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趕得上就天涯相伴,趕不上也不算分別。
鐵皮橫縱之間互相磕碰,劇烈震蕩敲擊脆弱心壁。爆炸迸出亮度極強的橙色光芒,在青天白日都如此晃眼。 那道橙光從一個亮斑開始,點亮她秋水霜曈,然后似墨入水中般迅速蔓延,最后變成翻滾的濃煙。 門口的幾個鐵桶被爆炸波及,火星落在滿是油污的內里燃起熊熊火焰,不停從云散的灰煙里噴出兇猛火舌。 他還在里面。 只有這一個念頭,剩下的再不敢想。 偽裝的殼在逐漸破碎,看著火焰跳躍,她竟甩開不知是誰緊抓著她的手,不顧一切地闖進濃煙中。 在倉庫里的男人在爆炸前一刻閃開身體,卻依然被氣流沖蕩出去。渾身骨骼被拍擊的生疼,灼熱氣浪炙烤皮rou,用來護住頭的左臂瞬時一片泥濘。 剛進來的虞卿被嗆得流出眼淚,下意識到硝煙最開始散去的角落,卻發(fā)現有個人還活著。那人渾身灰泥狼狽不堪,腸子已經外流,不停往前夠著一把手槍。 沉鐸絕不會引火自焚,這只能是害他涉險的人。 傳自父親的血性被瞬間激發(fā),看著那只努力奮進的手在地上掙扎,將觸到槍把時狠狠踩了上去。 上翹的眉眼微瞇,下一秒,抬起手臂用槍管磕開對方的嘴——“嘭!” 一聲悶響,女人臉上被短暫照亮,隨之望向角落的目光一緊。 “沉鐸!” 男人躺在倉庫一角,她沖過去奮力搬開壓住他身體的鐵皮將人抱在懷里確認他的心跳,然后柔夷撫上他下頜眉尾順著堅硬的輪廓游走,一滴合著灰塵的淚水便滴在他眼皮上。 頭部的撞擊讓男人神智漸入恍惚,眼前出現一條遍布火星的路,幽深不見盡頭,他就那么一直望著,直到眼皮被什么溫熱東西裹附。 “卿卿?” 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卻將將能映出她涕零如雨的臉。 “我在,快,快起來,我們出去。” 雙眼驚懼羅織血紅,不成句的字從唇縫里擠出,她攬著他的肩背用力去推他,可力量始終不足以拖動高大沉重的身軀。 “快起來!火要燒過來了!” 聞言,他側頭看到洶涌火勢,垂眸看她落在自己胸前的手,“別拽了?!鄙砩系膫诤驼鹗帥_擊讓身體麻痹,而現在的情況不允許等他恢復。 “你帶不動我,走吧?!?/br> 男人聲音不見慌亂,可撫著他臉的手卻在顫抖,眼淚又潸然而下。 “不行!你不能不要我!” 她依然拉不動他,歇斯底里的哭喊之后絕望地趴在他胸口哭,赤紅眼瞼和濕漉漉的睫毛滑過他皮膚,熱流涌進領口流過緊實胸腹。 男人忽然扯起唇邊,突然覺得什么生死都不重要。他貪戀她的依賴,讓她離開是理智,是面對自己救命恩人的良心,可這股攜著愛意的溫暖讓她變得只是虞卿。 他有多自私多卑鄙,多想把皎白無暇的姑娘禁錮在身旁他再清楚不過。可那又怎樣,這是屬于他的人,他舍不得。 片刻后,悶在胸口的人似是平靜些許后又開口,“爸爸......他,已經來了,他會過來的,讓我陪著你,我不走......” 趕得上就天涯相伴,趕不上也不算分別。 墨色眼瞳在她說完后悠悠合上,烈火燃起的噼啪聲竟突覺得悅耳。 “好,其實你什么都知道?!?/br> 知道他一切詭秘的心思,那些霸道的獨占欲還有卑劣的所有。 知道,也盡數收納。 空氣逐漸熾熱,她扒開他前襟,櫻唇吮上赤裸胸膛。 “我知道?!笔只氯タ圩∷值Z手掌,“誰叫我愛上瘋子?!?/br> 我們都一樣。 鐵水的傭兵緊隨其后,要跟著進去的何光攥起拳頭狠狠砸在地上。 “先過去打!” 這些人不解決掉他們誰也活不了,但以幾個人和幾十個人打的結果卻也誰都知道。 可男人是不能做孬種的,被人一槍打死也好過一輩子窩囊。 西側的軍車與他們幾乎同時看到對面的吉普。 黑色吉普車前蓋統(tǒng)一貼著白色熊掌,強烈對比沖擊眼球。 “先用榴彈轟?!?/br> 虞伯遠看了周喬山一眼,他越權了,但在女兒的安危面前,他顧不了那些官場上的講究。 