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難怪岑長鋒那么生氣呢,原來是她把他弟子燒傷了。 她該怎么辦? 忽然,她從床上跳下來,召出自己的小寶劍,火急火燎地趕到孚臨峰。 回到那些弟子被燒的地方,郁以云從劍上跳下來,跺了跺腳,從儲物袋拿出一樣?xùn)|西,是上回的火,還沒有用完。 “什么人!”一個青年的聲音傳來。 郁以云抬頭,便看到顧雁,她朝他咧咧嘴,以示善意,雖然她之前揍了他一遍。 顧雁本是站在劍上,剛從劍上下來,他看清郁以云后,對著她明亮的眼睛,微微閃躲,問:“你……你來這里做什么?” 他有點(diǎn)心虛。 畢方火是誰換的,他很清楚,但是在事發(fā)后,這件事成為所有師兄弟共同保守的秘密,一來,這事有人背其罪,一個經(jīng)常闖禍的郁以云承擔(dān)責(zé)任,十分合適,二來,他們可以從郁家拿好處。 所以,即使是他,也緘默不語。 但乍然看到郁以云,他還是有點(diǎn)不自在,尤其郁以云只是看著他,那張白凈的小臉上,烏圓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顧雁壓下心虛,說:“你怎么還來孚臨峰,你……” 他話沒說完,卻覺自己的手掌被一雙小手捧起來,他愣住:“你?” 他還沒細(xì)想自己為何沒察覺郁以云靠近,只呆呆看郁以云捧著他的手掌,她垂著眼睛,眼中映著一個光點(diǎn),好像盛著一碗月色,與她平日里的霸道橫行截然相反,靜謐又姝然。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他手心刮了一下。 顧雁“你”了半天,不知不覺間,耳根子全紅了。 郁以云刮好幾下,見顧雁呆若木雞,便掐了掐他掌心,指著自己喉嚨,又搖搖頭,做個提示。 顧雁緩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 原來郁以云拉著他的掌心,是為了寫字:“我沒法說話?!?/br> 顧雁忙把手收回來,假咳兩聲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又看向郁以云:“你被施封口術(shù)?” 郁以云連忙點(diǎn)頭,她頭頂簪成一團(tuán)的頭發(fā),俏皮地抖了抖。 顧雁搖搖頭,順手給她解開術(shù)法:“你連解術(shù)都不會嗎?” “呼,終于能說話了!”郁以云奇怪道:“解術(shù)是什么?沒有人教過我呀。” 顧雁看她這般天真,好似全然忘了兩人的齟齬,他輕吐一口氣,教給她一串解術(shù)語。 郁以云念了幾句就會了,猛地一拍顧雁的肩膀:“多謝!” 顧雁:“……” 她對別人,都是天然的好,天然的壞,沒有經(jīng)過任何修飾,打他時的囂張模樣很可惡,但笑得兩眼瞇起來時,也很真誠,顧雁又想到聽說她被罰跪,不由移開眼睛。 卻在閣樓上看到師父,他連忙行禮:“師父。” 郁以云抬起頭,便在月色下發(fā)現(xiàn)岑長鋒。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在那里的,周身縈繞一層華貴的氣,與他精細(xì)的眉眼,淡色的唇,通身的白一道,仿若久居于天上宮闕之仙。 她高興地蹦了蹦:“真君!” 