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jié)
兄妹。 他冷漠地盯著關銳,心里也奇怪,這個詞從別人嘴里說出來,怎么那么欠揍呢。 關銳不遲鈍,看傅青竹這般,他也收起假笑。 突然,葉以云折回,喊他們:“你們在干什么,快上來呀!” 傅青竹轉過頭對她說:“這不是上來了嗎?” 等關銳走到樓梯上,傅青竹聲音輕慢:“別想打以云的主意。” 關銳笑了,那要是葉以云喜歡他,難不成傅青竹能左右葉以云的想法?但傅青竹已經(jīng)攀階梯而上,沒再理會關銳。 走在樹下,斑駁的陽光隨著他的步伐,慢慢后退,赤金色從他鞋尖、腿上再到他臉上、發(fā)上,一塊塊溜過去。 卻沒在他眼底留下任何色彩。 要不是關銳的話,或許他沒留意到,以云遲早有一天,不需要他的照顧。 會有一個男的,代替他照顧以云。 這不是很正常嗎?傅青竹心中自言自語,可是,回想葉以云明媚的笑意,他心里聚齊層層烏云。 不爽。 一想到那場景就不爽。 對他來說,這一天從開始到現(xiàn)在,都是由一個個小不爽套成環(huán),不爽以云和其他人爬山,不爽以云裝作沒看到他,還騙他在山頂,不爽以云和關銳說說笑笑。 傅青竹深深吸一口氣,壓住郁悶。 他這是怎么了? 到了半山腰,葉以云正在拍照,她高興地喚傅青竹:“傅青竹!哥!” 她在給手機調(diào)整角度,壓根沒留意傅青竹的臉色,只說:“你快來看,你上次拍照的地方是不是這里?” 說到上次,也就是高考過后他給她看的那張照片。 透過手機的屏幕,她看高樓大廈縮小,陽光灑在樓外的玻璃,星市仿佛變成一顆掌上明珠。 葉以云往右傾了傾,突然,右腳一空。 不知道為什么,到處平平整整的水泥地,在她腳下附近居然空一塊,直通欄桿外下斜坡的草地。 “小心!”兩聲喊叫同時響起,但葉以云已經(jīng)猛地踩下去,腳一崴,傳來一陣刺痛,就連手機也“啪”地一聲甩出去,在地上盤旋幾圈。 倒霉,她居然踩到水泥地邊緣,一腳踏進斜坡草叢中! 傅青竹跑過來,把她從草堆里拉起來,葉以云坐在地上,整個褲管都是草,微微掀起褲管,腳腕已經(jīng)一片紅腫。 葉以云欲哭無淚,看來爬山是爬不成,還得去一趟醫(yī)院。 關銳也在她身邊,半是無奈:“怎么這么不小心?!?/br> 傅青竹皺眉,說:“我背你下山?!?/br> 關銳說:“我來吧?!?/br> 葉以云抬眼看,傅青竹和關銳同時看著她,她腳腕一陣一陣的疼,本來下意識向傅青竹看去,可下一秒,她突然想起,她不該這么做。 迄今為止,一切都很順利。 但她向傅青竹求助,那她邁出的這一步,好像又沒意義。 她要學會抽離,擺脫對他的依賴呀。 于是,葉以云眨眨眼,她伸出手,白嫩的手心上,紋路淺淺的,關節(jié)處有些紅潤。 她把手伸向關銳,臉頰微紅。對關銳說:“謝謝啊?!?/br> 傅青竹:“……” 關銳扶著葉以云站起來,葉以云回過頭,對傅青竹說:“哥,你繼續(xù)爬山吧?!迸滤珦?,還加了一句:“沒關系的,我到時候電話聯(lián)系你?!?/br> 傅青竹收回伸出的手。 他垂下眼睛,幫她拿起手機。 葉以云已經(jīng)轉過頭,在關銳的攙扶中,跛著腳走兩步,關銳說:“我背你吧?!?/br> 葉以云哪好意思,她和關銳其實不熟,這么麻煩人家,她忙說:“不用,我還可以走。” 關銳沒有堅持,葉以云和室友打了聲招呼,才走一小段,腳腕的疼痛直接鉆到骨頭里,雖然明知道不可能,但她還是產(chǎn)生一種斷腿的錯覺。 她汗涔涔的,在半道歇息時,才發(fā)現(xiàn),傅青竹一直不遠不近跟在他們身后。 他走得比他們慢多了,眼神沒有落在實質(zhì)的東西上,應當是思考著什么。 關銳半蹲下來,說:“我看看你的腳。” 關銳的說話聲,讓傅青竹也回過神。 葉以云剛想說不用,傅青竹走到他們這邊,對葉以云說:“我背你下去?!?/br> 這是傅青竹第二次提,葉以云的“不用”剛到嘴邊,傅青竹已經(jīng)蹲下,他盯著她:“別鬧了,當心腳磨出問題。” 這下,葉以云看清他眼里的怒火。 她愣了愣,非要選擇傅青竹還是關銳背她,她還是會選擇傅青竹,她和關銳太不熟了,畢竟這段路她走得太疼,出于安全考慮,也不用想那么多。 而且,傅青竹好像生氣了。 她只好和關銳說:“謝謝你啊,我哥送我下去?!?