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止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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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呢?司珀冷冰冰的聲音又起,打斷了她的遐思,發(fā)了這許久呆,可想起來了? 想起來了。鐘寧黑著臉,不肯再說下去。 可是司珀偏偏不肯放過她,說吧,你以女身見他的時候,他說什么了? 鐘寧臉憋得通紅,雙手握緊了拳頭,咬著牙不說話。 呵,你以為你不說,就能騙自己一輩子了?我不是要你說給我聽,我是要你說給自己聽。司珀這回不再背對著她,轉(zhuǎn)過身來,盯著她的眼睛,他怎么說的? 他是怎么說的呢? 大霧之后他消失了好幾天,聽其他小妖說,他又回祁山去找什么人了。 應(yīng)該是沒找到,因?yàn)樗痪镁突貋砹?,拉著司珀說了大半夜的閑話,且飲且談,最后兩個人都醉了。 她曉得那日他回來,也曉得他跟司珀在樹下對飲,原本打算等到他回小院的時候再去找他的,可是她實(shí)在等不得了。 她本就是個沒多少耐心的人。 深秋的密林里,地上四處都鋪滿了厚厚地一層枯葉,司珀不知何時已經(jīng)回去了,獨(dú)余他一襲紅衣醉倒在月光下深淺不一的滿地金棕里。 夜闌...她走上前去輕推他。 夜闌支起一條腿側(cè)臥著,腦袋枕在手臂上。他臉頰上有一層淺淺的艷粉,修長的眼尾也被酒氣激得泛著紅,整個人瞧起來,有一種與平常截然不同的妖魅狂放。 她突然不想喊他了,最好他一直不要醒。 她輕手輕腳地在他身旁躺下,額頭只差一點(diǎn)點(diǎn)就能碰到他的額頭,放輕了呼吸。 他身上有濃重的酒氣,她卻能從酒氣里辨出他身上的氣息來。真是奇怪,這許多年她都化的男相,因打小跟著司珀,身邊也多是男人,可直到這一刻,她才第一次察覺男人的氣息是這個樣子的,熱烈、硬朗,與她全然不一樣。 他還是被驚動了,皺了皺眉,嘟囔了一句:jiejie...,不安地偏了一下頭,高挺的鼻尖蹭到了她的鼻尖。 她的心又開始不受控制地狂跳,永遠(yuǎn)冰涼的血液也跟著劇烈的心跳沸騰著,直涌上腦門。深秋的山中深夜,她居然出了一身薄汗。 他的唇角在月色里勾起漂亮的弧線,她想親一下。 就一下。 她擯住了呼吸,微微歪過腦袋,發(fā)間的寶石頭飾隨著她的動作發(fā)出細(xì)碎清脆的響聲。 夜闌的雙眼猝然睜開了,就地一滾,身形急劇后退,無數(shù)火流螢飛旋四起,隔在他們中間。 什么人! 一聲暴喝。 他酒后乍醒,嗓音還是啞的,卻絲毫不減逼人的氣勢,嚇得她一怔。 是我。她說。 夜闌像是完全沒反應(yīng)過來,板著臉盯著她,你是何人? 她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神情肅穆,爆裂般的氣勢壓得她聲音都有些抖,...鐘寧... 火流螢咻地一聲飛回他身上去了,夜闌一臉錯愕,瞪大了眼睛,鐘寧? 是!她低頭整了整方才因?yàn)樘稍谒磉吪櫟碾僦t衣裳,盯著他的眼睛,我本是女孩兒! 夜闌面上驚愕更盛,你—— 我是女孩兒,不過為了方便一向都化作男相。 她還想接著解釋,告訴他不用擔(dān)心她是斷袖,告訴他她很喜歡他。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說,就見夜闌帶著那一臉錯愕,又退了一步,拉好了松散的衣裳,鄭重地沖她行了個大禮,對不住!以前不知道你是女子,言語形止之間一定不妥得很,多有得罪! 不,我沒怪罪你,我... 從此以往,斷斷再不會如此了!他抱了抱拳,抱歉,告辭。 然后他轉(zhuǎn)身就走了。 連一個背影都沒留給她。 她還記得他那時酒后初醒,腳步仍有些踉蹌,但是走得很決絕,多一句話都沒有再說。 她也還記得,從那以后,他真的恪守距離,再沒有行止不妥過,一次也沒有。 他只肯跟那個大小姐行止不妥。 她穿著那一身她娘留給她的衣裳,一個人坐在原地,發(fā)了很久很久的呆。 她腦子里空空的,心里頭也空空的。 她以為她會哭,可是她也并沒有哭。 就一直那樣坐著。 像現(xiàn)在這樣。 司珀沒讓她再跪了,叫她坐在他身邊的石凳上。 從此以往,斷斷不會如此了。她吶吶地說。 什么?司珀問。 從此以往,斷斷不會如此了!她吼了一聲。 斷斷不會如何? 斷斷不會...不會...同我一處了,離我遠(yuǎn)遠(yuǎn)的,規(guī)規(guī)矩矩的,就像跟路上任何一個女孩兒一樣。她垂下了眼,望著一地寒霜般的月光,對他來說,鐘寧,與其他人,怕是本也沒什么不一樣... 倒也不盡然,司珀說,你差點(diǎn)把她妻子刺死,與旁人還是很不一樣的。只怕他以后都不想再見到你。 我知道!鐘寧被司珀氣得大吼,我再不見他就是了! 司珀卻還步步緊逼,那是自然。你教他刀法,算于他有恩,要?dú)⑺拮?,卻是不共戴天之仇。幸而是他及時趕到了,救下了她,否則... 否則我也死在他手上就是了!鐘寧滿臉激憤,他那么喜歡那個大小姐,我拿命賠他!有什么了不起的! 司珀聽了她的話,卻滿面興味地看她,鐘寧,你是幾時來的端州? 不到一個月,鐘寧沒好氣地說,你以為我耐煩看他和那大小姐卿卿我我的樣子?哼! 然后呢? 然后就奪了那個端月的神智,砸了他擺在她窗前不知做什么的陣法;還想騙那大小姐出來好砍了她,哼,偏她倒聰明機(jī)警不肯上當(dāng),否則我也不用在喜日子動手。 鐘寧,她叫阮照秋,不叫大小姐。 叫阮照秋就不是大小姐了么?嬌滴滴的,一舉一動摳摳索索,規(guī)矩又多,煩人得很。鐘寧一想到阮照秋的樣子,每日里梳頭都那么麻煩,氣得翻了個白眼。 司珀突然湊近了,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你要?dú)⑺降资且驗(yàn)樗且龟@的心上人,還是因?yàn)樗莻€大小姐? 鐘寧不知怎的心中一凜,又聽司珀接著說:是因?yàn)橐龟@一心一意喜歡她,還是因?yàn)樗衲阈r候在離亭鎮(zhèn)上見過的那兩個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