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她需要時戟的幫助。 可是此時時戟背對著她,高大的身影竟然是少見的寂寥,她有些想不明白,緩緩朝他走近一步。 時戟眼珠子像是凝固住了,沉聲喝到:“走?!?/br> 蘭以云不聽,又朝他走近,近乎乞憐:“王爺,我沒有你不行,你既沉溺于此事,把它當(dāng)成一個交易,可以嗎?” 時戟忍無可忍。 他驟然回身,推蘭以云到桌上,將她兩手按在頭頂,他眼眶通紅,斥道:“交易?” “我交心,與你易什么?” 他不過是調(diào)香的工具,他成全了她,那誰來成全他? 蘭以云的睫毛抖了抖,她張張嘴,不知道為什么,這樣的陌生的時戟,讓她有些害怕,還有一種怪異的感覺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 時戟眼中浮現(xiàn)恨意:“就喜歡看我狼狽,是不是?” 蘭以云搖頭:“不是?!?/br> 時戟恨恨地捏著她的手:“在你眼里,我除了是調(diào)香的工具,還是什么?” 他逼她直視這個問題,蘭以云茫然一瞬,她想,不止是調(diào)香的工具,或許是兩人太契合,也是某種快樂的工具。 可是,這個回答恐怕不是時戟想聽的,為避免火上添油,蘭以云抿著嘴唇,不說話。 時戟沉住氣,這般與她對峙,讓他又氣又急。 她看起來那般柔弱無助,濃密如羽毛般的烏睫,輕輕撲閃著,她做著最可惡的事,但烏圓的眸底中還是盈著無辜,澄澈而懵懂,簡單地撩他心弦,撥他神智,最是勾人。 仿若世間萬物不曾入她眼,唯有調(diào)香。 調(diào)香! 說起這兩個字,時戟更是恨得牙癢癢,積累的失望爆發(fā),他心腸開始冷硬,沉聲道:“本王又不放你走了。” 蘭以云怔了怔。 伸手扯開兩人的衣襟,時戟嘲笑剛剛心軟的自己,只在片刻之間,他又變成在戰(zhàn)場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男人。 他不會輸,他絕不甘心。 “你不是想調(diào)香?”時戟俯身,“本王給你靈感?!?/br> 本想著光天化日之下,不適合,蘭以云攔了一下,突然又想到,若能讓時戟消氣,幫助她完成這一味香…… 也不是不可以。 她躑躅一會,便是順從,要是過去,時戟肯恩會以為這是兩人意濃,如今才知道,她所有的妥協(xié),都是為了調(diào)香。 怎么可能是愛意,她就是利用他。 狠狠地閉上眼,再睜眼時,時戟臉上沒有半分沉浸。 空中長風(fēng)起,云層翻滾,以天為毯,與風(fēng)交纏,其氣勢洶洶,搗騰萬里,糾葛不休,終于,許久后,大雨驟然落地。 亭子的欄桿上很快被打濕,雨水清洗一切,仿若要洗褪天地的顏色,亭角的水珠濺在她面上,雨水順著她白瓷的臉滑下。 時戟站起來,他只斂斂衣領(lǐng),其余地方分文不亂。 不再看她,他淋著雨離去。 蘭以云則歇了許久,她起身,看著一地糜爛的柿子,外面雷聲陣陣,她忽而兩眼一亮,抖著雙腿穿鞋。 她要去香坊。 她知道那味香接下來要加什么香料,這一切,要多虧時戟。 起身剛要出亭子,便看男人折返,他身影高大地擋在亭外,因為淋著雨走的,渾身濕透,就連眼睫也掛著雨珠,陰沉沉的。 蘭以云頓住。 她想,再來一次她未必受得住。 卻看時戟面色冷漠,把他手上抓著的油紙傘丟到她腳邊。 他轉(zhuǎn)過身,又一次一句話也沒說,身影沒入雨中。 以云蹲下身拾起傘,她打量一眼油紙傘,微微壓了壓嘴唇,找系統(tǒng):“嗚嗚嗚,這個男人雖然很狠,但是好爽,回頭還給我送傘,他一定愛慘我了?!?/br> 系統(tǒng):“我覺得消消樂很好玩,請不要打擾我謝謝。” 蘭以云:“是嗎,原來俄羅斯方塊已經(jīng)被你卸載了???” 系統(tǒng):“我都提了好幾次了你能上點心嗎?” 以云微微仰頭,抬起手臂觀察著,膚色陰沉的天色里依然白得泛光,指著手上兩個指印,問系統(tǒng):“這兩個能消除嗎?” 系統(tǒng):“不行,消消樂需要三個連在一起才能消除,兩個是連連看。” “那太好了,這里正好有仨。”說著,她露出柔軟手臂的另一面,三個紅通通的牙印在那里。 系統(tǒng):“啊啊啊啊毀我俄羅斯方塊后你又荼毒消消樂!” 以云:“我只是在教你什么是愛情,好讓你能繁衍后代?!?/br> 系統(tǒng)程序糾結(jié):“請問我一個程序怎么繁衍后代?” 