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說話的功夫，四爺突然停下來，蘇培盛差點(diǎn)撞主子后背上, 嚇了一跳。

    “爺”

    四爺扭過頭，就著夜色里那點(diǎn)雪光看了眼琉瓔園，才淡淡地問“那巫蠱的事兒查出底細(xì)了嗎”

    “回爺?shù)脑? 程副統(tǒng)領(lǐng)帶著人正追查呢，目前還沒個確信兒，可”蘇培盛說著，有些猶豫起來。

    他一個奴才，沒有確定的證據(jù), 實(shí)是不好說主子的不是。

    “是正院”四爺繼續(xù)往前走，話音在夜色里清晰的叫人心驚。

    “前頭爺罰伊格格禁足時，劉嬤嬤派人回府取賬本子，蘇寶生留意過。針線房的管事嬤嬤在正院里待得時間不短，進(jìn)來出去的都帶著東西?！碧K培盛小跑著攆上，“要說能進(jìn)外院，也就針線上的奴才方便些。”

    四爺?shù)帕艘宦?，沒說話。

    蘇培盛知道四爺這是等著他繼續(xù)說“程副管事目前叫人正盯著烏拉那拉家的大爺，那位大爺經(jīng)常去西山大覺寺上香，也就是這兩年的事兒?！?/br>
    “繼續(xù)查?！彼臓敺愿赖溃S即快到門口時，才低低吩咐，“低調(diào)些，別叫任何人發(fā)現(xiàn)。”

    蘇培盛趕緊應(yīng)聲，心里有些尋思不明白，雖然眼下還沒有證據(jù)，可基本上能確定是福晉所為，別人沒那個本事也沒那么大膽子。

    可爺這意思，是要護(hù)著福晉這主子的心思還真是不好猜。

    這日大朝，來的人特別齊整，連病著許久不曾上朝的幾個宗老都來了，叫人無端心里多了幾分緊張和激動。

    康熙坐在龍椅上，自上而下看著

    文武百官和這座日日來往的大殿，心里多了幾分唏噓。

    他這一輩子平三藩擒鰲拜，推行滿漢一家，叫大清徹底坐穩(wěn)了江山，他自認(rèn)算是個明君。他也曾有過壯志凌云豪氣萬丈的時候，如今屬于他的好時候到底過去了。

    說不上不舍，就是有些惆悵，他還有好些事兒沒來得及做，以后都只能由新君來完成了。

    “朕今日叫人把宗老們都請來，是有件大事要跟各位愛卿說?！笨滴趼亻_口道，因?yàn)檎f話不太利索他放慢了語調(diào)，聲音沙啞中帶著幾分鄭重。

    底下人都靜靜聽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朕身體不適，精力不濟(jì)，不服老不行啊”見眾人神色嚴(yán)肅，康熙忍不住笑道，不等其他人上前拍馬屁，他干脆道

    “朕決定禪位，由雍親王胤禛繼位。”

    雖然大家心里都已有所準(zhǔn)備，可也沒想著如此突然，在受傷之前，萬歲爺還是龍精虎猛的樣子，這一點(diǎn)苗頭都沒有啊。

    直親王倒是明白為何前頭皇阿瑪封太子只用口諭那么草率了，萬歲爺就沒想著叫四爺再走一遍太子的流程，不過是給他個名頭，叫他直接當(dāng)皇帝。

    “萬歲爺三思啊您如今正值壯年，大清離不開您的英明決策啊”有人率先跪地高呼。

    其他人不管是真是假，反正震驚都是不作偽的，一個個都流著淚求萬歲爺收回成命，四爺早早就跟著跪了下來。

    這種時候，他反而一點(diǎn)都不激動，甚至都沒有多少喜悅，只有種劍終于落下來的感覺。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即將身為帝王的警醒，一股子沉重的壓力占了上風(fēng)。

    “行了”康熙猛地一拍龍案，聲音一大就忍不住咳嗽了出來，“朕意已決，爾等不必多說?！?/br>
    因?yàn)榛噬线@劇烈的咳嗽，大家這才發(fā)現(xiàn)萬歲爺身子確實(shí)是不大好，拄在唇邊的手都在哆嗦，這叫腦子清明的大臣再說不出挽留的話。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萬歲爺真的老了

    “從明日開始，便由新君臨朝，欽天監(jiān)算出良辰吉日后，盡快舉行繼位大典?！笨滴鹾攘丝诓瑁貌蝗菀拙徬驴人?，“朕不日便將遷居暢春園，胤禛你明日先搬來與朕同住，朕還有些事兒要交代于你?！?/br>
    “

    兒臣遵旨”四爺?shù)椭^沉穩(wěn)道。

    因?yàn)槭腔噬嫌H自傳位，沒有大臣反對，皇子阿哥們更是沒人敢有意見，只有胤祉眼神里有些不甘，可他也不敢說什么。

    散了大朝后，眾人走出乾清宮，朝陽這才剛緩緩升起，有了些溫度。還帶著幾分霞意的陽光灑在人身上，不免叫人心里或唏噓或悲傷，還有些激動。

    這天兒到底是變了啊

    直親王瞇著眼睛看了眼朝陽，逆光大跨步往宮外走，他還有些事兒沒做完呢。

    四爺下朝后沒能出宮，直接被李德全請到了御書房里。

    “兒臣給皇阿瑪”

    “起來?！笨滴鯎]揮手打斷他，“坐過來說話?！?/br>
    四爺從善如流坐一半在軟榻上，正對著康熙，眼神清明中還有些難過。

    “朕又不是要死了，你作甚這個表情看著朕”康熙笑罵一句，“朕且問你，你打算如何處置老八”

    四爺沉默了一會兒才搖搖頭“兒臣還沒想好，他到底是兒臣的兄弟，若說誅九族，兒臣也有罪?！?/br>
    康熙眼里帶著幾分欣慰，在治國之道上，老四比不得胤礽那么些年的教導(dǎo)，可論心性，他沒選錯人。

    “這事兒知道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到底是瞞不住的。他犯的是死罪，為了大清江山穩(wěn)固，即便是朕也留不得他。”康熙緩緩說道，“只是當(dāng)年的事兒，也說不得是誰對誰錯，到底老祖宗我愛新覺羅家對良妃一家子是有愧的，也不必趕盡殺絕，你跟老八聊聊，給他留個后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