岑長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進(jìn)到孚臨峰時,他在打坐,立時察覺到她,已經(jīng)隔了幾天,但一看到郁以云,當(dāng)時的不悅又浮上心頭。 岑長鋒冷靜地想,若非要說起來,應(yīng)該就是世人口中的耿耿于懷。 他緩緩收起周身四散的靈力,沉積于體,睜開眼,朝窗外一看。他目力極好,一下認(rèn)出窗外兩人中,一個是消失好幾天的郁以云,還有一個,是他的弟子。 月光銀輝里,少女抱著青年寬大的手掌,她對著青年笑,就像她對他笑那樣。 岑長鋒微微抬起眉梢,眼神微冷。 他赤腳走到臺上,他這等修為,若想讓顧雁和郁以云不發(fā)現(xiàn)他,實(shí)在簡單得很,可說不清為什么,他沒有斂起氣息。 所以弟子很快發(fā)現(xiàn)他,郁以云也朝他揮手:“真君!” 岑長鋒倚靠在欄桿上,看她拋下弟子朝他跑過來,她攏著雙手放在唇邊,道:“真君,別生我氣,我給你賠罪來了!” 清脆的聲音像一串鈴兒,響徹整座閣樓。 說著,郁以云跳上她的佩劍,一邊摸出剛剛就準(zhǔn)備好的畢方火,她聽張嬤嬤說了,這種火會靠近溫度高的人。 所以她運(yùn)用靈力,驟然提高自己渾身溫度。 她御劍在天,仰面對月,拔開關(guān)著畢方火的塞子。 剎那間,她的手上、肩膀、腳上燃著畢方火,隨著她御劍,烈焰劃過天際。 她想得很簡單,今晚她來這里,就是要燒自己一通,既然她燒了別人,那她就把自己燒回來,一來一回,誰也不虧。 她張開雙臂任由火舌舔舐自己。 顧雁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大驚:“你瘋了!” 在他不知所措時,眼角卻掠過一道影子,只在一息之間,郁以云的佩劍后踏上一個影子,也是在這瞬間,爬上她身上的畢方火就被摁滅,余下裊裊青煙。 郁以云往后一看,那謫仙一樣的人,衣角翩然,赤腳踩在她的劍上。 她呆呆地開口:“真君?” 岑長鋒輕易控住劍的走勢,往下一踩,兩人落在地上。 郁以云剛反應(yīng)過來,灰撲撲的臉上,兩眼亮晶晶地盯著岑長鋒:“真君是不是不怪我了?” 可惜不是郁以云想象的那樣,岑長鋒背對著她,他只側(cè)過半邊臉,聲音冷淡:“不需你這般賠罪?!?/br> 郁以云“咦”了聲。 岑長鋒完全回過身,他抿著嘴角,眼中沉沉,面色若霜,冷風(fēng)卷起他的袖袍,在寒風(fēng)中撕扯出銳利的弧度。 在岑長鋒看來,郁以云的伎倆有點(diǎn)可笑,害他弟子就算,如今,居然在他面前使苦rou計,不過是工于心計之人。 人性不過如此,縱然剎那的煙火氣令人懷念,卻藏著不堪,不若追求修煉的大道。 他心內(nèi)卷起一陣暴雪,覆壓雪中難得出現(xiàn)的火光。 岑長鋒眉頭隆起。 郁以云并非無感無知的人偶,她能察覺到岑長鋒比前幾日還要疏離的目光,尤其,他眼里,有如郁陽眼里一般的失望。 她臉上的笑慢慢僵住,一顆心往下沉。 岑長鋒撇開眼睛,面無表情地說:“你若想玩命,去遠(yuǎn)點(diǎn)?!?/br> “不,不是玩命,”郁以云舔了舔嘴唇,她語無倫次:“真君還是生氣嗎?我只是,我只是想賠罪……” 岑長鋒踩在雪地上,往閣樓里走,他沒有再理會郁以云,而是冷冷瞥一眼不遠(yuǎn)處的顧雁:“再分心修煉外的事,你可以不來孚臨峰了。” 顧雁連忙作揖:“是,師父?!?/br> 最后看了眼呆站在雪地里的郁以云,顧雁終究轉(zhuǎn)過身。