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何曉蕓摸摸孩子的腦袋,嘴里念道:“小搗蛋鬼。” 她又跟魏建偉說:“我們回去吧?” 他點(diǎn)點(diǎn)頭。 何曉蕓便對旁邊的人說道:“嬸兒,我們要先回去了,小孩子睡著了,這條凳子留給你吧?!?/br> 對方一看,道:“也行,明天我再還給你們。” 魏建偉抱著孩子,兩人起身離場,何曉蕓還給馮秋月打了手勢,示意他們先走,然后才離開。 出門前,她帶上了手電筒,小小一片亮光,落在他們身前腳下。 夜晚幽靜,只有草叢里的小蟲子叫得歡快,何曉蕓回頭,看到身后有兩條長長的影子,跟著他們一直一路走下去。 第二天,魏遠(yuǎn)航醒來,已經(jīng)忘了前一晚跟mama賭氣的事,在何曉蕓身邊跟前跟后,mamamama叫個不停。 何曉蕓自然也不會跟他計較,吃過早飯,回房換了衣服,準(zhǔn)備上山一趟。 “要去山上?”魏建偉從外頭走進(jìn)來。 “嗯,去采點(diǎn)茶葉?!?/br> 她收拾好,到廚房拿了個背簍,又和魏遠(yuǎn)航說定,讓他乖乖跟著奶奶,不要調(diào)皮,之后才出門。 剛走到院子,就看見魏建偉戴著斗笠,提把柴刀等在那兒。 “你去砍柴嗎?”何曉蕓問他。 他點(diǎn)點(diǎn)頭。 兩人順路,一同上了山。 山上的茶樹是無主的,數(shù)量不多,但要是找到了,曬上一回,夠自家喝上小半年。 走了小半小時,在半山腰上發(fā)現(xiàn)一株,何曉蕓停下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對魏建偉道:“你先到前面去,我把這里的摘完?!?/br> 山腳、山腰不少地被開墾成梯田,樹木稀少,魏建偉要找的是枯死的喬木,差不多得到山頂去才有。 他舉目望了望,指著靠近山頂?shù)囊恍∑瑯淞?,說:“我就在那片林子里?!?/br> “嗯,你去吧。”何曉蕓道,現(xiàn)在山上雖然沒什么人,但也沒有野物,她一個人待著,并不覺得害怕。 魏建偉將周邊看了一圈,才往山頂走去。 野茶樹無人修理,長得有一人多高,何曉蕓踮起腳,一手扯著茶樹枝往下拉,另一只手飛快地摘下嫩葉,在手心里積攢了一小把,丟進(jìn)身后背簍里。 一株茶摘完,只填滿背簍底部幾厘米,她一面四下搜尋,一面繼續(xù)往前走,其間又找到些馬齒莧、木耳菜等野菜。 魏建偉已經(jīng)快到那片小樹林了,她看過去,只能看到個小小的身影,見對方似乎也看過來,何曉蕓朝他揮了下手,然后埋頭接著找茶樹和野菜。 他們一大早上的山,等太陽快到頭頂上了,何曉蕓的背簍才裝滿,她也從半山腰一路摘到了山頂。 她找到一處樹蔭停下來,將背簍放下,坐在樹墩上,掏出水壺灌了兩口水,燥熱消下去一半,山間的風(fēng)迎面吹來,清涼愜意,將剩下的那點(diǎn)熱意也帶走了,只剩舒爽。 魏建偉在不遠(yuǎn)處,他已經(jīng)砍下兩顆枯死的杉木,將枝條修理砍下,再截成一段一段的。 “快中午了,我們回去吧?”何曉蕓歇夠了,提聲問他。 魏建偉應(yīng)了一聲,用藤條將幾截木頭捆起來。 忽然,他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對何曉蕓道:“你來看看。” “什么東西?”