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的，猶如濃霧失途的煩躁似乎就這么，隨著康以檸聲音的消失而一點一點消散。

    他撿起隨意放在桌上半打開的煙盒，從里面抽了一根出來咬在嘴里。

    在點燃前的一刻。

    心里倏地劃過了一道淺淺的，難以察覺的，但一旦察覺了就難以忍受的鈍痛感。

    人對自己情緒的在意程度往往都會超出自己的想象。

    那些落在每件小事上，因為不知情而忽略過去的細(xì)枝末節(jié)，在不知不覺中發(fā)展到了..

    他既想要追根朔源，卻又有些抗拒的程度。

    強行定了定神，江詢拿了火機，掀開防風(fēng)蓋，點燃煙卷。

    煙霧騰起的時候，他聽見自己平靜的嗓音。

    像是什么都不曾有過一般，低而沉地招呼那兩只烏眼雞。

    “閉嘴，繼續(xù)?！?/br>
    ***

    因為康以檸說了五點要吃飯，江詢提前半個小時給她打電話問地點。

    秦可寶和吳頌說要回家，也都被他留了下來。

    三個大男生坐成一排，以江詢?yōu)橹行?，都眼巴巴地瞧著他打電話?/br>
    打了三次，就被掛斷了三次。

    就在江詢懷疑她是故意拖時間好來薅他頭發(fā)的時候，康以檸給他打了回來。

    啞得幾乎聽不見的嗓音似乎還在夢里，綿軟甜糯地問他，“幾點了？”

    “……”興師問罪的話卡在嘴邊，江詢頓了頓，“四點半。”

    “哦，四點半?！蔽葱训娜肃止局种貜?fù)了一遍。

    下午掛完電話以后，無所事事的康以檸就回床上窩著了。

    身體不太舒服的她翻出想二刷的那本小說，結(jié)果只看了個開頭就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幾個疊加在一起的夢境被鈴聲打斷。

    因為心里隱隱約約有個約定的影子，她半夢半醒間掐斷電話以后總覺得哪里不對，這才又頑強地靠著意志力給他打了回來。

    不然還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時候。

    “那我是不是得起來了？”康以檸還有些暈，幾乎是想到什么就說什么，“我們晚上吃什么？你想吃什么？”

    “你不是想吃烤rou嗎？”

    康以檸模糊地應(yīng)了一聲，困意深重。

    “吳頌他倆也在，”江詢舌尖抵了抵唇角，話鋒忽然一轉(zhuǎn)，“你起得來嗎？”

    康以檸花了兩秒時間分析了一下江詢的話。

    起得來嗎？

    起得來怎樣？

    起不來又怎樣？

    生怕他來句‘起不來就算了吧’的康以檸倏地睜開眼睛。

    圓溜溜地盯著天花板，嗓音清明，“我醒了，我活了，我馬上就來！”

    江詢：“……”

    以為他不信。

    康以檸悉悉索索地從床上爬起來，嘴里還不忘報告，“我現(xiàn)在下床了，我只要換個衣服就可以出門了，連五分鐘都要不到！”

    頭疼地按了按眉心，江詢低聲問，“那我小區(qū)門口等你？”

    康以檸扒拉衣服的手一頓，“你不是在市區(qū)了嗎？”

    江詢應(yīng)了一聲。

    “那你回來干什么？”

    “你找得到路？”

    “……”

    用肩膀和臉夾著手機，康以檸兩手在衣柜里摸瞎，“什么叫我找的路？我經(jīng)常一個人出去玩的好吧？你能不能不要以為我沒了你就不行？”

    不屑地哼了聲，康以檸不容置喙地拍板：“你就在公交站那兒等我，我馬上就到！”

    江詢：“……”

    -

    四十分鐘后。

    馬上就到的人連個影子都沒見著。

    喂了大半個小時蚊子的秦可寶瀕臨餓死，有氣無力地掛在吳頌身上，虛弱地問江詢，“詢哥，你要不要打個電話給檸姐啊，她是不是找不到公交站臺??？”

