薇拉之前為了這款游戲可以連續(xù)工作數(shù)天還精神奕奕，好像一個完全不會累的機(jī)器人一樣不停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