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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晴眨著大眼睛,邊聽邊點頭,而后又進屋對母親道:“生病也要吃飯飯,額娘不吃,女兒也不吃?!?/br> 這小丫頭明明已經(jīng)放棄了的,怎的又跑進來?八成是傅恒教的。已然看穿他的詭計,東珊卻不能當著孩子的面與他爭執(zhí),無奈之下唯有起身凈手,拉著女兒出去吃飯。 ??蛋膊乓粴q,不能與大人共食,此刻已被嬤嬤抱了出去,東珊落座后,壓根兒沒拿正眼瞧傅恒,離他遠遠的,坐在女兒身邊,為女兒夾著菜。 嵐晴雖小,卻也感覺得到父母之間似乎有些不對勁,好奇問了句,“阿瑪怎的不與額娘說話,不逗她笑了?” “呃……”傅恒略尷尬的看了東珊一眼,然而東珊的視線根本未落在他身上,傅恒頓感沒趣,干咳一聲借口道:“那什么……嗓子疼?!?/br> “嬤嬤說:嗓子疼要吃梨?!闭f著嵐晴就從水果籃里挑了個大白梨,遞給父親。 傅恒訕訕接過,只道飯后再吃,兩夫妻雖然坐在一起,卻依舊沒說話,氣氛冷凝得令他很不習慣。 他本想著晚間入睡時再與她談談,奈何還有公事沒忙完,今晚需要查閱大量書籍,不能在寢房,得去書房,于是傅恒先去書房辦公,熬到亥時才忙完,當他折回寢房像尋常那般推門時,卻發(fā)現(xiàn)房門竟然推不開! 這是……從里面拴住了? 要知道成親多年,他可從來沒被鎖過??!震驚的傅恒當即喚來丫鬟詢問狀況。薔兒尬笑道:“九爺,夫人說她今晚來了月事不方便,請您睡書房呢!” 她的月事不是月底才來嗎?怎會月中?即便提前,也不至于讓他睡書房吧?東珊未曾這般與他鬧脾氣,看來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可他也很生氣,心里也如油煎水熬一般,她就不能來哄他一回?心中忿忿的傅恒立在門前遲疑好半晌,終是佯裝無謂的傲然轉身,去書房休息。 陰了一整日的天,終是在夜里飄起了雨,風狂雨疾,拍檐打枝,呼呼的風聲自窗前傳來,躺在書房的傅恒聽著外頭的動靜,不禁在想,東珊此刻是睡著了,還是如他一般,輾轉難眠? 冷靜下來之后,他開始懊悔,不明白自己到底在鬧些什么,他的兄弟英年早逝,本就可惜,他卻在這個時候計較前塵,當真對不住鄂容安。即便東珊曾有過一絲心動,也屬人之常情,畢竟像鄂容安那樣的翩翩少年,最易討姑娘家歡心。 誠如東珊所言,十七年前之事,他不該再去計較。然而東珊氣性大,這會子八成尚未消氣,他若去找她,她必然會與他爭執(zhí),不愿和解,罷了,還是等明日再說吧! 只因他深有體會,怒火這種東西很神奇,往往睡一覺也就消了大半,再化解更容易些。 縱使兩人為鄂容安起了爭執(zhí),但東珊與蘇棠可是好姐妹,驟逢巨變,蘇棠怕是會崩潰的吧? 晨起用朝食時,外頭還在飄著小雨,東珊放心不下,披上狐領斗篷,由丫鬟撐著傘,去往府門口,而后乘坐馬車到襄勤伯府看望蘇棠,向她道歉, “若非傅恒推舉,他也不至于落得這般下場,蘇棠,我們對不住你。” 此事的來龍去脈,鄂容安早已寫信與她講過,“是他自己想上戰(zhàn)場立功,因為他很清楚,即便做了兩江總督,也不如立軍功更易得皇上賞識,他想為家族立聲威,所以才幾次三番的請傅恒幫忙推薦他去出征。 傅恒拒絕過幾回,我是知道的,實在拗不過他才答應幫忙,傅恒也是一片好心,后來的意外誰也料不到,我不會怪你們,你千萬別有壓力?!?/br> 蘇棠如此善解人意,越發(fā)令東珊心疼,她的聲音明顯沙啞,一雙眼紅腫不堪,想必昨夜哭了許久吧? 顫著手拿手帕為她擦拭著面上的淚痕,東珊沒說不許她哭的話,只溫聲道: “我知你難受,想哭便大聲的哭出來,發(fā)泄一通可能會好受些,千萬不要悶在心里,不要折磨自己。” 實則昨夜蘇棠已然哭暈過去兩回,聽聞他們幾乎全軍覆沒,只有幾個重傷的士兵僥幸躲過一劫,鄂容安戰(zhàn)死在伊犁,連遺體都帶不回來,她連他最后一面都見不著,只能為他建個衣冠冢,他的名字她已不敢提,提起來心都在滴血,一滴又一滴,黏膩而冰涼,寒徹她骨髓, “休如的事實在太突然,讓我如何接受?他連岳兒都還沒來得及見一面,就這么去了,往后我們母子該怎么活啊!” 目睹蘇棠的悲泣,東珊仿似感同身受,倘若……倘若傅恒真有什么差池,那她定然也是萬箭穿心,痛不欲生吧? 蘇棠對鄂容安的感情不比她對傅恒的少,人突然沒了,蘇棠定然難以承受,東珊想了很多安慰她的話,卻又覺說什么都是多余,讓她節(jié)哀?哀慟已然滿溢,如何節(jié)制? 眼下東珊唯一能做的,就是拿孩子們來勸,勸她堅強一些,畢竟孩子們都還小,還需要母親照看。 若非鄂岳才一歲,蘇棠真想就這么隨鄂容安而去,奈何兒女們皆年幼,尚未成家立業(yè),她不能丟下孩子們不管啊! 這樣的情形,旁人怎么勸都沒用,唯有自己想開,找到活下去的希望,方能得到救贖。 東珊在此陪了她一整日,傍晚時分才回府。 一回到家,她便覺心里堵得慌。今年的天似乎格外的冷,才十月間,連下兩場雨,風已夾雜著刺骨的寒意,得穿小薄襖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