    江詢看了眼時間，語氣平靜，“就在家門外，站臺?！?/br>
    不可能找不到。

    秦可寶哭喪著臉，“那坐反了呢？”

    “……”

    好像也不是沒有發(fā)生過。

    莫名地沉默了一陣后。

    江詢拿出手機，認(rèn)命地給康以檸打電話。

    等待的嘟聲格外漫長。

    就在江詢覺得她不是又睡著了就是出了什么狀況的時候，電話接通了。

    呼嘯的風(fēng)聲夾雜著沉重喘氣聲，瞬間就把人的心吊了起來。

    江詢眉心微皺，斜靠在公交站牌上的身體也站直了。

    遲疑地喊了聲，“康以檸？”

    或許是因為距離有些遠(yuǎn)，康以檸的嗓音略微失真。

    “江詢嗎？你再等等我！”

    “……”

    一陣刺耳的衣袖摩擦聲響過之后，康以檸的聲音清晰了起來，“喂？我剛才出來的時候看見咪咪了，它好像找我有事兒，一直圍著我轉(zhuǎn)，我現(xiàn)在追著他跑呢?！?/br>
    咪咪是他們小區(qū)里眾多流浪貓中的一只貍花貓，身形精瘦健壯，眼睛像玻璃球一樣漂亮。

    康以檸喜歡這些毛孩子，但不巧賀寧對它們的皮毛過敏，所以只能買些貓糧和罐頭偶爾喂一喂，并不敢?guī)Щ丶摇?/br>
    江詢偶遇過這只貍花貓幾次，不知道它一只貓能有什么事情找康以檸。

    話里帶著不解，“你給它點吃的和水不就好了嗎？還能有什么？”

    “我給了呀，它不吃，就一直圍著我轉(zhuǎn)圈圈還走兩步停下來看我，”康以檸一本正經(jīng)地，“我懷疑它可能是生孩子叫我去看?！?/br>
    江詢面無表情，“它是公的。”

    “……”康以檸被他說得一愣，“你怎么知道？你還把他扒開看了嗎？”

    江詢：“……”

    那還需要扒開嗎？

    它翻肚皮的時候是沒見過還是怎么..

    頭疼地聽著她呼氣的聲音。

    想提醒康以檸別傻乎乎地跟著它到處走，但又覺得只是一只流浪貓而已，總不能還真把人拐走了。

    還在猶豫，電話那頭傳來一聲驚呼。

    “我去！這是把我拐到貓窩里來了？碰瓷啊咪咪?！?/br>
    江詢眼睫一抬，“怎么了？”

    還沒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康以檸笑起來，“沒事，這兒還有幾只大貓，可能是咪咪的后宮吧，我手上這點糧不夠，可能還得回去再拿點兒?！?/br>
    她看了眼時間，也覺得有些晚了，“要不你們先去店里吧，等下把地址發(fā)給我，我直接打個車去?！?/br>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

    遠(yuǎn)處拐過來的公交頂上亮著鮮紅的數(shù)字和自動循環(huán)的乘車提醒。

    江詢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掛了電話。

    眉目微凝。

    也不知道她在急什么。

    秦可寶餓得一雙眼睛都大了點，見他終于放下手機，忙不迭問，“詢哥，怎么樣了?。俊?/br>
    江詢盯著緩緩?fù)Ｏ聛淼墓弧?/br>
    “你們先去店里，我回去看看。”

    “……”

    他走得干脆利落，徒留吃了一嘴尾氣的秦可寶和吳頌呆在原地，分外凄涼。

    吳頌怔了半天，直到車子拐彎看不見了才反應(yīng)過來，“詢哥這是不是也太小心了點，這才幾點??？真能丟了?。俊?/br>
    “你的安全程度那跟檸姐能一樣么？”秦可寶伸腳踢了踢他小腿，“走走走趕緊帶路吃烤rou去，餓死我了！”

    吳頌一言難盡地盯著他，“你不知道怎么走？”

    秦可寶：“？？？”

    對視三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