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回修真界? 岑長鋒捏住放在身邊的劍鞘,很久以前,長劍崩裂后,他再沒挑能隨身的兵器,從來只帶著這個雕花的劍鞘。 他手指摩挲著劍鞘,平復(fù)心情的波瀾。 她會回修真界。 他過去曾假設(shè)過這個問題,沒多久就放棄了,他無法動搖她的堅(jiān)持,只好在遠(yuǎn)處護(hù)著她,可是,只要她肯回修真界,總有回轉(zhuǎn)的余地。 于是,岑長鋒頷首。 終究,在短暫的相逢后,他要再次看著郁以云離開他的視野,與十幾年不一樣的是,不復(fù)當(dāng)年的灰暗,他眸底,微微泛出細(xì)微芒點(diǎn)。 這是白露未晞,這是舟濟(jì)滄海。 是希望。 臨走之前,郁以云改變主意,放開黑蛋的韁繩,說:“真君,馬兒就交給你了,到時候,我會找真君要回馬兒。” 岑長鋒點(diǎn)頭。 這句話,更是證實(shí)郁以云會回來。 黑蛋不舍地與郁以云告別,郁以云朝身后,白衣黑馬揮揮手,轉(zhuǎn)身離去。 少了岑長鋒的阻撓,她終于不再囿于繞圈,進(jìn)入半魔區(qū)。 緩緩走在紅沙之中,她心情暢快,輕聲哼著不知名的小調(diào)。 系統(tǒng)主動敲她:“上回我不是告訴你劇情殺要來了嗎?魔界會出現(xiàn)魔xue,屆時,修真界、凡人界都得出事,你干嘛還巴巴往這跑?” 以云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修的自然之道,能應(yīng)對這種大劫?!?/br> 系統(tǒng)“呸”了聲:“屁嘞,你別當(dāng)我三歲小孩!” 以云:“三歲小孩是生不出我這么大的女兒的,爹?!?/br> “……”系統(tǒng)暫時受她一句爹,苦口婆心起來,“你雖然修自然之道,能夠納萬物,但是魔界這回的事可不小,是劇情需要,亂來的話一不小心被魔氣吞噬,我麻煩很大的!” 塵沙飛揚(yáng),以云用披風(fēng)裹著臉,只露出一雙眼睛,盯著前方,眼中堅(jiān)毅:“放心,為了不讓你麻煩,我不會被魔氣吞噬。” “至于會不會死,我不知道?!?/br> 系統(tǒng):“……” 它第一次遇到這種偏向虎山行的搭檔。 這屆員工沒救了。 當(dāng)下,郁以云迎著風(fēng)沙,一步一步艱難地走著。 自然是最公平的,哪里盈一分,另一端也不會損,二者相互持平,方為平衡之道,因此,修真界出現(xiàn)岑長鋒這個天才之后,魔界也醞釀出幾乎能與岑長鋒匹敵的東西 魔xue。 魔xue集歷來最強(qiáng)魔修之力,一旦生成,天地將為之震動,到時候,三界生靈涂炭,尤其最無自保能力的凡人,首當(dāng)其沖。 然而,在它形成之前,就是岑長鋒也無法消滅它,除非,用跳脫于所有派系的辦法對付它,比如,自然之道。 如今魔xue未完全形成,她的能力剛好能收拾魔xue,要是錯過這個時期,等魔xue真正形成,威力無窮,她再沒辦法。 所以,她要趁這個機(jī)會,消滅魔xue。 徒步行了七七四十九天,郁以云終于找到魔xue,它隱匿于石壁之間,是一個大小約三尺、凝聚魔氣的污穢之物。 抓緊時間,郁以云渾身靈力竄動,接觸魔xue,運(yùn)用各種辦法,與魔xue抗衡。 她修的是能納萬物的自然道,但她筋脈純粹,根本受不得魔xue污染,下一刻,她身上筋脈斷裂,丹田也混入絲絲魔氣。 為了緩解痛苦,她咬破舌尖。 一道鮮血從她嘴角溢出,已經(jīng)分不清是從她五臟嘔出的血,還是她舌尖冒出的血,混合著她額角的汗水,“啪嗒”一聲滴落在地上。 她死死咬著牙,面如金紙。 系統(tǒng)著急得不行:“你瘋了!我答應(yīng)你下個世界做咸魚好嗎?你做什么呢這么努力有必要嗎?” 以云一笑,顧不上滿嘴的腥氣,她眼神開始悠遠(yuǎn):“爹,你知道嗎?” 系統(tǒng)惱火:“不知道,不想聽,我沒你這逆女?!?/br> 以云自顧自地說:“終其一生,沒人曾拉過郁以云一把。” 她含著腥氣:“那么,就由我來拉她一把?!?/br> 把她從泥濘中拉出來,讓她自己救贖自己。 系統(tǒng)愣住。 一滴眼淚慢慢順著郁以云的眼角滑落。 在一片片的指責(zé)聲,郁以云學(xué)會逃避,她曾以為她只會壞事,她一無是處,躲起來舔舐傷口,但現(xiàn)在,她有能挽救眾生的能力,這次,她不會再逃避。 因?yàn)橐栽颇芾话选?/br> 與魔xue對抗固然痛苦,但這時候,她也學(xué)會了,不依靠自然道抵擋外面的攻擊,而是應(yīng)該依賴強(qiáng)大的內(nèi)心。 