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詢由著她東扒拉一下西翻扯一回的，循著空隙言簡意賅地解釋了一下，“職高的欺負(fù)寶寶找他麻煩, 總不能讓他吃虧。”

    康以檸胡攪蠻纏的動作一頓, 亂成一團(tuán)毛線的思緒忽然抓到了線頭。

    這些日子的反常和困惑也跟著掀開了一條口子。

    但還有點沒跟上思路。

    “什么時候？什么職高的？寶寶什么時候惹了人家？”

    “就你被貓抓傷那天, ”江詢簡單給她講了一下來龍去脈, “訛他的是職高的一個混子，他運氣不好, 周末在街上又被碰見了?！?/br>
    “所以寶寶這幾天沒來學(xué)校是因為..？”

    江詢點點頭, “在醫(yī)院躺了一天，其他都在家養(yǎng)著?！?/br>
    怎么都沒想到是這么回事的康以檸實在是不能想象, 秦可寶的情況究竟是有多糟糕，才能在臨近期中的時候，請到了整整一周的假期。

    胸口處像被壓了塊大石般沉甸甸的, 卻找不到頭緒來問。

    只能挑了句最沒用的來緩解自己的焦慮。

    “嚴(yán)重嗎？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江詢依舊淡定地：“沒事了。”

    “……”

    忽然的沉默帶來了一點間隙，康以檸梳理著自己的情緒，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思考。

    但不管怎么想, 怎么回避，這種被人隱瞞的，擋在門外的孤立感受都難以消解。

    尤其當(dāng)這個人還是江詢。

    擔(dān)憂，難過，無力，暴漲的負(fù)面情緒像忽然有了生命，將五臟六腑擰成一股繩，火辣辣地泛著疼。

    康以檸低著臉，發(fā)旋上的小碎發(fā)顫顫巍巍，不知道是在問江詢還是問自己。

    “你們怎么都不告訴我..”

    江詢也沒想到事情會發(fā)展成這樣。

    看著康以檸傷心，自己也不好受，卻不知道該怎么哄。

    遲疑地伸出手。

    托住她露出的一截脖頸，安撫一般地捏了兩下。

    重復(fù)著安慰，“他沒事，就是腿受了傷，下周應(yīng)該就能回來上課了?！?/br>
    “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想等解決了以后再告訴你?！?/br>
    聽到這話，康以檸抬起臉。

    柔軟的脖頸貼著江詢的手心，契合的角度和力道讓她省去了大部分力氣，熨帖的溫度順著脊椎一直蔓延到背心。

    她看著江詢的眼睛，純黑眸色里的光芒堅定而柔和。

    這些天不知道消失到哪兒去的底氣忽然回籠，康以檸委屈地撇撇嘴，“可是吳頌都知道了。”

    “……”

    江詢神色一僵，投降般地又給她按摩了兩下，耐心解釋，“上次烤rou只有他和寶寶，我要找人只能問他?！?/br>
    這個解釋倒也算合理。

    康以檸心里好受了一點，但小脾氣還沒發(fā)完，根本不想就這么算了，“那你是什么時候知道寶寶受傷的？”

    江詢喉間稍梗，“周一?！?/br>
    “……”

    先不忙著生氣，再給一次機(jī)會。

    平定了心緒，康以檸繼續(xù)問：“那你今晚是和吳頌一起去的？”

    江詢輕輕應(yīng)了聲。

    “所以他也是周一知道的？”

    江詢：“……”

    江詢不知道這有什么問題，卻依舊還是不敢搭腔。

    可這種情況下，沉默就等于默認(rèn)。

    不想再生爭執(zhí)，江詢只能硬著頭皮解釋，“吳頌rou厚扛揍，你不合適?！?/br>
    康以檸原先就不開心，聽了這話一股邪火直沖腦門。

    連帶著嗓音都亮了幾分。

    “是！”

    “……”

    “我不合適！”

    江詢：“……”

    “你早就覺得我不合適了吧？啊？！”康以檸甩開江詢的手，森白犬牙閃著凜凜寒光，“上幼兒園的時候你就老跟班上那個小胖子待一塊兒，上廁所排隊都要跟他一塊兒走，你這是小時候沒打算好，長大來圓夢來了吧？”

    完全不記得什么小胖子的江詢：“……”

    江詢想否認(rèn)，話都到嘴邊了，腦子里卻忽然蹦出，陳悠和江千弘吵架時的情形。

    事情發(fā)生得往往都很突然。

    他所能見到的，往往是陳悠罵一百句江千弘解釋一句。

    但就算是這樣，陳悠還覺得江千弘是在狡辯根本沒有反省。

    鬧天鬧地鬧天宮一樣一整天都沒個消停。

    他從小耳濡目染，早就將‘不與盛怒中的女孩子說話’這一點銘記于心。

    于是十分老成地選擇了再次沉默。

    還等著他反駁的康以檸等了半天都沒得到反應(yīng)，滔天的怒氣又漲了三分！

    他就順著她一次，順著臺階下來哄她一下，不是圓夢會死嗎？！

    會！死！嗎？?。?/br>
    氣到咬牙的康以檸面色猙獰，一字一頓地，“你、是、啞、巴、了、嗎？！”

    江詢：“？”

    看著人似乎想從他身上剜塊rou下來的眼神，江詢后知后覺地覺得臉有點疼。

    他斟酌著語句，頗為小心地，“沒有？”

    康以檸：“……”

    蒙著頭就往前走，像是完全死心打算撒手不管了。

    江詢錯開一步再度將人攔住。

    不知道究竟是哪兒又出問題的他既無奈又沒辦法，只能好聲好氣地詢問：“又怎么了？那場面的確不適合你不是嗎？”

    “那就適合你和吳頌了？！”

    江詢只能一言難盡地看著她，欲言又止。

    知道這個榆木腦袋不會轉(zhuǎn)彎也說不出什么好話，康以檸自我開解了一會兒以后，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又問：“你們就沒找別人幫忙？”

    江詢沉默了一下，搖頭。

    “那對面呢？對面幾個人？”

    “七個。”

    “七個？！”

    今晚是沒法兒冷靜了。

    康以檸省著勁兒地在他小臂上拍了兩下，“你是豬啊豬是你啊，你就不會偷偷地瞄著一個人先揍了再說嗎？你跟人家打什么群架?。?！”

    事情復(fù)雜，江詢一時半會地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老老實實地挨了她幾掌，溫順得不可思議。

    他妥協(xié)了，康以檸就是有再大的脾氣也發(fā)不出來。

    大眼瞪小眼瞪到半輪彎月被云霧擋住，天地暗了一度都沒個結(jié)果。

    康以檸固執(zhí)，盯著江詢的視線里寫滿了想揍想錘。

    江詢不敢觸她鋒芒，眼瞼微斂，蓬松的發(fā)絲被風(fēng)吹動，左右飄搖著。

    纖長的睫毛合成一線，隨著他眨眼的頻率撲閃。

    臉上的傷口明顯，渾身上下也寫滿了四個大字。

    又乖又慫。

    康以檸沒出息地心軟，關(guān)心的話就要脫口，“那你..”

    恰逢一陣大風(fēng)刮過。

    不知誰家的不銹鋼盆沒放好，乒乒乓乓地翻了好幾下才歸于平靜。

    江詢：“我什么？”

    迅速回神，康以檸板著臉問了句：“吳頌沒事兒吧？”

    “..沒?！?/br>
    “那寶寶呢？”

    “……”

    江詢不知道她為什么又老調(diào)重彈，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