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她連忙去看李懷懿。 李懷懿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掃在姜鸞身上,他沉默了一會兒,低沉道:“她已經(jīng)償還過了?!?/br> 第20章 不愧是他 秦王現(xiàn)在多多袒護于她,就是…… 太后沖口而出,“懿兒,你這是什么意思?” 李懷懿沉吟不語。 太后的心里滑過諸多念頭,最后聯(lián)系到李懷懿頻頻召幸姜鸞之事,她產(chǎn)生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 太后的面色變得十分僵硬,她干笑兩聲,說道:“懿兒,哀家明白了。既然是你的意思,哀家自然不會多加置喙。” 太后是世家出身,母族強大,甫一入宮,便被先帝封為繼皇后。她雖然醉心權(quán)勢,又心性歹毒,但能始終穩(wěn)坐后位,一直到現(xiàn)在仍然安安穩(wěn)穩(wěn)地當(dāng)太后,跟她的知情識趣,是分不開的。 太后的處事宗旨,便是無論如何逾規(guī)越矩,也絕不觸怒坐在皇位上的人。 李懷懿淡淡頷首。 太后又道:“哀家今日來此,是為了看望德妃。她到底是哀家的外甥女,自小嬌寵著長大的,如今她被懿兒懲罰,吃了這許多苦,已經(jīng)知錯了?!?/br> 李懷懿眉間一蹙,“太后要放她出來?” 太后笑道:“自然。說起來,她也并沒有犯下什么大錯,宓妃更是好好地站在這里,什么傷也沒有受?!?/br> 她看了一眼姜鸞,不由撇了撇嘴,“依哀家看,德妃的苦頭也受夠了,懿兒是仁厚之君,不如仍舊把德妃放出來,像以往那樣,讓她住在咸福宮里。方才德妃跟哀家保證,她日后一定會安安分分的?!?/br> 李懷懿思索了一會兒,還是決定不要太落太后的面子,“住回咸福宮是不可能了,朕不喜歡鬧事的嬪妃。既然母后親口提了這件事,那么就把德妃放出宮,讓她大歸……” “臣妾不要!”冷宮里突兀地傳來一道尖利而顫抖的女子聲音,姜鸞循聲望去,才發(fā)現(xiàn)德妃一直躲在半掩的門扉后偷聽。 她變得疲憊而滄桑,蓬頭垢面,衣衫也有些破舊,宛如一朵凋零的嬌花。 李懷懿的唇角抿成一條直線,冷淡道:“你既然不愿,就好好留在此處反省吧。” 他本就是擔(dān)心王保不能為姜鸞抵擋住太后的怒火,才匆匆來此,如今格外開恩,德妃竟還不愿。 不愿就算了。 太后面色幾變,李懷懿對她道:“朕今日事忙,先走了?!?/br> 太后的心頭被憂慮和怒火燒得發(fā)慌,但也只好擺了擺手,“懿兒快去吧?!?/br> 李懷懿告辭,一撩袍角,踏上步輦。他垂眸看了立在一旁的姜鸞幾眼,說道:“宓妃,你跟著朕。” 姜鸞應(yīng)是,愉快地跟著步輦走了。 終于擺脫太后了!她快樂地想。 但是很快,姜鸞就笑不出來了。 抬步輦的太監(jiān),腳力很好,姜鸞穿著柔軟的繡鞋,踩在宮道上,越來越跟不上。 姜鸞:…… 她揉了揉走得發(fā)酸的腿,悄悄慢下腳步。 坐在前面步輦上的李懷懿回頭一看,擰眉,抬了抬手,示意太監(jiān)停步。 姜鸞趕緊走上去。 李懷懿垂睫,盯了姜鸞一會兒,說道:“王保?!?/br> 王保應(yīng)聲。 “宓妃走得太慢了,你把她送回長樂宮?!?/br> 王保應(yīng)諾,下一刻,李懷懿就乘坐步輦離開,瞧著甚為忙碌。 王保笑道:“宓妃娘娘,請吧?!?/br> 姜鸞頷首,隨著王?;貙m。 雪下得越發(fā)大了,隨行的宮女為姜鸞撐起紙傘。迎面撲來的朔風(fēng)吹拂起寬大的衣角,姜鸞攏了攏大氅,和王保寒暄,“不知王公公入宮幾年了?” 王保欠了欠身,“咱家入宮二十二年了。” “公公真是閱歷深,難怪能將陛下服侍得如此妥帖?!?/br>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br> 兩人寒暄了幾句,氣氛和煦起來。姜鸞忽而笑著問道:“不知陛下此次讓公公幫著遴選妃子時,有沒有議定選妃的數(shù)目?” 王保的腳步停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往前走,“宓妃娘娘這話是什么意思?” 姜鸞不語,含笑看他。 王保的腦子飛快地轉(zhuǎn)起來。 宓妃為什么知道陛下正在選妃,還問陛下要選幾個? 京師附近的姝麗女子,都已經(jīng)被選盡了,此次選妃,都是去往外地。宓妃手下雖然有幾個越國帶來的人,但她不應(yīng)該知道這么遠的消息。 