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頁
冬月初九,走投無路的緬軍再次求和,廣廷趁機勸傅恒收兵,傅恒依舊不允。無可奈何的廣廷趁著傅恒才喝罷藥,沉沉睡去之際,與總兵將領(lǐng)們商議,出具甘結(jié),答應(yīng)撤兵。 昏睡了幾個時辰的傅恒醒來后得知廣廷已然做主答應(yīng)求和,一口氣緩不過來,氣得口吐鮮血,怒斥廣廷, “本官尚未答應(yīng),爾等為何擅作主張?緬軍補給已被切斷,攻克賊巢指日可待,我軍根本沒必要撤兵,你們膽敢出具甘結(jié)試試,本官必定將你們一一參奏!兵法處置!” 縱然是表親,傅恒也無法原諒廣廷的行為,實則廣廷此舉也是出于無奈,身為將領(lǐng),他必須顧全大局, “此地瘴氣環(huán)繞,就連你也未能幸免,前后已陸陸續(xù)續(xù)有幾千將士染上瘴癘之疾,不戰(zhàn)而亡,誰不想打勝仗?可眼下的情形對我們十分不利,我們不能只為軍功,也得為千千萬萬的將士們著想??!傅恒,你就聽我一次,撤兵納降吧!” 被誤解的傅恒痛心疾首,紅著眼悲憤厲呵,“我是為軍功嗎?我只是想攻克緬軍老巢,換得長治久安!他們哪里是真心求和,分明就是借機休戰(zhàn),等到休養(yǎng)生息之后再行舉兵生事,我們就不該給他們喘息的機會,實該一網(wǎng)打盡,滅了他們的老巢!” 他們都有各自的信仰和堅持,若然傅恒身康體健,絕不會允許廣廷納降,奈何他病得太嚴(yán)重,下床都困難,根本無法阻止其他的將士們出具甘結(jié)。 眼看著廣廷宣布撤兵,傅恒只覺心肺俱裂,所有的辛苦都付諸流水!一旦錯失良機,往后想再攻克老官屯可就難上加難! 得知傅恒病重,冬月二十二日,乾隆諭令傅恒即刻回京療養(yǎng),剩下的納降事宜交由廣廷去辦。 傅恒不肯回京,退居虎踞關(guān),一邊養(yǎng)病,一邊處理公務(wù),安置所有的歸順土司,制定對邊境地區(qū)的布防策略。 臘月初三,廣廷上奏說傅恒的病情有所好轉(zhuǎn),乾隆依舊不放心,派遣傅恒家的三公子福康安偕同御醫(yī)陳世官前往騰越虎踞關(guān)探視。 ??蛋灿谡率叩竭_(dá)虎踞關(guān),再三勸說父親,又拿出母親的家書。 東珊在信中說了,他若再不回來,往后休想再進(jìn)寢房,永遠(yuǎn)住在書房里,忙他的公事。 傅恒見信,哭笑不得,好在此處的事已處理得差不多,他才決定回京,免得回家又被東珊鎖在門外。 正月十九,傅恒攜子??蛋惨坏捞ど蠚w京的路程。 難得父子相處,這一路上,傅恒跟兒子講述起他參與戰(zhàn)爭時所遇到的種種困境,以及化解的法子。 年少的??蛋岔忌駬P,意氣風(fēng)發(fā),他對戰(zhàn)事很感興趣,父親的講解都是兵書上不曾記載的,因為每到一處,兵情各有不同,是以兵法不能死記硬背,得融會貫通,因地制宜。 來的路上,因著要打仗,是以傅恒日夜趕路,一個月便到云南,回程時,念及父親的病情,??蛋膊⑽醇残?,而是擇水路乘船,行程較慢,兩個月后才到天津。 正好趕上乾隆巡津淀,皇帝便順道兒在此接見傅恒,看他形容憔悴,又命太醫(yī)為其診斷,而后命福康安護(hù)送其父回府靜養(yǎng)。 分別一年,再見傅恒,但看他身形消瘦,毫無神采,東珊的淚瞬時下落,心疼之至。 面色凄蒼的傅恒喘著粗氣,凝著她勉笑道:“珊珊,我沒有食言,我回來了!” 明明只是一聲普通的招呼,她卻覺每一個字都那么沉重,隔山隔水,甚至隔著生死!他的聲音有氣無力,東珊酸澀悲楚,卻又舍不得埋怨他,只緊緊的擁住他,低泣著以慰相思, “回來就好,別再離開我,別再讓我記掛擔(dān)憂,你離開這一年,我想你想得快要瘋掉了。” 他這幅身子骨,就算想再出京,怕也是難??!苦笑一聲,傅恒拍著她的后背安撫道:“好,我答應(yīng)你,這是最后一戰(zhàn),往后再不帶兵,留在京中陪你。” 眼瞅著他氣色極差,于是東珊請教了幾位醫(yī)師,打算用食療為他調(diào)養(yǎng)。 將養(yǎng)了半個月,傅恒總算有了些精神,他認(rèn)為自己已經(jīng)有所好轉(zhuǎn),可以入朝,但東珊堅決不許他再上朝,要他在家養(yǎng)病,甚至語出威脅, “你若敢入宮,我就去皇上那兒鬧騰,讓你不得安寧!” 傅恒只當(dāng)她是說笑,“宮門豈是你能隨便進(jìn)的?” “那我大可跪在宮門處,日日等著你。總之你不能再上朝,我有的是法子擾亂你,你若不信,盡管一試!” 東珊的態(tài)度異常堅決,加之皇上也不許他入宮當(dāng)值,他只能在家休養(yǎng),但還是心系國事,便奏請皇帝,說要在家辦公。 氣得東珊想撕了他的奏折,傅恒也不惱,只淡笑道:“你盡管撕,撕完我再寫,不寫完奏折,我是不會休息的?!?/br> 他怎么就那么執(zhí)拗呢?東珊氣得腦仁疼,卻拿他沒辦法,只能由著他。 她還想著只要悉心調(diào)養(yǎng),他的身子便能康復(fù),孰料到得五月間,他竟病情日漸加重,連床都下不了。 乾隆每日早晚皆會派人前去問候,恩賜御膳,甚至多次前去忠勇公府,親自探望傅恒,只盼著他能好起來,奈何他的病有增無減,太醫(yī)只道忠勇公在緬甸感染瘴氣,早已傷及五臟六腑,回天乏術(shù)! 七月初二,乾隆授福康安為頭等侍衛(wèi),為的就是讓傅恒高興,可惜傅恒依舊懨懨,精神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