以云歪了歪頭:“這就是你不懂愛的理由?!?/br> 系統(tǒng):“……”好氣哦,它又得搜索有什么能代替消消樂的小游戲,連連看也不行。 以云撐開傘,走進雨里,笑了笑。 亭子這一爭吵,到底還是傳到王府下人耳里。 這時候,恰逢春轉(zhuǎn)夏,天色總是陰晴不定,王府上下也覺得春季太短,王爺又變回捉摸不定的性子,甚至更甚,于是眾人難免戰(zhàn)戰(zhàn)兢兢,但看蘭香姑娘每天還是自顧自,未免感嘆,比王爺更涼薄的,居然是姑娘。 唯一讓王府眾人覺得欣慰的是,王爺雖不再夜宿紫宸院,好歹白天還是會來的。 此時天光大亮,陸立軒立在紫宸院正院門外,整個院子的下人都被趕出來,站了好半天了,沒人敢動一動腳,歇一口氣。 事情的起因,是蘭香姑娘想買一樣新東西,下人們聽了紛紛心驚,趕緊稟報王爺,果不其然,王爺生氣了,就在剛剛,黑著臉進的紫宸院。 紫宸院正院,小軒中。 時戟掐著蘭以云的下巴,目中怒火正盛,審視蘭以云:“你讓人買砒霜?想做什么?” 蘭以云倒是直白:“調(diào)香所需。” 時戟不信:“為何調(diào)香需要砒霜?砒霜本是無味,若是加熱,恐怕那味道禁不得你嗅。” 蘭以云說:“我知道,所以,砒霜不是來加熱的,是配伍所用,”想起時戟對香道一無所知,蘭以云便解釋道:“配伍就是將兩位或者三味香料配在一起……唔……” 時戟不等她說完,已然行動。 蘭以云咬著下唇,閉目受之。 末了,時戟聲音冷冷的:“不許用砒霜?!?/br> 他站起來要走,蘭以云忽然拽住他的袖子,她現(xiàn)在柔弱,沒花力氣,可時戟就是覺得袖子如千鈞沉。 他停下來,垂眼看著她。 他以為自己不會再心軟,可是每次都會破例,以至于現(xiàn)在都習(xí)慣了。 蘭以云披散頭發(fā),目中含著水光,輕緩地說:“好嗎,時戟?!?/br> 她之所以知道他的名字,還是在意纏綿漸濃的時,時戟哄著叫的。 此時時戟從鼻腔里冷哼一聲,真是沒想到,他對她的濃情蜜意,到頭來都能被她好好利用起來。 狠狠地將自己的袖子從她手里拽出來,時戟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他很快察覺到身后的腳步聲,聽那輕微的著地聲,他知道,她應(yīng)當(dāng)是沒有穿鞋,雖說現(xiàn)下已經(jīng)夏季,但紫宸院里擺滿冰塊,地上冰涼得很。 時戟皺起眉,強逼自己不要回頭。 “時戟、時戟。”蘭以云跟在他身后,聲聲呼喚,又軟又嬌。 時戟額角一疼,他警告自己,她之所以會這么叫他,全是因為她想調(diào)香。 于是他繼續(xù)朝前走。 很快到了院中,蘭以云還是跟在他后面。 時戟呼吸一沉,拐到園中,他看著四周不久前才栽植的香料,更是心煩意亂,不過也覺得蘭以云沒穿鞋出來,這條路都是泥沙,不好走,她也該回去罷。 結(jié)果,他忽然聽到輕柔的驚呼,猛地回頭一看,蘭以云坐在地上,露出軟玉般腳趾,上頭有一道殷紅的傷口。 她踩到地面露出的石子,磨破嬌嫩的腳趾。 一剎那,時戟整顆心都揪起來,他克制著奔過去的步伐,只緩緩走到她身側(cè)。 蘭以云抬眼看他,輕聲說:“時戟?!?/br> 時戟捏了捏手掌,將她拉起來,一個橫抱,沒好氣道:“行了,不用裝了,左右你對我都是利用?!?/br> 蘭以云靠在他肩膀上,感受他難得表現(xiàn)出來的和風(fēng)細雨,說:“那砒霜的事?” 時戟沉默了片刻,待把她送回房中,他開口:“用砒霜的時候,要有人盯著。” 蘭以云點點頭。 兩人各退一步。 時戟叫來府醫(yī)給蘭以云治腳傷,他不愿再待下去,每一次他妥協(xié),都會有一種無力感,好像他終不能奈她如何,被她牽著鼻子走。 這種感覺糟糕透了。 只是,時戟剛走回書房,連一口茶都沒來得及喝,門外就有下人匆促道:“王爺,紫宸院傳話來,說是讓王爺過去?!?/br> 時戟立時放下茶盞,他猶豫一會兒,冷哼著問:“什么事,這么著急?” 下人說:“紫宸院只讓王爺過去一趟,并未告訴小的?!?/br> 時戟略躁,抬手揉揉額間,他不是煩紫宸院有事,而是煩自己因聽到紫宸院有事而心緒不寧,甚至想步履匆匆朝紫宸院去。 還有剛剛,見她流那么點血,他低頭快得如憨子。 而她根本就不在乎他,從兩人鬧開后,她的日子照樣清閑。 煩。 時戟揚聲,道:“不管什么事,別來煩本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