何光幾人隱在角落正在攻擊,不等他們開槍瞄準,開在最前面的車就被遠處射來的一顆榴彈炸的四分五裂只剩車架。 領頭的人之前只被告知來清理殘兵,突來的攻擊打得他措手不及,榴彈鋪天蓋地砸過來,來不及跑出車子的人被燒死在車廂里,只有小部分人跳車離開,慌不擇路下驀地撞上何光幾人的槍口。 對這些人他們有仇恨有憤怒,不顧被震裂的手掌,毫不猶豫斬殺殆盡。 等眼前所有人都倒下,幾人已經完全脫力,這時何明往一旁抬了抬眼皮,眼中驚詫一掠,用最后力氣抬起槍頭。 “等等!” 虞伯遠瞥到他們胸前閃爍的狼頭止住身后士兵,抬起兩只手只身一人靠近。 “我是沉鐸的父親。” 距離已經足夠讓對方看清他的臉,清白雋朗的中年人完全不同于沉鐸的野性,眼尾上挑的眉目倒是和虞卿有幾分相似。 但來人沒惡意,他們也來不及多想,何明扔了槍,一把抓住他肩膀搖晃,眼球赤紅。 “那你快救他們!在倉庫里??!” 烈火幾乎把倉庫大門封死,只能從另一側撞破鐵皮沖進去。 整個倉庫像是一個蒸籠,炎熱之極,虞伯遠和一隊士兵進來就覺得呼吸困難。 凝緊的目光透過煙霧焦灼尋找,終于在墻角看到兩個抱在一起的模糊人影。 “快!” 他跑過去一把將女兒抱起來,“把他帶出去!” 男人身量壯實沉重,叁個士兵才勉強把他拖回車上。 “爸爸......” 重見天日,沾了泥灰的臉上閃著晶瑩露珠,她對著父親喊了一聲后從他懷里掙扎下來跌撞到沉鐸身邊抓住他的手。 沒有昏暗和煙霧蒙蔽視線,她將他身上的傷口看得清清楚楚,特別是血淋淋的左臂,皮膚表面只剩一層糜爛的rou。 虞伯遠懷里驟然空了,他愣了一秒后叫來軍醫(yī),視線終于和沉鐸剛睜開的眼對上。 隔了十幾年的對視。 當年的年輕軍官變成沉穩(wěn)的中年人,瘦弱不堪的男孩亦長成壯碩男人。 沉鐸動了動唇,想叫的那個稱呼卻哽在喉里說不出來。 橫穿戰(zhàn)場都不曾膽怯的男人這一刻怕了,墨色眼仁忽明忽暗地閃爍不絕。 多年不見,自己眼下卻過于狼狽,還連累他的女兒差點陪著自己一起死。 而虞伯遠臉上看不出絲毫表情,這讓他更焦急,急于知道這位父親的態(tài)度,是否能接受這樣一個他,是否能把女兒交給他。 窘迫而心慌,他略抿下唇的樣子已然看不出半分殺伐果斷,只成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隨行的軍醫(yī)扶起他的身體給他包扎傷口,他們便也離得更近了些。 眼前的男人和記憶里的差距太大,只有那雙堅毅的眸子能和影子重合。 其實虞伯遠并沒生氣,他看得明白想得也清楚,戰(zhàn)爭沒有正義可言,他也參加過戰(zhàn)斗,所以從不站在道德制高點去評判是非對錯。最起碼沉鐸現在好好地活著,還能像他曾經一樣所向披靡。 可是—— 他看著女兒心疼哭泣的臉,目光下移,又落到兩人十指緊扣的手上,眉骨壓低,臉上終于有了表情。 可是憑什么拐跑他的女兒,明明沒有血緣關系竟也這么像他。 “爸爸,你別怪他,等他好了再說,行嗎?” 男人表達感情的方式蒼白而單調,更何況是兩個如此相似的人。 她明白,這不是說話的好時機,所以搖晃父親的手臂祈求,聲音委屈引人愛憐。 “唉......” 未久,虞伯遠嘆口氣似是妥協(xié),他刮過女兒的嫣紅鼻尖,而后在沉鐸凝睇下,慢慢蜷起兩指在他臉頰上捏了一下,又輕輕擦拭著他臉上油污。 這樣一個動作兩個成年男人做出來極致怪異,可沉鐸卻在他手指觸上臉那一刻閉上了眼。 眼眶熾熱猩紅,熱氣在眼里打轉,如果不趕緊遮擋,那藏著的淚怕是會立刻流出來。 這是當初虞伯遠和他之間的親密方式,原來不止他一人記了這么多年。 ————分割線———— 比預想的晚了叁天,十二點前更主線結尾。 戰(zhàn)爭鏡頭確實寫得太細了,抱歉,嗜血的我啊。。。 所以,明天有rou。 預告番外里也有rou。 謝謝大家!抽獎結果結束之后統(tǒng)一公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