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瞳白蟒，正是司珀。

    你怎么知道？阮照秋心頭一凜，忙問。

    她在梅山那日，突然遇襲。遭逢大變，不知怎的竟然能看得見瀕死的巨蛛身上有些若有似無的黑氣，她借了那些黑氣竟然治好了司珀中的劇毒，救下了他的性命。

    可也就是那一回而已。

    從那之后，她再?zèng)]見過任何人身上有什么黑氣，也無從想起到底自己是怎么無師自通會(huì)的療傷。

    她聽司珀說過，血透海棠的事情，世間只有些只言片語的記載，沒有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難道眼前這個(gè)美婦人竟然曉得來龍去脈？

    你到底是誰？她又問。

    那美婦人笑道:借了我的洞天福地與你和那白蟒修煉，你竟然還不認(rèn)得我？

    修煉？

    她想起梅山里那處靈氣充沛的天然巖洞。

    她在那里同司珀修習(xí)斂氣之術(shù)，以免被人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無從抑制的魔界煞氣。她在那里待了有月余，對(duì)洞xue內(nèi)的情境再熟悉不多，巖壁上雕著的是

    你你是，鎖骨菩薩？阮照秋大驚，一時(shí)間話都說不順暢了。

    正是小仙。那婦人嫣然一笑，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嘆了一句：“造化弄人，天道不可違。我自以為是幫人，卻做下了錯(cuò)事，如今是報(bào)應(yīng)到自家身上來了。這世上恐怕只我一人最曉得你的事情，今日為表誠意，愿將來龍去脈都說與你聽，如何？”

    阮照秋沒接話，心里還是驚疑不定。

    鎖骨菩薩看出來她還在猶豫，說道：“好吧。小仙先將身世說與你聽。”

    “我還在凡間的時(shí)候，姓葉，法名喚做妙如，如你在書上看到的一樣，是延州人士?？晌也⒉皇鞘裁词ト?，也不是什么妓女，而是個(gè)修仙不成的女冠。我自記事起，就在一座道觀里頭長大，養(yǎng)我的師父說，我是被父母遺棄在她們門前的。到得十六歲那年，因出落得比旁人都標(biāo)志些，師父?jìng)兛治页鍪?，不到萬不得已，都不叫我往外頭見人去。想來你也知道，一個(gè)女人年輕貌美卻沒有依仗，說是危機(jī)四伏也不為過?！?/br>
    阮照秋也是女人，博覽群書又擅思辨，很明白她話里的意思，嘆了口氣，又點(diǎn)了點(diǎn)頭：“小兒懷璧過鬧市，人人都想來搶?；蚴切U力，或是哄騙，不一而足，說到底，不過是瞧著女人好欺負(fù)罷了。”

    “正是如此。我出事的那一年，剛滿十七，觀里來了一個(gè)大夫人，說要替死去的女兒做七日道場(chǎng)。她女兒離世時(shí)還小，尚未許人家，特來尋我?guī)煾福砸虮居^全是女修，有敬重她女兒清清白白而去的意思?！比~妙如垂下眼睫，望著地面，緩了片刻才又道：“因都是女眷，想著不妨事，且我那時(shí)候聰明伶俐，可算得上是極好的幫手，我?guī)煾副銕Я宋彝?。這一去，就惹出了天大的禍?zhǔn)聛怼！?/br>
    “怎么了？”

    “大戶人家么，總是有許多見不得人的陰私事，我也算聽過見過不少。去之前，我?guī)煾高€特地交代我，低頭做事，不多說不多問，一應(yīng)事體盡管交由她去應(yīng)對(duì)。道場(chǎng)一共七日，一直平安無事，到得第七日上，我?guī)煾副唤腥ベ~房算賬了，我和其他幾個(gè)師父?jìng)円粔K兒收拾東西，突然大夫人身邊的大丫鬟過來了，說我與她女兒年紀(jì)相仿，面容也相似，我們這就要走了，請(qǐng)我去她房里見一面說說話，以慰哀思?！?/br>
    阮照秋道：“怕是鴻門宴？”

    “是。我們就算再小心，總歸是修道之人，講究一心向善，師父不在，我便去了。大夫人的房里，等著我的，是那家的大老爺。接下來如何，想來我也不用多說了?？偠灾羌胰嗽诔侵幸菜闶侨遣黄鸬娜思?，非要留了我下來同那大老爺做個(gè)小妾。我從小在觀里長大，師父?jìng)儗?duì)我多有照顧，我無以為報(bào)，難道還能因?yàn)檫@事兒帶累了她們不成？想了想，也就算了。只要心中有道，在哪里都是一樣地修行?！?/br>
    “既然你說是禍?zhǔn)?，想來又是哪里出了差錯(cuò)？”

    “可不只是差錯(cuò)。妙如道，你想，她家的女兒與我一樣大，自然也有與我一樣大的兒子。我本來進(jìn)了那家，只想著忍辱負(fù)重，一意修行，不為外物所動(dòng)?？僧吘惯€是年輕，不懂得大戶人家的彎彎繞繞。我給馬老爺做小妾，沒有人覺得有什么不妥，可是馬家的二少爺看上我了，那可就是我大大的不是了?！?/br>
    “他自己不要臉，看上了親爹的小妾，反倒說你的不是？“阮照秋不由得替她不平，可轉(zhuǎn)念一想，又道：“是了，你是外人，又是女人，不論是個(gè)什么因果，終歸要推你出來挨打的?！?/br>
    “若是挨打，我還挨得過?？赡歉缸佣藢?shí)在齷齪到了極致，竟然強(qiáng)行要我與他二人一同交媾，當(dāng)真是禽獸不如。我心中忍著屈辱與不堪一日日的熬著，可這樣不要臉的事情，終有被人發(fā)現(xiàn)的一天。一時(shí)間鬧得滿城風(fēng)雨，連學(xué)政大人都驚動(dòng)了。在家里玩弄女人，無人在意，可是馬少爺要丟了秀才的帽子，那可就是天大的禍?zhǔn)铝?！我‘勾引’老爺在先，‘勾引’二少爺在后，簡直罪不可恕，被那家里幾個(gè)當(dāng)家的女人推出家門，扔到城外的金沙灘上去?！?/br>
    “那馬老爺呢？當(dāng)初也是費(fèi)了周折把你哄騙了去，出了這樣的事情，竟然一點(diǎn)兒都不管你？”

    “我雖生的貌美，性子卻一向冷淡，在男人看來，想必沒有多少趣味吧  。就像去趕集，見著了什么漂亮的小玩意兒，真買回家了，看多了也沒什么意思了。何況我這樣的人放在家里，今天是二少爺，明天誰知道又有誰看上我呢？不若趕出了門干凈?！?/br>
    “那為何不送你回道觀去？”

    “海棠，你可見過有些頑童，搶東西搶不過別人，索性一把扔在地上砸得粉碎？”

    阮照秋想起書上的記載，遍體生涼，抖著聲音道：“如何砸得粉碎法？當(dāng)真是…是…”

    妙如苦笑道：“你看的是哪本書？書上說的什么？”

    阮照秋渾身發(fā)冷，抖著嘴唇道：“宋廷珪《海錄碎事》…昔有賢女馬郎婦，于金沙灘上施…一切…人yin?！?/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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