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蘭以云出門時試的香沾到手腕上,暫時還沒散去,她咬著嘴唇,低聲說:“方才,民女在家中試香……” 話沒說完,她的手腕被一只灼熱的大掌捏住,她心里猛地一跳,景王爺居然直接拉著她的手,將她往他身邊一扯。 手腕在他唇畔,男人翕動鼻翼,低垂眼睛,露出眉尖到鼻梁剛毅俊逸的線條,guntang的呼吸燒得她手指發(fā)顫。 蘭以云下意識掙一下,可她的力氣哪比得過這個男人,而且,他察覺她的掙扎,竟還扣得更緊! 這般霸道毫不講理,倒讓蘭以云冷靜下來,硬掙對她一個弱女子無用,那只能靠別的辦法,便說:“王爺知道,這味香喚什么嗎?” 時戟摩挲指下肌膚的細膩,已然心猿意馬,乍一聽蘭以云這么說,只發(fā)出單字疑問:“哦?” 他饒有興致地抬眼,恰好蘭以云仰著頭,殊不知,她這般將纖細的脖頸露出來,優(yōu)美的線條緊繃著,白皙如玉,只會讓人心中躁動不已,想要烙下痕跡。 時戟舌尖抵住牙根,深棕眸底蘊著沉甸的欲意,他聲音喑啞,問:“你新調(diào)制的?喚什么?” 蘭以云一字一頓:“但、見、君、子?!?/br> 尤其強調(diào)君子二字,果然奏效,景王爺動作稍緩,蘭以云趁機趕忙說:“王爺龍章鳳姿,民女怎么敢沾染,只怕王爺錯愛,望王爺如君子發(fā)乎情止乎禮……” 她話沒說完,時戟忽的笑了,他眼眸里有什么蠢蠢欲動,反問:“你罵本王不是君子?” 蘭以云:“不,唔……” 時戟手掌捏住她的臉頰,止住她的話,他欺近她,聲音陰冷:“罵得好,本王還真不是君子。” 第六十七章 時戟并非善人。 他的母妃是一個卑賤宮婢,在生下他后,就被賜死,幼年時時戟作為皇子,連嬪妃身邊的狗都不如。 轉(zhuǎn)機來自一次戰(zhàn)爭。 盛元三十三年,戎狄攻下北長城,險些直取玉門關(guān),這等危急時刻竟無將可用,時年十五歲的時戟主動攬下這項“苦差”,率軍出征,至此,一戰(zhàn)成名。 先帝知他驍勇之才,有常人難比的心性,彼時,皇太孫才牙牙學(xué)語,若無強大臂膀支持,難以稱帝。 于是,先帝重用時戟,賜他三軍虎符,雖擔(dān)憂時戟勢力過大,卻認為女婢之子上不了臺面,結(jié)果一再錯過收回虎符的時機,直到臨死前,先帝才發(fā)現(xiàn)自己養(yǎng)虎為患。 十幾年來,時戟把野心藏得極妥。 而在時戟看來,他從不會是肱骨之臣,替大齊征南闖北,鐵蹄踏破戎狄,他要的,就是無上的權(quán)力,與肆意的自由。 但凡有點腦子的人,也該知道,能與景王府搭上,可遇不可求。 而顯然,從前頭蘭以云力挽狂瀾,留住千香閣,可以看出她心思靈巧,不會不識相。 于是,他默認她說的話,要么是緊張之下口不擇言,要么是有意引起他更多注意,但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他想,他確實被年紀比他小一輪的女子所撩撥。 從以前至今,他沒有哪刻像現(xiàn)在這樣,心馳不已。 寬大掌心拖著蘭以云的下巴,他的手指掐在她臉頰上,她豆腐般嫩的肌膚,多出幾個淡淡的紅痕。 她的眼睫撲閃得很厲害,讓人想用掌心蓋住那顫抖的睫毛。 察覺她仍在暗暗和他較勁,時戟抬起眉梢,警告:“還動?” 蘭以云呼吸凝滯。 時戟的手指撫過她的臉龐,按她嘴角,粗糙的拇指摩挲著她的唇線,從左到右,他看著她嘴唇發(fā)顫,嗤地一聲笑了:“怎么,還想罵本王什么?” 