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蘭以云撫著白瓷甕的手一頓,沒有轉(zhuǎn)身,旋即,她身后擁上一個guntang的胸膛,他不是抱她,長手靠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就像用手臂構(gòu)出銅鐵軸,鎖雀籠。 男人聲音低沉:“什么香,好聞。” 蘭以云側(cè)過身,假裝去拿香匙,離開時戟周身。 時戟明白她這點小心思,沒有戳破,他好整以暇地待在原地,看她要做什么。 蘭以云把香粉從白瓷甕里舀出一些,放在小瓷瓶里留用,然后,又借著桌上的香爐,燃了一點香粉,轉(zhuǎn)眼間,淡雅的香味縈滿香坊。 做完這些,她才發(fā)現(xiàn)時戟許久沒出聲。 咬了咬嘴唇,蘭以云回過身:“王爺?!?/br> 時戟早習(xí)慣了,目帶戲謔,看她因有所求,不得不主動放下冷漠與他說話,也是種小樂趣。 蘭以云開口:“民女……” 她心道不對,她都進了王府,算是最壞的結(jié)果了,還怕他做什么,不能更理直氣壯點?于是,她挺起胸膛,聲兒大了點:“我想要找慧姨?!?/br> 時戟問:“找她作甚?” 蘭以云手指托著瓷瓶:“想把這香送給她試香?!?/br> 時戟說:“你還沒告訴本王,這香叫什么?!?/br>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回到最初的問題,蘭以云抿了抿嘴角,似是笑,但時戟看藏起的酒窩,就知道她根本沒笑,見慣她的小動作,他讀出這抹佯笑暗含的不屑。 只看她嫣唇動了動:“問客。” 時戟一頓,他瞇起深棕的眼眸。 蘭以云淡淡地瞥他一眼,好似以為自己的心思絕不會被戳穿。 下一刻,他一個箭步靠近蘭以云,猛然將她抱起來,蘭以云驚呼一聲,拍打他肩膀:“你做什么,放下、放下……” 時戟抱著她走出香坊,周圍的婢女都偏頭不看,饒是如此,蘭以云臉上火燒似的,她忙埋起臉。 時戟身量高,步伐大,很快走回屋中,他忍住將她扔到拔步床的沖動,放下后,他低頭。 …… 好一會兒,時戟輕撫她的鬢角,他眼眸暗含警告,低沉說:“你還真當(dāng)我是傻的嗎?” 蘭以云不服,哼笑:“我就說了兩個字,你是為你的野蠻找借口。” 時戟眼眸陰沉,胸膛震動:“前人有詩《回鄉(xiāng)》,謂之:笑問客從何處來,既是問客便是回鄉(xiāng),你要回哪個鄉(xiāng)?” 被戳穿,蘭以云眼底一轉(zhuǎn),不吭聲了。 時戟盯著她清秀的面容,靈動的眸子,心里真是又氣又愛的。 他到底圖她什么?這么犟,半點不會變通……不,時戟心想,她心思靈巧聰敏,不是不會變通,她只對他不變通。 因為她不肯。 時戟心里明明白白,是他以不正當(dāng)?shù)氖侄?,把人擄來,這一步不對,就是他當(dāng)這個壞人,也不會給自己找理由,但他自認在那之前,他已經(jīng)后退許多步。 這后退的步伐中,包括不計較她各種僭越,不計較她數(shù)次躲閃、拒絕,不計較她沒個好臉色。 因為她越是如此,兩人之間無形的線會越扯越緊。 唯一讓他耿耿于懷的,就是她想走。 只要她一走,這條無形線會被徹底斬斷。尤其她曾與周慧母女計劃,出京的路引、落腳的棨戟、馬車、銀兩,全都準(zhǔn)備好了。 至今回想,時戟頭都有些疼。 他忍不住切齒。 蘭以云想撇過頭,他手指重重捏著她下頜,深棕的眸底逐漸深邃:“也該教你記住,有些事不能常做,連想都不行。” …… 許久,時戟心里暢快許多,在朝堂上,對蘭以云這種脾性堅韌的人,該慢慢磨,軟硬兼施。 他沒有后悔,也知道叫她不痛快這么一下,該多加安撫,急不得,否則日日如此,何時休? 就著這個姿勢,時戟輕捻她的耳垂,說:“你想讓周慧試香,可以?!?/br> 蘭以云平復(fù)呼吸,還加條件:“我要寫信給慧姨。” 時戟“嗯”了聲:“都隨你?!?/br> 他再度低下頭,手掌捏著她下頜,蘭以云幾度避開,他心里有點郁氣,問她:“想寫什么?” 蘭以云說:“和你無關(guān)?!?/br> 時戟哂笑:“以云,你知不知道你在惹人生氣一事上,很有一手?” 蘭以云指甲在他虎口掐出一個痕跡,因如今破罐子破摔,便惡膽向邊生:“王爺不也是……” 時戟一愣,倒是沒被這句話惹怒,悶聲笑了,他松手拍拍她的手背,“非得嚙一口回來?” 