王保猶豫著,不知道要不要回答宓妃,因為他一時拿捏不準,不確定陛下是否想讓宓妃知道這個消息。 但當(dāng)王保看著姜鸞微笑的臉龐,他很快意識到,此事很可能是陛下自己告訴她的,于是他決定賣個好,笑道:“陛下說,不拘什么出身,符合他的要求就好了,也沒有規(guī)定要選多少個?!?/br> 王保暗忖,就陛下那種要求,能找到兩個以上就是上天垂憐了。 現(xiàn)在儲秀宮那兩個民間來的女子,被他強硬地要求學(xué)習(xí)琴棋書畫,課業(yè)繁重,天天眼淚汪汪的。 姜鸞撫了撫衣袖上作點綴的白狐貍毛,語氣波瀾不興,“哦?陛下還有要求?本宮只知道,陛下說他想要美貌女子,倒不知他還有什么其它的要求?” 王保心中一定,心道,果然是陛下親口告訴她的! 能在宮闈中爬上高位的,無一不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之徒。王保心中尋思,宓妃是陛下目前唯一看得上眼的女人。她雖然是敵國的公主,但以眼前的形勢來看,宓妃的恩澤還要綿延很長時間,他說幾句軟話,賣幾個好,并不損失什么,反而可能在未來得利。 因而他笑道:“宓妃娘娘不必憂心,陛下的要求,都是照著您來的。什么艷若桃李、身姿曼妙,什么體香天成、才情斐然……宓妃娘娘,不是咱家夸張,您可真真是完美符合了陛下的喜好啊!” 姜鸞:呵。 果然如她所料,秦王現(xiàn)在多多袒護于她,就是把她當(dāng)作了工具一般的存在。 她只是略微一試,就試探出來了。 那個秦王,一邊召幸她,一邊尋覓新的合心意的妃子,若是找著了,下一步,就該是把她祭于刀下,或是貶到冷宮了吧? 她心中冷笑,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溫和道:“多謝公公的夸耀,本宮聽了,都要喜不自禁了。” 兩人談笑幾句,很快就到達長樂宮門口。姜鸞又客氣地請王保進去喝了杯茶,才送他離開。 天際的雪花越飄越大,積雪覆地,連臺階下都堆著白雪,幾個宮女正拿著掃帚細細掃著。 姜鸞揣著手爐,站在廊下看雪??戳艘粫海只貙m撫琴作畫。 畫了一會兒,姜鸞把筆擱到小筆山上,心中郁郁。 她真的沒想到,這個秦王,竟然把算盤打得劈里啪啦響。 姜鸞:不愧是他。 第21章 鬢角梅花 不知為何,他的心頭泛起一絲…… 當(dāng)日晚上,李懷懿cao勞完國事,回到承乾殿里,對宮人道:“把敬事房的人叫來?!?/br> 敬事房宮人很快趕到,他手上端著托盤,里頭盛放著一水兒綠汪汪的綠頭牌。 承乾殿燃著的宮燈,一下一下跳動著光芒,照在李懷懿精壯瘦腰上,腰上壓著一塊通透的和田玉佩。 他掃了一眼托盤,隨意地翻過姜鸞的牌子,又對敬事房宮人擺手道:“退下吧。” 又是宓妃? 宮人暗暗心驚,應(yīng)了聲是,端著托盤退下去,又讓專門的人去長樂宮傳話。 姜鸞躺在長樂宮的床上,盯著跳躍的燭光發(fā)愣。 她在思索自己的命運。 被自己的父皇嫁到秦國,雖然心中并不甘愿,但姜鸞知道,這是她身為公主的使命,或者說,不容拒絕的命運。因此,即使之前秦王對她冷淡,她也安之若素。 但是,被當(dāng)成這樣的工具…… 姜鸞嘆口氣,在床榻上翻了個身。宮女進來,稟道:“娘娘,陛下今夜傳您侍寢?!?/br> 姜鸞一下子就坐起來了。 她掙扎了一會兒,還是去沐浴更衣,掃榻迎君。 一個時辰后,李懷懿來到長樂宮。宮人們依次低頭行禮,回廊上燃著一排紗燈,庭院的幾盆臘梅濃烈綻放,馥郁撲鼻。 李懷懿踏進寢宮,見姜鸞迎上來。 她穿著素凈寢衣,腰線婀娜,身姿曼妙。烏發(fā)如瀑,垂落腰間,瀲滟雙眸如一只小鹿,閃爍著警惕的光芒。 李懷懿:?發(fā)生了什么? 今日早上,她還不是這樣看自己的。 李懷懿摸了摸她的臉,對守在殿門外的宮人道:“將庭院的臘梅折兩枝進來?!?/br> 宮人應(yīng)諾,須臾,就送進來兩枝秀美多態(tài)的臘梅。 李懷懿隨手挑了一支,插到姜鸞的鬢角,端詳了一下,頷首道:“更有風(fēng)情了些?!?/br> 今日姜鸞衣衫素淡,沒有戴裝飾。 姜鸞扯出一個假笑,“多謝陛下?!?/br> 李懷懿瞥了她一眼,坐到床榻上,拍了拍身旁,示意她上來。 姜鸞不急不緩地走近,李懷懿凝視了她一會兒,將唇覆上去。 姜鸞睜大雙眸,下意識地側(cè)了側(cè)身子,那柔軟的唇便落到她的臉頰上,隨后細細密密地往下吻,如落在肌膚上的細雪。 溫暖如春的長樂宮內(nèi),氣氛旖旎,幽闃無聲,只余偶爾刮過的颯颯北風(fēng),和鳥鳴春澗的低吟。 姜鸞鬢角的梅花,亦隨著這明媚風(fēng)光,輕輕搖曳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