靠近她,他眼中漾出笑意,柔和身上的銳氣,然說出來的話,卻讓蘭以云心里沉了又沉:“你這罵得不夠狠,本王教你兩句,以前,有御史參本王狼子野心,狼心狗肺,豺狼成性?!?/br> “后來,本王看他這么喜歡狼,就送了他幾頭,沒成想,嚇得他當(dāng)場失禁。” 蘭以云抿緊嘴角,她失策了。 她以為皇室在乎臉面,雖然會惱怒于“非君子”之言,總該明白她不愿的心,從而收手,可是這景王爺,顯然不在她預(yù)測內(nèi)。 既然是個這么霸道的人,就算她舌燦蓮花,也沒有用武之地。 她緊張得身體僵硬。 他帶著陌生而又沉穩(wěn)的檀香,身上有股熱源,氣息、手指、胸膛都是滾熱的,即使她幾度躲開眼睛,可是如此近,她清楚地察覺他深邃的雙眸里,讓人不寒而栗的盯視。 “嗯?”他又靠近她一點,“再說兩句看看?” 蘭以云呼吸開始顫抖。 時戟視線在她身上來回游走,因與他僵持,她的腰肢繃得緊緊的,腰窩上,是柔軟的凹痕,那般纖細,襯得身材玲瓏。 著實令他滿意。 時戟目光上移,她并不知道,用力抿著嘴角時,她頰邊露出若隱若現(xiàn)的酒窩,如淺泉一汪,蓄著甜意。 時戟目光一黯,他低頭,鼻尖與嘴唇輕輕蹭過那酒窩。 危險的親昵讓蘭以云如墜冰窖,她再怎么聰穎,也只是一個十五歲多的女子,腦海里一直緊繃的弦,“啪”地一聲斷了。 她做了讓她之后后悔無數(shù)次的事。 等蘭以云回過神來,她已經(jīng)咬住時戟的拇指,她根本沒控制力度,尖銳的小虎牙直戳他指腹,霎時,嘴中嘗到淡淡的腥味。 時戟松開蘭以云。 蘭以云掙脫他的氣息,她手掌撐著地面,朝身后退幾步,她看到男人抬起頭,瞇起狹長的眼睛,翻看拇指。 蘭以云力氣再大,也只是將他拇指咬破皮,但一道暗紅的血漬從他指腹,順著他虎口蜿蜒而下。 他好像在看什么新奇的東西,食指與拇指輕輕一捻。 他在摸血的觸感。 明明只是簡單的動作,甚至他的神色幾乎沒有變換,但蘭以云就是覺得,他云淡風(fēng)輕下,有什么在肆虐。 蘭以云頭皮一陣發(fā)麻,冰冷從她頭頂灌到腳底,再想不了那么多,她站起來,悶頭就往外跑。 下一瞬,她腰上遭鐵塊硬的手臂攔住,來不及看清玄色袖擺的花紋,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中,她后腰撞在圓幾上,疼得冒出冷汗。 “噼里啪啦”的聲音中,桌上調(diào)制香的工具被掃開,珍稀香粉摔了一地,煙霧彌漫在半空,糾纏成混亂的香味。 待香粉散盡,只看蘭以云雙手腕被時戟的大手捏住,固定在頭頂,他用被咬傷的手指按在她唇上,抹上一層嫣紅,時戟似笑非笑:“怎么,敢當(dāng)刺客,卻不敢擔(dān)責(zé)?” 蘭以云下意識辯駁:“民女不是有意傷害王爺……唔……” 時戟微微側(cè)著頭,含住沾著血色的嘴唇,輾轉(zhuǎn)纏綿,蘭以云搖搖頭,她悶哼一聲,血腥味被推入口中,舌尖無處可躲。 再這樣下去,恐釀成大錯。 可是她掙脫不了,發(fā)髻在她的動作中凌亂不堪,幾個珠子都掉到桌上。 她脫力。 越過他的鬢邊,她盯著樓閣頂部的拱形,上面是彩繪的仕女戲蝶畫。 女子撲蝴蝶的形態(tài)惟妙惟肖,蘭以云眼眸半闔,驟然覺得,她就使被人任意攫取的蝴蝶。 畫師細膩筆觸下的蝴蝶,想要掙脫畫的束縛,福至心靈般,她明白,正是它不停地逃,才引得捕網(wǎng)的一再逼近,如果她放棄逃呢? 她睜大眼睛,腦海里驀地清明,在六神無主的慌張沼澤中摸到一塊浮木。 