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奴氏祖上本是胡人，就算到了關(guān)內(nèi)，經(jīng)過幾代，后世子孫也還保留著些許胡人的習(xí)俗。

    叱奴楓身為戌守梁州的少將軍，身邊有幾個(gè)胡人親信手下也是說的過去的。

    再加上蚩丹人對叱奴楓的脾性這么了如指掌，這不得不令秦落多想，想必是叱奴楓身邊已經(jīng)混入了蚩丹的細(xì)作。

    只是蚩丹兩王并沒有想到，秦落他們會(huì)繞出骷顱巖，還摸到他們的老巢來了。

    秦落他們決定將兵力一分為二，叱奴楓負(fù)責(zé)“聲東”，秦落負(fù)責(zé)“擊西”，給那些蚩丹人來個(gè)圍魏救趙。

    當(dāng)蚩丹的右賢王和瑯琊王正在享受歌舞升平時(shí)，叱奴楓已經(jīng)帶人悄悄溜到他們后方的營地，一把火燒了他們放置糧草的糧倉。

    蚩丹地廣物稀，糧食是他們最賴以生存的珍寶，一見糧倉走火，立馬便驚動(dòng)了一群蚩丹士兵趕來救火。

    被困在魔鬼之城里受了十幾天窩囊氣的叱奴楓一肚子火沒處發(fā)，不管三七二十一，逮著人就是一刀。

    秦落見火光已起，知道叱奴楓他們已經(jīng)得手，帶人往營帳直去。

    “是北秦的黑羽軍！”

    “殺！”

    “……”

    經(jīng)過大半夜的角逐廝殺，秦落他們雖然以少勝多，殺了蚩丹右賢王，活捉了蚩丹的瑯琊王，但還是有不少漏網(wǎng)之魚，有了前次的教訓(xùn)，叱奴楓便乖乖沒再帶人去追。

    阿七帶人將不久前還沉浸在溫柔鄉(xiāng)里的瑯琊王給五花大綁了出來，這時(shí)，有兄弟抓到了一個(gè)想逃跑的蚩丹小卒，直接把那蚩丹小卒丟到了秦落和叱奴楓面前。

    “稟少將軍，落軍師，又抓到個(gè)想逃跑的，怎么處置？”

    是的，自從秦落來投靠叱奴楓后，因?yàn)榍芈涫撬麄兩賹④姷谋砻?，在他們被困魔鬼之城時(shí)，再加上秦落謀略和膽識過人，他們便將秦落稱之為給他們出謀劃策的“軍師”。

    阿七握著劍，對準(zhǔn)了那個(gè)跪在地上的小卒，道：“怎么處置？殺了便是！這也要來問少將軍?！?/br>
    跪在地上的小卒聽到阿七說要?dú)⑷?，嚇得連忙求饒道：“求求你們饒了我吧，我是西域樓蘭人，不是蚩丹人，我是被他們抓到這里來當(dāng)向?qū)У?，求求你們繞我一命吧！”

    秦落見他會(huì)說中原話，抬手道：“阿七，等一下?！?/br>
    阿七，聞言，將手中的長劍收了回去。

    秦落撩袍，蹲在那小卒面前，對他道：“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睛?！?/br>
    小卒聞言，抬頭看著秦落，這哪里是什么蚩丹士兵，明明還只是個(gè)十四五歲的少年郎。

    秦落看著他，問：“你知道怎么從這里出去嗎？”

    少年很自信的說：“我知道?！?/br>
    秦落站起來，俯視他道：“那么，我可以請求你帶我們離開魔鬼之城嗎？我們出去后，會(huì)付給你一筆還算不菲的酬勞當(dāng)做你帶我們出魔鬼之城的謝資，可以嗎？”

    少年看著秦落，有些發(fā)怔，他被拐到這里以后，還是有人第一次這么客氣的跟他說話。

    秦落不見他的回應(yīng)，耐心的又問了一遍：“可以嗎？”

    少年連忙道：“可以?！?/br>
    秦落問：“請問怎么稱呼你？”