/br> 說完這句話,她聽到傅青竹的呼吸一沉,不是那種笑的變化,而是顯而易見地重下去。 頓時,她頭皮麻了麻,小心翼翼地抿起嘴唇,她知道,傅青竹心情肯定很不好,雖然,她也不是很懂理由。 難道有照顧人上癮的? 她甚至奇怪,傅青竹該不會得了什么“斯德哥爾摩綜合征”類似的,比如“葉以云照顧綜合征”? 不然為什么會不開心? 她在脫離對他的依賴,對兩人來說,都是好事,傅青竹比她聰明多了,怎么可能想不明白。 葉以云無聲嘆氣,尤其現(xiàn)在腳腕突突地疼,她更覺得自己有點慘。 心里折磨,身體也折磨。 到山下,傅青竹叫車,坐到附近最近的區(qū)中心醫(yī)院,好在葉以云的腳沒有斷,就是崴到了,只是崴得有點厲害,最近得拄拐杖走路。 醫(yī)生一聽說小姑娘為了拍個照片,把自己整成這樣,有些唏噓:“那你也太倒霉了,”順便開個玩笑,“讓你小男友回去熬個骨頭湯喝。” 葉以云滿臉發(fā)燙:“……” 什么小男友。 她又覺得她不倒霉了,還好傅青竹現(xiàn)在不在,不然兩個人的尷尬,是成雙成倍的。 過會兒,傅青竹交完醫(yī)藥費回來,葉以云坐在長凳上,微微傾身:“哥,多少錢呀,我回去還給你?!?/br> 傅青竹把醫(yī)藥費單子塞到口袋里:“客氣什么?!?/br> 葉以云輕輕“哦”了一聲。 只聽他問:“和關銳什么時候聯(lián)系的?” 葉以云說:“就……之前剛來星市時,重新聯(lián)系上的,他人其實挺好的?!?/br> 傅青竹對關銳不做評價,他抬手要扶葉以云,葉以云連忙抓著拐杖:“我可以,我自己來?!?/br> 傅青竹半蹲下來,臉色沉沉的:“你可以自己來?” 葉以云試著撐著拐杖:“可以可以?!?/br> 不到幾秒,她顫顫巍巍差點摔倒,傅青竹連忙扶她,葉以云還想掙扎,傅青竹語氣重了幾分,喝止她:“葉以云!” 這時候,醫(yī)院里很是嘈雜,傅青竹臉色莫辨,他好像有種能力,把周圍的嘈雜都隔絕開,也叫葉以云一顆心慢慢提起來。 她由著傅青竹攙她走出醫(yī)院,心里越想越不對勁,她怕傅青竹做什么?于是在醫(yī)院花圃的長凳上,見周圍往來人不多,她抱著拐杖坐下,感覺一整天下來,傅青竹就沒正常過,她瞪圓眼睛,鼓起勇氣:“你對我發(fā)什么脾氣?” 傅青竹深呼吸一口,他不是對葉以云發(fā)脾氣,他是煩躁他自己,便抬起眉梢:“我答應叔叔阿姨好好照顧你,可是你受傷了,你不要勉強自己。” 葉以云笑出來,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沒事,山高皇帝遠,只要我們不說,我爸媽就不會知道的?!?/br> 傅青竹:“可是……” 她鄭重地拍拍傅青竹的肩膀:“傅青竹,你放心,你不用自責擔心,都是我自己偏要弄的?!?/br> 她笑眼盈盈:“你別把我這個包袱背在身上,多累呀?!?/br> 累嗎?傅青竹微微抿起嘴唇:“你不是包袱?!?/br> 葉以云定定地看著他,“我是?!?/br> “你答應我爸媽好好照顧我,你承了我家的恩情,所以在你心里,我就是一種責任,就是包袱,難道不是嗎?” 就連葉以云也沒想到,她會一口氣把這些話說完。 她能受傅青竹的好,和她本身無關,那是恩情,是責任,就像傅青竹說的那句話,他答應爸爸mama會照顧她,但那與她有什么關系? 偏偏她越來越喜歡他。 就連她選擇抽身,傅青竹也無處不在。 到頭來,只有她一個人瞎感動,瞎喜歡。 她鼻子有點酸澀。 而在她說完這一串話時,傅青竹頓住,葉以云已經(jīng)戳破表面和平,她想了想,或許她剛剛的話是有點傷人,她頭靠在拐杖上,仰視著傅青竹:“傅青竹,我覺得‘哥’這個稱呼其實也挺好的?!?/br> 傅青竹深深皺眉。 葉以云說:“你之前不是不習慣嗎?以后我多叫叫,你就習慣了?!?/br> 畢竟,最開始聽傅青竹對別人說她是他妹的時候,葉以云也是不習慣的,一次次的,才開始接受這個說法。 她說著,為自己的善解人意笑了笑。 傅青竹抓著拐杖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他咬咬牙齒。 直到這一刻,他突然明白,所有的不開心,皆是源于一個字:哥。 葉以云叫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