她好奇的走過去。 他一直背對著她,等人走近了,才猛不丁轉(zhuǎn)過來,手里抓著條蛇。 “??!”何曉蕓嚇得直往后退,一腳踏進(jìn)山泉積成的水坑里,鞋子和褲腳都濕透了。 魏建偉眼里帶著笑意,慢慢把那條“蛇”的全貌露出來,原來是根藤條,只是有一端長得像蛇的頭部。 何曉蕓卻連臉色都是白的,胸口劇烈起伏。 沒料到她有這樣大的反應(yīng),魏建偉斂了笑,正要上前,她站了起來,轉(zhuǎn)身回到剛才休息的地方,背起背簍就走。 下山的一路,她走得又快又急,而且一句話也不說,回到家里,見王春花坐在門口,喊了聲媽,把背簍放下回了房。 王春花看她臉色不太對,對馮秋月道:“怎么了這是?” 馮秋月?lián)u搖頭,“是不是餓了?” 王春花便向房里喊道:“曉蕓,收拾好出來吃飯了!” “媽,你們先吃?!焙螘允|在房里回。 王春花和馮秋月仔細(xì)辨認(rèn)她的聲音,壓低嗓音討論:“是不是哭了?” “應(yīng)該沒有,不過聽著是有點(diǎn)悶悶的鼻音?!?/br> “早上出門還好好的呢?!?/br> “建偉怎么還沒回來?”馮秋月說。 王春花立刻道:“難道是他把人惹生氣了?” 正說著,魏建偉扛著捆木頭走進(jìn)來,不等他放下,王春花就問:“曉蕓怎么了?你和她吵架了?” “砰——” 魏建偉將木柴卸在地上,往房間的方向看了一眼,眉心微微擰起。 “你倒是說啊。”王春花追問。 魏建偉彎腰把木頭上的藤條解下,遞給王春花看,“她嚇到了?!?/br> 那藤條長得著實(shí)像蛇,王春花猛一看,也嚇了一跳,瞪著眼睛問自己兒子:“你用這個嚇曉蕓?” 見他悶不吭聲地默認(rèn),她又好氣又好笑。 她這個兒子,從小就是個乖孩子,不用別人cao心。人家男孩十幾歲偷雞摸狗、不務(wù)正業(yè)、整天逗女孩子,他一個都沒沾,結(jié)果呢,長到今年二十八歲,快三十歲,連孩子都滿地跑了,他才開始逗他媳婦兒玩,還把人逗生氣了,真是出息! 馮秋月也覺得好笑,實(shí)在沒想到二弟看著一本正經(jīng)的,私底下竟也會做這樣的事,她帶著笑意說:“曉蕓大概是一時生氣,等下就好了,媽別擔(dān)心?!?/br> 王春花估計也是這樣,但還是對魏建偉道:“去把你媳婦兒哄出來吃飯,她不吃你也別吃了?!?/br> 何曉蕓已經(jīng)在房里擦了澡,換好干凈的衣物,正在鏡子前梳頭,魏建偉進(jìn)來時,她連眼角都沒給他。 之前她確實(shí)被嚇到了,自小在山里長大,見慣了各種小昆蟲小動物,何曉蕓別的都不怕,獨(dú)獨(dú)怕蛇,因?yàn)樾r候曾被咬過,家里人不重視,沒有采取什么措施,她的腳踝足足腫脹了一個多月,那段時間,她天天害怕自己以后會變成瘸子,就算后來慢慢好了,蛇留下的陰影也一直持續(xù)到如今。 這件事別人不知道,或許魏建偉也沒想怎么嚇?biāo)?,這不是他的本意,但她現(xiàn)在就是不想理他。 兩個人之間,她一向是話多的那個,此時她不說話,氣氛就有些凝滯。 “mama,吃飯啦!”魏遠(yuǎn)航撲騰撲騰跑進(jìn)來。 何曉蕓恰好梳完頭,在臉盆里洗了手,牽著他往外走,“走吧?!?/br> 小孩經(jīng)過他爸爸身邊,仰頭道:“爸爸不吃飯嗎?” 不等魏建偉回答,他就被他mama牽出了房間。 堂屋里,飯菜已經(jīng)擺上,王春花見何曉蕓臉色如常,以為事情過去,也沒再提起。 