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有什么代價,他來扛就是,可為什么,最終還是讓他失去她? 崔玨心已經(jīng)絞痛到麻木,曾經(jīng)信誓旦旦說自己不會先去黃泉,因為他怕以云傷心難過,如今才知道,以云先走一步,他的心根本沒有那么強大。 只是因為所愛之人在,他才變得強大。 可現(xiàn)在她要走了,要讓他獨自在世間品嘗苦痛,甚至不惜以來世威脅。 以云留了短暫的時間給崔玨消化悲痛,然而她終究還是開口,她念一句,他便念一句。 “我發(fā)誓?!彼曇籼撊酰郎缭诙┲?。 “……我發(fā)誓?!贝瞢k的聲音很干啞。 “我崔玨,不會自戕?!币栽普f。 “我……崔玨,不會自戕。”崔玨一字一頓。 十個字,每個字都在泣血。 過了片刻,崔玨嘴角落下一滴鮮紅的血液,他咬破自己的舌頭,試圖身體的痛意掩蓋住心中的滔天疼痛。 以云又何嘗不知?她使出最后的力氣,緊緊抓著他的手,看他眉若遠山,面冠如玉,如此瑯瑯君子,臉上卻帶著心如死灰的悲戚。 對不起,崔玨。 她也不想的。 對不起。 白以云盯著崔玨的眼神,慢慢變得空洞。 在大魏從容瑞年號換成康成年號的第三年,成都王篡位的秘事已不再為人津津樂道,“失蹤”六年的崔玨回來的事,剎那引起洛陽上下瘋狂的討論。 那一日,崔玨穿著白色麻衣走進洛陽城。 他身后一個面容和他肖似的小男孩亦著此裝,小孩一邊走一邊哭,崔玨則面容沉靜。 他手上捧著一個金絲楠木的盒子,一開始無人知道那是什么,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很快,崔玨亡妻白氏的名號傳遍洛陽。 崔玨的父親恨不得把他打死,可崔玨卻只跪在祠堂里,臉上帶著解脫的笑意。 他要是被父親打死,不是自戕,不違他的諾言。 可最終,母親出來攔住父親,堵住他解脫的道路。 崔家為此事鬧騰了一個月。 在崔玨不怕死的要求下,崔既明入族譜,成他崔氏的嫡長子,可崔玨仍有些渾渾噩噩,他經(jīng)??粗硞€地方,眼神飄忽離去,陷入回憶。 后來,崔父崔母束手無策,還是老師王右屏拄著拐杖打他:“你個臭小子,說什么愿返自然,原來都是糊弄老頭的?” “你不是對這世道不滿?既然求得自由,如今重新回來,就只為尋死?我沒你這樣的學生!” “你想想,你亡妻來世要是投胎個普通人家,那是一輩子都出不了頭,你忍心么?” 崔玨喃喃:“她說她會等我,她不會先投胎?!?/br> 王右屏差點氣結:“那你就這樣混吃等死吧!到時候黃泉下與亡妻相見,看她還喜不喜歡這樣的你!” 一語驚醒夢中人。 崔玨想起,她臨終前曾說過她最喜歡他這種真君子。 這一刻,如開山斧劈開迷惘,崔玨找回一絲清明,是的,他不能讓以云知道他這般自暴自棄,既已發(fā)誓,又為何偏鉆誓言漏洞? 那是小人行徑。 以云不喜歡小人,她喜歡他。 這一夜,崔玨沒有睡,他把和以云見面的每一次都回憶一遍,如數(shù)家珍,待天明之時,他蓋上回憶的鎖扣。 從此,崔玨算是振作起來了。 沒兩年,洛陽城里關于他的流言蜚語漸漸平息,只說成風流韻事,崔玨重新入朝,輔佐朝政。 五年后,他成為尚書臺臺官,十年后,他成為宰相,手握重權,任人唯賢,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慢慢替換掉靠門第進宮的世家子弟。 一開始各世家還懷疑是自己反應過度,直到崔玨重提前朝“察舉”制度,才紛紛嘩然。 而崔玨的野心很大。 他不僅要恢復前朝的制度,更是提出一種全新的考察制度,普及天下有志之士。 天下無權的讀書人匯聚起來,不管崔玨認識不認識他們,他們遵崔玨為師。 然而這個新制被世家瘋狂攻訐,崔玨便以退為進,提出用“察舉”制度,這下和全新的考察制度比起來,“察舉”制度也不是不能接受,各世家不得不退一步。 然崔玨卻從沒放棄過追求新考察制度,他終其一生,都在為寒士謀得入朝的權力,大魏腐朽的官制在他大開大合的手段中,分崩離析。 元光十二年,這一年,新制開始實施。 縱然新制還有許多不成熟之處,但不論是現(xiàn)在,還是后世,對新制的評價都很高,給崔玨之評價,更是離不開“真君子”這三個字。 可誰又猜得到,這位真君子,有過五年的放浪形骸? 這一年,崔既明三十五歲。 洛陽城下雪了,這里的冬日總要比南越的冷上許多,崔既明與妻子輕聲說了兩句,便拿著一件披風,到宅邸閣樓見父親。 這日是母親的忌日,父親往往會獨自在閣樓待上一天。 崔既明輕手輕腳地進到閣樓里,便看父親果然盤腿坐在地上,閉著眼睛。 