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鄔有道看著四爺把白子放在棋盤上,沒跟他對弈,只是捋著胡子思忖,隨后才慢慢搖頭:“學(xué)生覺得,十二阿哥的事兒,包括大臣們上門試探,只怕郡王和直親王心里都有數(shù),廉郡王應(yīng)是不會沖動,理親王的例子在那兒擺著呢,直親王……難說?!?/br> 廉郡王向來是走八面玲瓏的路子,能得萬歲爺青眼靠得也是人脈,可成也人脈敗也人脈,畢竟大部分人都怕死,知道廉郡王找死,沒多少人會陪著,如此一來,廉郡王即便是想沖動也沒那個底氣。 可直親王不同,他幾乎是被眾人給架到了火上。前頭有太子時,萬歲爺逼著直親王跟太子斗,現(xiàn)如今太子沒了,身為長子他還手握重兵,是個天然的靶子,不管誰想上位,都會拿他開刀,這逼著直親王不得不拼命。 “瓜爾佳谷杭和耿靜志都叫人傳過話來,直親王……只怕不會干坐著等別人動手,爺此去通州也不安寧?!彼臓敵聊艘粫翰泡p聲道。 鄔有道嘆了口氣,眼神中有擔(dān)憂,也有堅定,他對著四爺抱了抱拳:“多的話學(xué)生就不說了,富貴險中求,王爺也沒有退路,只盼著山高水長,王爺一路謹慎珍重!此行必定大有所獲!” 四爺點點頭,徑自從鄔有道旁邊的盒子里捏了顆黑子擺在棋盤上:“借先生吉言!” 鄔有道看著棋盤,有些啞然,四爺在說話間,已經(jīng)將自己解了一半的珍瓏棋局給解出來了,那局棋若是自己沒記錯,該是九死一生的盤征局。 實際上,四爺和鄔有道所料不錯,直親王確實是看出來了些門道,胤裪一個從未擔(dān)任過任何差事的阿哥,直接領(lǐng)了內(nèi)務(wù)府的總管事,即便萬歲爺抬舉他,也不可能如此大張旗鼓。 所以直親王和廉郡王都有派人盯著各處,雍親王府,誠親王府和直親王府并著廉郡王府的動向,大家心里都有數(shù)。 對直親王胤褆來說,他對眼下局勢比別人了解的更清楚些,他接手了京郊大營的差事,兵部尚書席哈納卻被調(diào)任直隸總督,這分明是 萬歲爺對他的警告,讓他不要插手朝中事務(wù)。 “眼下來看,若萬歲爺心里屬意的不是王爺,論身份尊貴,論行事謹慎,當屬雍親王最為可能。”直親王府的幕僚也不是吃干飯的,早就覺察出些不對來。 “富察大人早年間曾外放山西和蕪湖,在朝為官期間,曾在工部,戶部、理藩院都任職過,如今又升了兵部尚書,而陳大人身為文淵閣大學(xué)士,在禮部、刑部都曾任職,更是在萬歲爺身邊做過侍讀,如今又身為吏部尚書,若說為太子太?!慌逻@二位身份最為合適。”那幕僚越說神色越是鄭重。 直親王面對著窗外的夜色,神色是跟四爺差不多的淡漠,更多了幾分認命:“爺早就知道,老四心有城府,若真是他……說不得是好事兒?!?/br> 幕僚大驚起身:“王爺!您萬萬不可如此灰心喪氣,且不說您還掌握著兵權(quán),若雍親王得了勢,定不會看著您……” “爺知道?!必费|打斷了幕僚的話,眼神中悲色更重,“所以爺已經(jīng)叫人在路上截殺老四?!?/br> 也算是送給四弟一個把柄,活了半輩子,他身邊來來去去失去了太多人,連孩子都沒保住幾個,他累了。 若是四弟能頂?shù)倪^這一波,叫老四踩著他上位又有何不可? 之所以叫人半路截殺,也算是他最后一點不甘心吧。付出了那么多,到頭來也不過是萬歲爺?shù)囊活w棋子,這叫他總有些不甘心,如今最后一搏不管什么結(jié)果他都受著。 他對老四很了解,雖然他看似冷情,實則又是個重情的,若真是老四上位,但凡不作死到極致,老四總會留條生路給他,不像胤禩……看似專情,實際上也最是無情。 被他在心里念叨的胤禩眼下也沒閑著,正跟何焯兩個人坐在冬暖閣里,暖著一壺黃酒,并著幾個下酒菜,像是閑時夜話般,看起來悠閑得很。 “其實郡王贏面比直親王要大的多,在位者總會忌憚兵權(quán)在手,郡王走的是另一條路子,要知道眾人拾柴火焰高,沒到最后,還不知會鹿死誰手呢?!焙戊虋A著小菜吃下去后,笑著開口。 胤禩唇邊也掛著清淺的笑容:“何先生說得有道理,可我到底比不過四哥,馬奇和陳廷敬一出 馬,但凡聰明些的都會知道皇阿瑪?shù)囊馑肌!?/br> 何焯笑著搖搖頭,有滋有味兒的干掉一杯黃酒:“非也非也,雍親王確實聰明,所以他沒接富察大人和陳大人遞過去的好,萬歲爺叫這二人去,未必不是跟十二阿哥那邊一樣?!?/br> “哦?怎么說?”胤禩捏著酒杯淺酌,聞言挑了挑眉,略有興味地問道。 何焯反倒是換了個話題:“要說現(xiàn)如今萬歲爺心里只怕也不確定要選誰,才會放出這么多迷霧掩人耳目,只要郡王端得住,笑到最后也不難,只是……” “先生但說無妨?!必范T伸手讓了讓,面上端得是謙遜。 何焯瞇著眼笑,不管胤禩是否真的謙遜,該說的總還要說,他把聲音放低了許多:“只是郡王的子嗣是硬傷,古往今來太子無嗣者十之一二,上位者更寥寥無幾,萬歲爺只怕不肯冒風(fēng)險,叫愛新覺羅的血脈分薄了去?!?/br> 胤禩苦笑著點點頭,干了一杯酒下去,一時沒了話。 跟直親王不一樣,胤禩對自己的情況清楚得多,他娶了郭絡(luò)羅氏,一開始就靠著安親王的勢力,所以很多事情都迫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