    少年說：“我叫小烏?！?/br>
    秦落頷首，冷冷警告他道：“很好，要是一路上你敢有什么心眼，不要怪我殺了你，然后把你風(fēng)干在魔鬼之城的骷顱巖上！”

    少年嚇得連忙低著腦袋，唯唯諾諾的道：“我不敢……”

    秦落吩咐阿七把他扶起來，并讓眾兄弟禮待這少年后，便和一旁的叱奴楓回過了身。

    叱奴楓問道：“可信嗎？”

    秦落頷了一首，表示可信，只笑不語。

    ☆、一片丹心（四）

    舊地重游，眾人不禁唏噓感慨萬千。

    有人揶揄道：“看你好像挺舍不得離開這兒的，要不你留在這兒好了！”

    那人回罵道：“去你的！我這輩子都不會(huì)再來這個(gè)鬼地方了！”

    也有人在八卦：“聽小烏說，這瑯琊王是蚩丹可汗的堂叔，那個(gè)右賢王是蚩丹可汗的旁系侄子，你們說，這兩個(gè)王哪個(gè)大些啊？”

    有人回道：“肯定是瑯琊王大啦，好歹是蚩丹可汗的叔叔，聽說蚩丹有很多什么右賢王渾斜王之類的，都分不清哪個(gè)是哪個(gè)，不過是花架子擺的好看罷了?！?/br>
    “……”

    秦落聞之，不置可否的一笑。

    樓蘭少年小烏不出一天便將他們帶出了魔鬼之城，眾人出了魔鬼之城后，不由抱在一起哭了起來，那是喜極而泣，更是劫后重生。

    秦落用胳膊肘推了推站在一旁僵著臉的阿七，笑著慫恿他道：“你也去啊?！?/br>
    阿七卻嫌他們一堆大男人抱在一起哭太過矯情，一張俊臉繃的更緊了：“我不去?！比缓髥柷芈洌骸澳阍趺床蝗?？”

    秦落理了理羽甲里的衣襟，輕輕咳了一聲，沒好氣道：“你缺心眼啊？沒看出來男女有別嗎？”

    阿七：“……”

    這次換成了叱奴楓在一旁吭哧，實(shí)在是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秦落沒好氣的給了叱奴楓一腳：“滾！”

    叱奴顥實(shí)實(shí)在在的受了秦落一腳，抱著腳嚎了好一會(huì)，驚奇道：“表妹，你竟然爆粗口！”

    秦落白了他一眼：“很稀奇嗎？”

    叱奴楓連忙點(diǎn)頭道：“像太陽打西邊出來似的?！比缓鬀]心沒肺的大笑了起來。

    秦落決定懶得理他，轉(zhuǎn)身就走，沒好氣的嘟囔道：“不知道是誰每天一口一個(gè)老子?！比缓髮捨孔约海骸拔疫@完全是近墨者黑?！?/br>
    叱奴楓一邊笑，一邊追在秦落身后道：“表妹，四哥錯(cuò)了……四哥真的錯(cuò)了……”

    秦落頭也不回，毫不留情的抨擊道：“男人嘴能信，母豬可上樹。”

    叱奴楓:“……”

    在梁州城休整的秦落和叱奴楓還沒緩過神來，蚩丹便已卷土重來，勢要一雪前恥。

    叱奴楓咋舌道：“得，看來是安穩(wěn)日子過久了，爺這就去會(huì)會(huì)這幫蚩丹蠻子?！?/br>
    鳳鳴關(guān)外金鼓連天，風(fēng)沙之變起。

    這場仗打了十余天，北秦小小慘勝，蚩丹死傷相藉，倉惶敗退。

    秦落找到叱奴楓時(shí)，身受重傷的叱奴楓和阿七他們正在與蚩丹的一支殘軍苦戰(zhàn)，那些蚩丹殘軍一看到秦落帶人來援，不再戀戰(zhàn)，連忙逃之夭夭了。

    “表哥！”

    身負(fù)重傷、在鳳鳴關(guān)外苦戰(zhàn)了七天七夜的叱奴楓早就已經(jīng)身疲力竭，在看到秦落帶人朝他而來的那一刻，用盡全身的力氣，朝秦落笑了一笑，然后握著手中的偃月刀，慢慢地倒在了沙地上。