飯桌上,何曉蕓跟往常一樣,給魏遠(yuǎn)航夾菜,聽小孩邊吃飯邊嘀嘀咕咕,還跟王春花提起今天在山上的收獲,和馮秋月聊昨晚的電影,就是沒往魏建偉那看一眼。 吃過飯,她把摘回來的茶葉攤開晾曬,幾種野菜各自歸類放好,跟家里人閑聊幾句,便回了房。 魏遠(yuǎn)航照例要午睡,何曉蕓靠在床頭看了會兒書,也打了個哈欠。 “上午是我不對?!?/br> 魏建偉一直在房間另一邊,半天都沒有動靜,忽然冒出這么一句。 他大概極少跟人道歉,語氣都是僵硬的。 何曉蕓哦了一聲,有點(diǎn)抵擋不住困意,索性也躺下去睡了。 看著她側(cè)躺的背影,魏建偉眉心的川字又深了點(diǎn)。 哦是什么意思? 她依然生氣?還是不生氣? 他拿著書,破天荒的,一個字也沒看進(jìn)去。 上次何曉蕓三人去縣城,給小孩買了幾塊布料,下午的時候,馮秋月準(zhǔn)備開始做衣服,何曉蕓打下手,兩人量布料、討論款式,王春花給她們做參謀。 “上回在商店里看見的那種小翻領(lǐng),我覺得挺好看的?!瘪T秋月道。 何曉蕓開著玩笑說:“反正我笨手笨腳的,只能仰仗大嫂,大嫂做成什么樣,我都覺得好看?!?/br> “看看這馬屁拍的,”王春花笑道,“秋月,你給她做一件老頭子穿的,看她還能不能閉著眼睛夸好看?!?/br> “只要大嫂做出來,我照樣夸。” 馮秋月笑著擺擺手,“我可不敢,到時候小航看見衣服不喜歡、不高興,媽又要心疼了。” “就是,”何曉蕓跟著揶揄,“媽可比我心疼呢?!?/br> 王春花點(diǎn)點(diǎn)她們兩個,笑得直搖頭。 晚上,何曉蕓把曬在外面的衣服收回房,今天上山穿的布鞋,洗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鞋底開口了,雖然做衣服手藝不行,但縫幾針的功夫還是有的,她就在燈下,把鞋底一針一針縫起來。 魏遠(yuǎn)航在魏建偉那兒玩了一會兒,又跑到她身邊來,何曉蕓讓他別靠太近,“我這里有針呢,你去床上玩?!?/br> 小的那個才走開,大的又走了過來,“還在生氣?” 何曉蕓頭也不抬,道:“生氣?我生什么氣?我一點(diǎn)也不生氣,高興得很。” 連看都不看他,還說沒生氣。 魏建偉有點(diǎn)頭疼,對于哄人,他是半點(diǎn)經(jīng)驗(yàn)都沒有的,把她嚇哭倒是會。 魏遠(yuǎn)航獨(dú)自玩了一會兒,一抬頭看見爸爸站在mama身邊,立刻道:“mama有針,爸爸不能在那里?!?/br> 小孩子也是霸道的,他自己不被允許在mama身邊玩,自然也不肯讓他爸站在那,非得要他讓開才行,見魏建偉沒動,就連連道:“爸爸走開,走開走開!” 何曉蕓這才抬起頭,道:“聽見沒有,快走開,不然我拿針扎你了?!?/br> 她舉起針,做出容嬤嬤的經(jīng)典動作。 魏建偉看著這一大一小,感覺自己似乎成了階級敵人,下一秒就要被他們兩個斗翻。 他正郁悶,何曉蕓卻暗自開心。 中午的事,到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消氣了,可是難得看魏建偉吃癟,她自然要清算他這段時間來使的壞,讓他也嘗嘗憋屈的滋味,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