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jié)
司以云抬起眼睛,她目光有些游移,直到落在李縉的薄唇上,她輕聲問:“太子爺,若還有什么計劃……能否讓妾身知道?!?/br> 不要讓她當最后一個知情人,不要把她排除在外。 這是她小小的心愿。 她渴望被李縉容納。 李縉一個打橫,抱起她,將她放在床褥間,他一只手撐在枕邊,俯身時,黑色的袍袖落下,蓋住司以云的眼睛。 在黑暗之中,司以云聽到他的聲音,字字清晰:“沒有計劃?!?/br> “因為,我舍不得了?!?/br> 一瞬間,司以云眼眶濕潤,沾濕他的袍袖。 早在很久以前,他已經(jīng)給過她無上之寶,她不是為了他一絲垂憐而來,但是,如果李縉肯給,對司以云來說,是在不斷延長年少時的向往。 因為李縉的這句話,她終于不再覺得茫然。 她不是刀,不是王朝云的替身,她是司以云,太子良娣司氏。 該高興的時候,眼淚卻一直涌出來,李縉有所察覺,他半挽著袖子,用華貴的衣料為她擦淚,眼眸沉沉:“怎么哭了呢?” 司以云咬著嘴唇,搖搖頭:“太子爺,妾身高興?!?/br> 李縉又好笑:“那你那點眼淚,留著等等流?!?/br> 他突然低頭,guntang的吻烙印在司以云耳側(cè),他喜歡她的耳朵,從耳骨到耳垂,略有些尖銳的牙尖磨蹭而過,會叫司以云不由仰起頭。 她含著淚,藕臂輕舒,配合著勾住他的肩膀。 窗外的風,吹熄燭臺,房內(nèi)歸于昏暗。 似鴛鴦交頸,兩人距離極為接近,漸成負數(shù),所以,司以云并不能看到李縉沉下去的眼眸。 淺笑在他臉上凝固,隨他動作逐步發(fā)狠,逐漸破碎,面容更是沉得能出水,那水墨畫般的眉目,隱隱生出幾分殺氣。 司以云仍是不知,只是攀著他,輕泣:“太子爺……” 李縉越發(fā)兇狠。 又一次的,他銜住她的耳垂。 攀于云巔之際,司以云在朦朧之中,忽然耳垂傳來一陣疼痛,將她的神智猛地拉扯回地上,她輕叫一聲,李縉略有些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小懲罰。” 司以云感覺耳朵又熱又疼,濕潤感順著她的脖頸流下。 該是流血了。 “痛。”她輕呼出聲。 她下意識抬手護住自己的耳朵,李縉卻捏著她的手指,逐個咬過她的指尖,他聲音喑啞,又有些森冷:“這點痛都受不住……” “怎么敢,提自請離去?!?/br> 司以云正以為是自己聽錯,李縉卻猛地使勁,將她的注意力拉回來,他抱起她,手臂浮現(xiàn)隱隱青筋。 司以云背靠在桌上,冰涼的木桌貼著背脊,讓她忍不住輕輕顫抖,她喚:“冷……” 李縉只說:“等等就不冷了?!?/br> 她腦海一空,像濃稠的白霧,直叫她短暫地忘記那句話。 事畢,房中混亂不堪,司以云疲累不堪,陷入沉睡。 李縉呼吸低沉,他披著一件衣服,手指沾染白色藥膏,輕柔地擦到她耳朵上,搽好一會兒,直到她耳垂又出血。他回過神,抬手放在自己耳垂上。 頓了一下,李縉起身,讓外頭送熱水。 越過屏風,他褪下衣裳,坐進水桶里,因他少見的下重手,司以云受不住時,在他脖頸、后背抓撓出不少痕跡。 此時方下水時,他肩背皮膚都有輕微的疼痛。 他靠在桶上,眼睛微瞇起來,倒是極為舒適的模樣。 不多時,與往常所耗時刻無差,他洗完澡,嘩啦水聲中,他站起來,突然,又摸摸自己的耳垂。 他垂眼看水面的自己,水面一開始還有起伏,待安靜下來,他俊雅的樣貌,清晰地浮現(xiàn)在水面,但是,在他眼里被揉碎成一團。 他的手放在耳垂上。 指尖搓揉,從耳垂撕下一道不明顯的薄膜,若是京中擅偽術(shù)的易容師見著,便會知道,這是上好材質(zhì)的人。皮。 只有那么一角,從耳垂到耳廓,全被李縉撕下來。 他的耳朵暴露在空氣中,少了人。皮的偽裝,并非白玉般無暇,而是有一道紅色的、丑陋的疤痕,橫貫他的耳廓到耳垂。 他伸手攪攪水面,手指如游龍,在水面留下一個字:燼。 世人都只愛“李縉”,“李縉”亦只是個符號,他并沒有什么所謂。 只是后來,他知道還有一個人,也是深愛著“李縉”。 他看向海棠色紗帳后的女人,她陷于沉睡,眉頭卻緊鎖著,好像夢到什么不開心的事。 “李縉”是個溫潤端方,為世人所憧憬的、近乎完美的貴公子,不僅擅四書五經(jīng),于風雅一事造詣頗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但是,鮮有人知道,李縉擅笛,就算知道的,也大多數(shù)埋骨黃泉。 