    “表哥……”

    “少將軍！”

    秦落幾乎是飛奔著過去的，跪坐在地上，半抱起叱奴楓，讓他靠在自己肩上，秦落強(qiáng)忍淚水，喚道：“表哥，我來了?！?/br>
    叱奴楓撐著滿是疲累的眸子，問秦落：“落兒表妹……梁州城守住了嗎？”

    秦落連忙點(diǎn)頭說：“嗯，守住了，表哥，梁州城我守住了?！?/br>
    叱奴楓好似松了口氣般：“那就好。”然后又問秦落：“落兒，我這次活捉了蚩丹的瑯琊王，我可以帶兄弟們回建業(yè)，向陛下……請功了嗎？我爹還會(huì)罵我不成器嗎？他可會(huì)為我感到自豪？”

    這一刻，淚水再也止不住，如洪水決堤般猛掉下臉龐，秦落抱著叱奴楓，說：“可以的，我們一定可以回建業(yè)，舅舅和舅母要是看到表哥，不知道有多高興呢，表哥忘了嗎？你一直都是舅舅最引以為傲的兒子?！?/br>
    叱奴楓笑了笑，抬手，伸向阿七，喚道：“阿七?！?/br>
    跪在一旁阿七連忙握住叱奴楓的手，道：“少將軍?！?/br>
    叱奴楓道：“我走后，你一定要護(hù)落姑娘周全。”

    阿七紅著眼眶，低著腦袋，悶悶地說：“是，屬下領(lǐng)命。”

    叱奴楓靠在秦落肩上，跟秦落說：“落兒，我真的……好想回建業(yè)啊?！?/br>
    秦落依言，柔聲道：“那表哥閉上眼睛，休息一會(huì)，好不好？”

    叱奴楓靠在秦落肩上，有些無力地頷了頷首，說：“好，到了建業(yè)城，記得喊我一聲?！?/br>
    秦落說：“好，表哥安心睡吧?！?/br>
    叱奴楓依言，慢慢地閉上了眼睛，腦袋從秦落肩上歪了一歪，手無力地從阿七手中垂了下來。

    眾人皆帶著哭腔，喚了一聲：“少將軍！”

    阿七上前，試了試叱奴楓的鼻息，向秦落道：“落姑娘，少將軍他……已經(jīng)走了?！?/br>
    在戰(zhàn)場多年，他們早已看淡生死，卻無法接受自己最好的兄弟和最親的人離自己而去。

    秦落抬手，作了個(gè)禁聲的動(dòng)作，輕聲道：“表哥他只是累了?！?/br>
    眾人不禁淚目。

    蚩丹暫敗，短時(shí)間內(nèi)應(yīng)該沒有余力再來侵?jǐn)_鳳鳴關(guān)邊境了，秦落和阿七決定擇日便護(hù)送叱奴楓的靈柩回建業(yè)城。

    那些之前跟隨叱奴楓和秦落出生入死的兄弟們聽說后，紛紛請言，想要跟著秦落和阿七護(hù)送叱奴楓的靈柩回建業(yè)城：“軍師，七校尉，你們就讓兄弟們回去吧，萬一上面怪罪我們私自離開邊境，大不了我們一力承擔(dān)罪責(zé)，決不拖累軍師和校尉?！?/br>
    “是啊，軍師就讓我們?nèi)グ?！?/br>
    秦落盛情難卻，與阿七相視一眼后，道：“兄弟們的心意，秦落心領(lǐng)了，只是此去建業(yè)，驚險(xiǎn)萬分，是生是死，還未有定數(shù)?！?/br>
    “軍師，兄弟們不怕死！”

    “對，我們不怕死！”

    秦落終于動(dòng)容，頷首道：“兄弟們可以去，但不能全去，去的人，越少越好，因?yàn)橛幸徊糠秩?，必須留在梁州主持大局，如果蚩丹再次來犯時(shí)，我們才不至于慌了手腳?！?/br>
    眾人道：“好，我們?nèi)犥妿煹??！?/br>
    ☆、暗度陳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