不知道什么時候,景王爺已經(jīng)松開禁錮她的手。 蘭以云下定決心,她伸出雙手,環(huán)住男人的脖頸,袖子垂下之時,露出線條柔美的手臂,白皙的手腕上,有兩個暗紅的印痕。 許久,她方得以喘息。 時戟抬起頭,他瞥向她主動環(huán)著他的手,聲音帶著饜足:“怎么,不玩欲拒還迎了?” 蘭以云壓抑著緊張,盡量讓自己自然點,卻顯得軟軟糯糯的:“敢問王爺,能給民女什么?” 時戟不答。 他俯下身,牙齒在她耳垂上一咬,含住耳垂上的珍珠,舌苔刮過她柔嫩的耳垂。 耳垂發(fā)燙的異樣,讓蘭以云渾身發(fā)軟,只是在時戟看不到的地方,她手掌緩緩攥緊,忽的時戟動作頓住,他在她耳畔呢喃:“王府從沒有侍妾,只要你入王府,就是唯一的侍妾?!?/br> 蘭以云眼珠子往左下移,她抿住紅腫的嘴唇,皺起眉頭。 時戟沒放過她這點神情,他舌尖叼著那粒珍珠耳環(huán),牙齒一頂,珍珠從他唇角掉下,落在蘭以云烏黑的鬢發(fā)上。 他問:“怎么,還是不滿?” 蘭以云斜看他,她眼角泛紅,仿若控訴:“無名無分的,讓民女如何在王府活下去?今日民女顏色好,惹王爺心喜,將來某日,民女人老珠黃,難不成只能在王府清冷的一角,獨自殘???” 她帶著哭腔:“王爺,民女不愿為妾,王爺不能逼民女的。” 時戟聽她這么說,心里好像浮出個疙瘩,還裹著砂粒,來回碾壓,甚是不舒服。 他屈著手,撐在她頰邊,見她眼中水霧朦朧不似作假,也才明白,她的掙扎并非欲拒還迎,而是因為這顧慮。 她倒是實誠,仗著他心里膨發(fā)的欲意,把算計擺到明面,要與他談。 時戟微微瞇眼:“你想要進王府當(dāng)側(cè)妃?” 在他的審視下,蘭以云搖頭:“若將來王府有了主母,一個側(cè)妃,又該往何處去?” 與聰明人說話從來不需要點清,時戟已經(jīng)猜到她想要的,他直起身,褪去眼中的沉淪,冷笑一聲,薄唇輕動:“好大膽子,這樣獅子大開口,你以為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蘭以云趁著他起身,連忙喘一口氣,她捏著被揉亂的衣襟,也坐起身。 只要兩人平等坐著,她就能更冷靜應(yīng)對。 她剛剛犯了大忌,激發(fā)這個男人的獨占,如今更是小心謹慎。 這么一小會兒,蘭以云擬好要說的話,她醞釀情緒,似憂愁,又似隱藏不住得意,只說:“若是王爺不能給民女,民女與王爺之間,只能緣盡于此了。” 時戟從鼻腔冷哼一聲。 他這輩子最厭煩別人威脅他,上一個敢威脅他的,是先帝,已經(jīng)命喪黃泉十余年。 蘭以云拿他對她的欲望,來作為籌碼,博取利益,本無可厚非,但她的語氣,篤定他定會選她,便觸了他的不喜之處。 想進王府的女子數(shù)不勝數(shù),當(dāng)王府的外室,對那些平民女子而言,哪個不是趨之若鶩,而對京城貴女來說,能進王府做個侍妾側(cè)妃,也是求之不得的。 他堂堂景王,想要什么女人沒有,為什么執(zhí)著于一個小小調(diào)香師?她以為他對她的感情,能輕易把王妃之位給她? 時戟心想,蘭以云未免過于自信。 雖然時戟大可以直接要了她,讓她做王府的外室,無名無分,但因她的這番“威脅”,他心中生起煩悶。 抬手按按眉間,時戟看她傾身過來,模樣溫柔小意:“王爺手指傷了,可要民女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