蘭以云說:“你到底肯不肯?!?/br> 時戟不逗她了:“肯。” 抻抻被揉亂的朝服,他下拔步床,在桌上鋪開宣紙,揚聲問:“想寫什么?” 蘭以云說:“我自己來?!?/br> 時戟挑了挑眉:“是,難不成還要本王給你代筆?” 蘭以云:“……” 她踩著軟底靴,走到桌子旁,見時戟自覺在磨墨,蘭以云心道做個磨墨的還不如代筆的,自然,她懶得開口,揮筆寫。 她字體娟秀,在尾部微微提起,有種落拓颯然之感。 良久,她把信寫完,仔細裝在信封里。 時戟掐好時候,他放下一本墨臺,伸手要信。 蘭以云反正是不信他不會看,大方遞出去,這廝毫無顧忌,當(dāng)著她的面拿出信,掃了一眼,大有她敢講什么要回去的話,他就敢再教她記一回之氣勢。 當(dāng)下,他簡單檢閱完,將信推回去,說:“可以?!?/br> 蘭以云倒不在乎他看不看,或者說她在乎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如果不給她調(diào)香,那才是她真正的底線。 這次送給周慧的信,當(dāng)然不是籌謀離開,因她知道時戟盯她很緊,她插翅難飛,早就不抱這幻想,而這封信,主要還是問調(diào)香。 大幾個月前,江北侯府嫡孫滿月宴,那時候蘭以云于香道大有精進,調(diào)出一盅能抵千斤的香粉。 不只是周慧,就連她自己,也明顯覺得突破了調(diào)香的瓶頸,更上一層樓。 只是都這么久了,本以為能到新境界,但她的香藝其實沒有任何進步。 她總有種臨門一腳、卻找不著道的感覺,于是乎,專程寫封信給周慧詢問。 時戟一手拿著信,用信封敲著自己的手掌,走到書房。 想到她也會為調(diào)香發(fā)愁,時戟既新奇,又發(fā)現(xiàn)她更是牽擾自己心神,微微松開眉頭,他叫陸立軒:“去查有哪個有名望的調(diào)香師,找到王府來?!?/br> 幾天后,時戟拿著一封信給她。 蘭以云拆開信看,是周慧的筆跡。 她一目十行,周慧提出以她香藝難教她,于是去請得調(diào)香大家秦劉氏,秦劉氏知蘭以云的天賦,很是愿意前來指導(dǎo),時間在三日后,但就是不知道王府讓不讓進…… 秦劉氏。 蘭以云緊緊看著這個名字,她知道她,當(dāng)世許多調(diào)香書籍都是秦劉氏整理的,秦劉氏自己也著有實用的調(diào)香書籍,是當(dāng)之無愧的、可望不可即的大家。 她心里猛地一喜,但時戟在,她只能壓抑不揚起眼角眉梢。 時戟問:“怎么這么高興?” 蘭以云本沉浸在秦劉氏的到來,可目光落在“不知王府允不允”的字跡上,她有點糾結(jié)。 時戟還盯著她。 蘭以云小聲說:“信你肯定是看過了?!?/br> 時戟說:“本王著實看過。” 蘭以云:“……” 他看過,但不開口提,就是想讓她提,蘭以云攥攥手心:“王爺知道的,秦劉氏能不能進王府,就王爺一句話。” 時戟掀起上眼瞼,說:“王府并非閑雜人等能進出?!?/br> 蘭以云心往下墜了墜,一切準(zhǔn)備好,到時戟這卻不能過,這算個什么事!秦劉氏還有三日后就到京城,她一代大調(diào)香師,如果遭冷遇,以后還肯受請么? 看著時戟含笑的眼底,蘭以云知道,他分明就是故意。 蘭以云說:“不勞王爺,我出王府見人。” 時戟指節(jié)在桌上敲了敲,知道她存心氣他,但心緒還是浮動幾番,提醒:“是本王教得不夠?” 蘭以云嘴唇壓了壓,沒有說話。 時戟甩袖站起來,快走出屋子時,忽然停下,道:“有求于本王時,拿出誠意來?!?/br> 第七十四章 時戟撂下那句話,便出門去。 蘭以云拿著信,她順著椅子坐下,凈白的臉上略有些失神。 以云腦海里敲系統(tǒng):“嗚嗚嗚?!?/br> 系統(tǒng):“有話快說有屁快放?!?/br> 以云:“時戟是不是在暗示我投懷送抱?” 系統(tǒng):“既然已經(jīng)明白何須再說出來?!?/br> 以云:“哎我這該死的魅力啊,怎么什么王侯將相都愛我,非要娶我,作為白月光好煩惱哦?!?/br> 系統(tǒng):“……陰陽怪氣,我懷疑你在搞凡爾賽文學(xu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