司以云卻知道。 他慢慢走到她身邊,瞇起眼眸。 她求他吹笛,顯然也知道那個李縉,甚至,愛到骨髓里,可以千般萬般付出,卻因為一個小小的替身,選擇離去。 離、去。 這一晚上,壓抑在男人心口的,始終只有一句話,便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帶著顫音的,“妾身愿自請離去”。 這句話,從第一個字開始,到最后一個字,都讓他厭惡不已。 因為它表達出一個意思,她想離開他的世界。 好大的膽子。 男人眼底閃過殺意,一剎那,他的手放在她潔白柔軟的脖頸上。 透過那層皮膚,男人感知她的脈搏,一下又一下地撞擊他的指腹,再由指腹傳遞到他大腦,他的太陽xue跟著一起跳動起來,額角浮現(xiàn)出青筋。 腦海里,一個不太成熟的尖銳念頭形成 如果她要走,那他只要殺了她,她的命,她的人,她的心,就永遠停留這一刻。 都是他的。 就在那一剎那,男人腦中突然警醒,過去,司以云好幾次命懸一線,在真正臨死之際,他心中如何做想? 想到這,他眸底的猩紅退卻幾分,因為如果她死了,不會動,不會笑,就會變成一具尸體。 那就真的沒有。 腦海里有另一個聲音在拉扯——她死了,只會死在最愛他的時候,她永遠不會知道真相,眼底也只有他。 不對,李縉咬住舌尖,直叫強大的冷靜鎮(zhèn)壓心海,理智被拉扯回來。 她如果死了,他絕對會再次體會到那煩人的“慌張”。 心會為之上下浮動,與痛苦相互糾纏的,還有愉快。 他倏然收回手指,深深吸一口氣,伴隨著顯而易見的顫抖,他眉頭緊皺,面上微微猙獰,眨眼的瞬間,眉頭舒展開頭,臉又變得清明。 他回到書房,喚來暗衛(wèi),先問的卻不是與下午有關(guān)的事,而是另一件看似無關(guān)緊要的事:“從舊宅邸出去的女人,全都處理掉了?” 暗衛(wèi)回:“太子爺,全都處理得一干二凈。” 李縉緩緩點頭。 司以云并不知道,在宅邸,她花費小心思以為保下來的人命,在李縉這里,不值錢。 他只是不想她因為這一兩條人命跟他鬧,畢竟,在他看來,那幾個娘子也是讓司以云既中毒,又中刀的人,他替她出氣,沒有放走的道理。 至于他自己? 司以云是他的,他自然不是罪人。 說起“鬧”,他耳邊仿佛又聽到“自請離去”四個字,不由微微瞇起眼睛,叫暗衛(wèi)把下午東宮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很顯然,皇后是故意帶王朝云過來。 因皇后與他提過好幾次,要擴充妃妾,幫助皇帝籠絡(luò)勢力,早日誕下皇太孫,但李縉都是當做耳邊風。 卻沒想到,皇后私底下調(diào)查,發(fā)覺王朝云和司以云長得如此相像,還因為過去的娃娃親,聯(lián)想到李縉該是喜歡王朝云,所以有了下午那一出。 聽罷,李縉扯著嘴角笑了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第二日,因昨天折騰得太狠,司以云直睡到下午,才覺得有力氣。 以云打個呵欠,她揉揉眼睛,半是埋怨:“太爽了,嗚嗚嗚?!?/br> 系統(tǒng):“……” 以云又問:“怎么了,欲言又止?!?/br> 實際上,昨日李縉想殺司以云時,系統(tǒng)雖然還在小黑屋里,不過能監(jiān)測到危險,并且準備啟動npc來打斷李縉的殺意,還好李縉當場收手。 它如實說:“你口中的男人,昨天差點殺了你?!?/br> 以云“誒嘿”了一聲:“這么刺激啊!” 系統(tǒng):“你能不能有點危機感?” 以云睡在被子里拱了拱:“危機什么,這不是有你嗎。” 系統(tǒng):“……”哼,就算她這么說,它也不會覺得高興的。 以云還想來個回籠覺,忽然,海棠色紗帳被撩起一半,李縉的臉隱隱約約出現(xiàn)在其后,他聲音中帶著笑意:“再不起來,午膳要收了?!?/br> 司以云盯著李縉,身體竟出于本能地微微后縮,昨天李縉太狠了,她真是有些怕,耳朵還有灼痛感。 這點微小的動作落入李縉眼中,他彎了彎眉眼,隱忍著不滿:“怎么,要我?guī)兔???/br> 司以云連忙撐著手臂,低聲說:“妾身不敢。” 李縉放開紗帳,背過身,候在一旁的黃鸝忙上前去。 而喜鵲只是微微低頭,李縉看了眼喜鵲,墨色的眼珠子里輕微一動,留在喜鵲吊起來的裙角上,沒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