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上你的錢，多莉絲，我是你的‘兄長’。”1900摸了摸她的腦袋，嘴角的弧度彎了起來，“我明天就去拜訪普利爾先生，或許不能預(yù)訂下來，但是也能打聽競爭者的底價?，F(xiàn)在，好好休息吧，你吹了海風(fēng)，一定要頭疼了——我早就吩咐旅館通好了熱水，泡個澡吧。”

    多莉絲乖順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晚安，哥哥?！彼c他擁抱，看著他回了房間后，cao縱著輪椅進(jìn)了浴室。

    *

    兄妹二人并不缺錢，所以早早地選擇了一所獨(dú)棟的旅館居住。房間很大，不比他們在美國的農(nóng)場的房間要差。傭人還沒配備齊整，多莉絲熟練地自己放好了熱水，借助著早早備好的支架，將自己從輪椅上搬到了浴缸里。

    她那雙麻木的腿一接觸到溫?zé)岫行ゞuntang的水，終于放松了下來。

    她并不是不能走路，只是一旦將全身的重量放到腳上時，腳掌就如同踩在了刀刃上，疼痛難忍。多莉絲從祖先遺留的書籍中得知了這種毒藥的作用，仍然因為對陸地的憧憬，心甘情愿地喝下了毒藥。

    ‘至少我還能站起來，至少我還可以說話。哪怕很痛，哪怕我的聲音變得那樣難聽?！?/br>
    在短暫的抱怨后，她慢慢迫使自己開始接受了這一切。

    雖然她從不在1900面前露出痛苦和后悔的樣子，但是在緊繃了一天后，終于在guntang的熱水里放松下來時，她心里總是忍不住酸酸的，有一種委屈到想要哭泣的沖動。

    眼睛有些發(fā)脹，多莉絲咬緊了下唇，把自己沉到了浴缸底下。波紋將浴室天花板瓷磚的格紋變得歪歪扭扭，頭頂?shù)臒艄庖换我换蔚赝对谒哪樕?，就好像還在海里時，多莉絲偶爾靠近海面，偷偷看著太陽和自由飛翔的海鷗。

    她向往1900口中的那些生死相依的愛情故事，無論貧富和貴賤——可是在美國見過的聲色犬馬慢慢打消了她的希望。愛情和自由難道都只存在童話故事里嗎？

    她失去了最引以為傲的聲音，沒有人會愛上她。

    那杯毒藥的作用，其實遠(yuǎn)非身體上的損傷——只有愛情才能破解所有詛咒，她的機(jī)會只有一次。她向往著愛情，又害怕著愛情。只有當(dāng)那個人愿意為了她違背父母的意愿時，她才可以獲得永生的靈魂，否則她將會在心上人與別人的婚禮當(dāng)天的清晨，化作海上的泡沫，從此消失在世間。

    原本她可以像人類一樣再活幾十年，哪怕有詛咒在，但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錯，多莉絲能感覺到自己的能量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流失，雙腿變得原來越麻木，嗓音變得越來越難聽。她找不到任何方法可以延緩，多莉絲害怕很快就會有一天，她會徹底失去聲音，再也無法行走。

    直到今天，多莉絲在報紙上看到了那顆海洋之心。

    看到它的第一眼，多莉絲才突然想起祖先曾經(jīng)在書卷里記載過，這顆藍(lán)鉆本身蘊(yùn)含了海洋巨大的潛能：如果人類擁有了它會招來災(zāi)禍，只有人魚才可以通過它掌握海洋的奧秘。

    ‘我必須把它搶回來。’多莉絲在水里就要睡著時迷迷糊糊地想，‘也許它就是破解詛咒的關(guān)鍵?！?/br>
    *

    這幾日，1900一直在倫敦游走，到處打探消息。

    他從前在船上時并不擅長和人打交道，他見過太多故事，反倒對爾虞我詐的上流社會沒有興趣，若非為了多莉絲，他寧可天天守在鋼琴邊，或是隨意按下一串音符，或是欣賞前人的著作。

    不過，這么一打聽，還真讓他聽到了滿耳的八卦故事。

    “那個卡爾·霍克利最近似乎和布克特家走得很近，有人見到布克特小姐和她在一家法式餐廳和霍克利交談甚歡。”1900坐在餐桌邊，一邊隨意地給面包涂上黃油，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說，“看來霍克利好事將近了，布克特小姐可是一個大美人，也許他會把海洋之心拍下送給未婚妻——為了布克特家的爵位?！?/br>
    多莉絲悄悄揉著僵硬的腿，重復(fù)道：“布克特家的爵位？”

    “用一顆寶石和百萬的債務(wù)換一位美人和爵位，這可說不上是個劃算的買賣?！?/br>
    “也許霍克利愛上了她?！倍嗬蚪z故作老成地說，“故事里常常有的，有的人會為了愛情拋棄一切?！?/br>
    “這可不是霍克利的作風(fēng)，親愛的多莉絲，他是商人，沒有什么比他倉庫里的金錢和寶石更為重要的了?！?900嚼著嘴里的面包，又倒了一杯咖啡，“這黃油不錯?！?/br>
    多莉絲不愛吃干巴巴的面包，她小口地喝著杯子里的熱紅茶，小聲道：“那看來他對海洋之心勢在必得了？我們該怎么辦？”她有些慌張。同時多莉絲又燃起了憐憫的心思，‘布克特小姐可真可憐。如果她不愛霍克利先生，就算獲得了用之不盡的財富也不會快樂吧？’

    1900安撫地說：“別擔(dān)心，我已經(jīng)放出了話，會參加明天的競拍——小霍克利先生顧忌他的父親，不會絲毫不留情面的。就算他鐵了心要和我搶，也難說他會不會比我出更高的價格。”

    多莉絲放下心來了，哥哥總是不會讓她失望的。

    吃完早餐，1900收拾了寫手稿就離開了，他又發(fā)現(xiàn)了一處有趣的地方，或許在那里可以獲得一些創(chuàng)作的靈感。多莉絲在臨時女仆的幫助下，坐在輪椅上跨過了階梯，來到了門外的花園里。

    冬日的倫敦自然沒有太多綠植了，但是旅館的園丁很有創(chuàng)意，即便是枯敗的落葉和樹枝，也被擺放成了奇特的景觀。圣誕節(jié)剛過，綠蔥蔥的圣誕樹還停放在院子里，來不及移走，上一任的客人留下的裝扮和禮物盒纏繞在樹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