至此,她能真正放下過去,與世界和解。 她可以靠自己成長。 系統(tǒng)大驚:“你魔怔了?你是以云還是郁以云?” 以云擦去耳道流出來的血,她盯著魔xue,忽的一笑:“我是她,也是她們。” 她再次朝魔xue沖去。 系統(tǒng)選擇安靜。 它程序擰巴成一團(tuán),不得不承認(rèn),以云不是它這種機(jī)器能懂的女兒,難怪前面幾個世界男主都不走尋常路。 彼時,遠(yuǎn)在修真界孚臨峰上,岑長鋒本在打坐,突的,他睜開眼睛,漆黑的眼瞳猛地縮起。 他能察覺,他給郁以云的暖訣、金剛訣的刻印消失了。 刻印除非給予刻印的一方強(qiáng)行收回,否則,刻印消失的緣故,只有一個可能 死亡。 第六十二章 當(dāng)是時,魔界地崩山摧,妖魔鬼怪能躲的都躲起來,來不及躲的瑟瑟發(fā)抖蜷縮成一團(tuán),只因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量強(qiáng)闖魔界。 狂風(fēng)席卷地面,煙沙漫天,一道赤炎自蒼穹頂端斜劈而入,轉(zhuǎn)瞬在空中凝結(jié)成冰。 岑長鋒劃開虛空跨到魔界,直朝魔界深處沖去。 他目中一片猩紅,因拼盡全身氣力,再分不出靈力護(hù)體,任漫天的砂粒打在他臉上,塵沙飛揚(yáng)中,他額間朦朧浮現(xiàn)一個印痕。 乍一看,印痕似乎是一個點(diǎn),隨著印痕越來越深,方能察覺其中線條相互并接,形狀肖似一朵簡單的花。 這就是魔界山崩地裂的緣故,印痕的出現(xiàn),是因岑長鋒體內(nèi)靈力不受控,靈力化成銳利的風(fēng)矢,向四周砸去。 驀地,印痕顏色加深,四處凌虐的靈力卻似被壓住命脈,一剎那,四周安靜下來。 岑長鋒在半空中猛地停下,追隨他的風(fēng)掀起他的衣袍,扯掉他的發(fā)冠,讓他一頭墨色頭發(fā)在空中舞動。 他垂下雙眸,緊緊盯著站在空地的人上。 眉間印記再加深,他呼吸卻慢慢地放輕。 只看郁以云站在地上,四周全是雜亂的打斗痕跡。她臉色很蒼白,嘴角掛著的血漬,因粗魯擦去,還有細(xì)碎的磨痕。 她手上拿著一個黑色琉璃珠子,正仰著頭,對著渾濁的陽光,仔細(xì)觀察那顆珠子,天上風(fēng)沙漸漸消停,光線透過那顆珠子,在她臉上落下一個斑點(diǎn)。 她烏圓的眼睛盯著珠子出神。 天地四周歸于安靜,任何一點(diǎn)響動,都會打擾這份靜謐。 岑長鋒落到地上,他一刻也不移開目光,甚至不曾眨眼,仿若一個不小心,郁以云就會從他面前消失。 她發(fā)現(xiàn)他了,緩緩回頭,極淡的嘴唇微微開合:“真君?!?/br> 岑長鋒緊緊皺著眉頭,眉間印記也跟著扭曲起來,他疾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探她的脈絡(luò),魂魄不凝,靈力不受控地逃逸,渾身筋脈盡斷…… 大限將至之兆。 郁以云好像沒發(fā)現(xiàn)他臉色陰沉,她終于找到一個借力點(diǎn),懶懶地拉住他的手,幫助自己站好。 “是誰?”短短兩個字,岑長鋒的聲音抑制不住的顫抖。 “是、是我自己。”郁以云試圖扯起嘴角,可是她已經(jīng)沒有這個多余的力氣。 她掌心攥著琉璃珠子:“咳,魔xue的殘骸?!?/br> 岑長鋒手指合起她的掌心。 她消滅了魔xue,將魔xue止于初生階段。 解了大患,她感覺腳下一軟,岑長鋒當(dāng)即扶著她半躺下,她靠在他懷里,心里卻不再茫然,因?yàn)樗K將歸于自然。 她好累,她想要休息。 眼神開始渙散,郁以云隱約察覺岑長鋒身體的顫抖,她抓住他的手,如記憶里的冰涼,而那寬大的手掌則緊緊握回她。 真好啊,孚臨真君果然不需要去探索道的意義,她恍惚地想,只有她這種笨人,才需要花這么多年,這么長的時間,尋求解放自己。 岑長鋒好似開口說了什么,但郁以云耳中嗡鳴,聽不清,生命的盡頭里,她猜不到岑長鋒想說什么。 但她有一句話想留給岑長鋒,她掙扎著拉岑長鋒的袖子,即使這么細(xì)微的動作,也耗費(fèi)她大量力氣。 岑長鋒垂著眼,將耳朵湊到她嘴畔。 郁以云用盡全力,氣若游絲: “忘掉我?!?/br> 短短十幾載,她只是他漫長修途里的過客,他會有更好的女人,會對那個女人說,什么郁以云,跳梁小丑罷了。 忘掉她,讓她真正地了無牽掛。 艱難地說完這三個字,她眼神徹底空洞,無甚特殊的琉璃珠子從郁以云手上滑落,滾到塵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