他不能心軟,郁以云那樣沒心沒肺,這件事罪責(zé)在她身上沒人有異議。 過個幾日,她還是會活蹦亂跳的。 郁以云不知道自己在雪地里多久,等她回過神時,她已經(jīng)在孚臨峰腳下。 她忽然碰到手上一塊灼傷,“嘶”地一聲,自言自語:“好疼啊,我現(xiàn)在肯定很丑?!?/br> 她翻出一塊鏡子,仔細(xì)照了照,果然,因為燒過畢方火,她頭發(fā)焦了不少,亂糟糟的,臉上眉毛被灼沒了,手腳也有程度不一的燒傷。 她齜牙咧嘴給自己抹藥,最后清理一下身上,沒了眉毛的臉,怎么看怎么奇怪,反正頭發(fā)焦了,亂蓬蓬的,便拿出一柄大剪子,把頭發(fā)都剪掉。 對著鏡子里光禿禿的腦門,她哈哈大笑:“我成一個光頭了!” 咧著嘴巴,她眼角慢慢濕潤,豆大的淚珠順著她的臉頰,掉在薄薄的雪地里。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從孚臨峰上跌下很疼,渾身快要撕裂一樣,她不想哭,現(xiàn)在只是灼傷了,比起那種疼,根本是小事,卻有點(diǎn)想哭。 原來,有時候,不是因為身體疼才會想哭。 這一天,向來喜歡笑的郁以云,知道委屈的時候,人是會流淚的。 第五十五章 頂著光頭,郁以云抹掉眼淚,突然破涕為笑。 果然,比起哭,她更喜歡笑的暢快。 她深吸一口氣,壓住心底酸酸的感覺,感受頭頂?shù)臎鲲`颼,踏月色回家,一邊哼著一首郁老太太教給她的小調(diào)。 柔軟的音調(diào)彌漫在雪山中,清輝之下,岑長鋒隱在樹影里。 不知道為什么,朝她說完那句話后,他心里很躁,倒是清楚察覺,這種躁動已經(jīng)擾亂他的心弦,讓他無法摒棄雜念專心修煉。 隨后他便跟在郁以云身邊。 他看著她一步步,跌跌撞撞地從孚臨峰上走下來,又哭又笑的,還把自己整成光頭。 直到此刻,郁以云的身影走遠(yuǎn),他閉了閉眼。 過了會兒,他轉(zhuǎn)身離去。 天亮后沒多久,郭玥看到郁以云的光頭,差點(diǎn)沒嚇昏厥,為了郁家的臉面,郁以云不得不被要求躲在家里養(yǎng)頭發(fā),好在有術(shù)法輔佐,不多久,她頭發(fā)長到了脖頸處。 郁以云對著鏡子抓抓頭發(fā)。 今天,父母親讓她去主峰,說有很重要的事說予她,讓她別穿得太隨意,所以才一大早,郁以云就坐在梳妝臺前發(fā)愁。 她的頭發(fā)和她的性子一樣“大大咧咧”,一根根長得很粗,顏色又黑,若是長發(fā)時,還算柔順,結(jié)果半短不長的模樣,就有些不服帖、不聽話的,非要翹起來。 郁以云想了想,捏個從別人那里偷學(xué)來的術(shù)訣。 張嬤嬤正在門外種靈草靈植,忽然聽到郁以云一聲:“嬤嬤、嬤嬤快進(jìn)來看啊!” “誒”了聲,張嬤嬤把手往身上擦擦,跑進(jìn)屋里,只看郁以云的短發(fā)全部旋成一團(tuán),螺紋盤旋而上。 她老人家哭笑不得:“我的小姐啊,你這是怎么弄的!” “我想用術(shù)法撫順頭發(fā),但是失敗了,”郁以云跳起來,哈哈大笑:“像不像槍戟?”說著她還晃了下腦袋,在空中畫出圓。 張嬤嬤也跟著笑:“快別玩了,家主和夫人該是在等你呢?!?/br> “哦對了?!庇粢栽圃谑釆y臺前坐下,她熟練地捏解術(shù)的訣,顧雁告訴過她,只要不是繁雜的法術(shù),都能用這個訣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