已過知天命之年的父親,雖不再年輕,但眉目仍然俊逸,廣袖長袍穿于身上,好似超脫俗世的仙人。 崔既明站在原地,不由想起母親。 這些年父親是怎么過來的,他也都看在眼里。 他忍下淚意,正要走到父親身邊,倏地,閣樓窗戶發(fā)出劇烈的拍響,外頭竟是刮起罕見的大風,“叩叩叩”快要沖破那層窗戶。 崔玨被驚擾,睜開眼睛。 他精神矍鑠,細聽這風聲,興奮地站起來,不顧崔既明的喊聲,他猛地推開窗戶,任由寒風吹拂他的臉孔。 他大聲問:“以云,是你回來了嗎?” 然而除了大風,什么都沒有,自母親去世,崔既明從未見過這般激動的父親,他臉色剎那蒼白:“父親!” 崔玨如沒聽到崔既明的話,他張開雙臂,迎接狂風,神色難得放松:“你是來帶我走嗎?我一直在等你?!?/br> “你終于來帶我走了?!?/br> 風拂過他發(fā)白的發(fā)梢,他滿懷抱的風,開懷大笑,竟是風流無雙。 整整三十年,他終于可以隨著她的腳步去找她。 希望她不要嫌棄他已經(jīng)是個糟老頭子。 崔玨滿足地閉上眼睛。 元光十二年冬,一代大家崔玨卒,享年五十四歲,其子遵其生前所愿,與亡妻同葬。 第五十一章 惜往事塵封,嘆前路漫漫。 不少穿越局員工喜歡把這句話掛在嘴邊,系統(tǒng)雖然從沒聽過以云說,不過帶著她走過幾個世界,難得生出點憂思。 此時此刻,他們落地的世界是大晴天,頭上烈日當天,以云附身的角色,正站在一片綠油油的樹叢里,嘴里吊兒郎當?shù)氐鹬桓荨?/br> 系統(tǒng)擔心她沉浸在上個世界走不出來,躊躇該怎么開口,便看以云跺跺腳,無緣由蹦三下,系統(tǒng)心里一咯噔,以為以云真瘋了。 以云:“哈哈哈我又活回來了!上個世界最后都動不了了,我好慘哦?!?/br> 系統(tǒng):“……”它錯了,是它想太多。 以云伸懶腰活動筋骨,問系統(tǒng):“怎么啦?為什么不說這個世界的情況?” 系統(tǒng)咳嗽一聲,才說:“是這樣的,我覺得你挺努力的。” 以云:“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系統(tǒng)嘿嘿笑了:“因為你很努力,所以我給你挑了個能繼續(xù)努力的世界?!?/br> 以云:“?”她反應過來了,系統(tǒng)肯定又給她整點陰間的活,她登時淚眼汪汪:“別這樣,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系統(tǒng):“我是你爸爸!” 以云:“爹,您不能這樣對女兒??!” 系統(tǒng):“……” 不和以云扯皮,系統(tǒng)導出角色情況,說:“你現(xiàn)在的身體叫郁以云,是飛星府中修真世家郁家的嫡女,自小備受寵愛?!?/br> 以云“哇”了聲:“修真!而且我還是個修二代!” 系統(tǒng):“算是吧?!?/br> 郁以云自幼天資一般,但架不住資源好,又是郁家里唯一的子嗣,這種環(huán)境下,她養(yǎng)成霸道跋扈的性格,做事從來以自己心情為主,不考慮后果,好在有郁家一直給她擦屁股,不至于真釀出大禍。 以云高興了:“看來我這回是個大小姐?!?/br> 郁大小姐從小到大事事順遂,但人生第一次受挫,就是在未婚夫顧雁身上。郁以云這樣的身份,未婚夫顧雁身份當然不差,郁顧兩家都是飛星府上流的家族,這門親事是娃娃親。 但娃娃親是有風險的,郁以云越來越囂張跋扈,顧雁卻變成一個溫文爾雅的男子,一次,顧雁遠遠看到郁以云御劍撞別的師妹,她不僅不道歉,還逼師妹給她道歉,他搖頭:“恐怖如斯,若娶了此等女子,不知道要怎么遭罪?!?/br> 這句話自然傳到郁以云耳里,這等大小姐什么時候被這樣嫌棄過,當即準備縝密的報復計劃 此時此刻,她躲在林子里,就是守株待兔,等顧雁路過的時候,準備把他大打一頓,好出一口惡氣。 以云:“耶耶耶我可以打人了!” 系統(tǒng):“你高興個什么鬼?” 以云又問:“顧雁是男主,這個世界是青梅竹馬歡喜冤家?” 系統(tǒng)神秘一笑:“不,不是,反正很快你就會見到男主?!?/br> 系統(tǒng)這般藏著掖著,讓以云挺納罕的,便嗲聲嗲氣:“系統(tǒng),人家真的很想知道嘛,男主和我和顧雁又有什么關系啦,你告訴人家嘛 ̄” 系統(tǒng)遭不住以云的撒嬌,程序都變成雞皮疙瘩,忙說:“好好好我告訴你,你快別撒嬌了怪惡心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