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含霜聞言,側(cè)頭道:“越王陛下有很多女人嗎?” 眾人嘰嘰喳喳地應(yīng)是,拉著含霜,要給她說越王后宮的故事,含霜卻覺得眼前一晃,半閉的琉璃窗下,似有人影閃過。 她遲疑地打斷眾人的話:“亭外是不是有人?” 眾人俱是一驚,姜鸞坐直了身子,對幾個宮女吩咐道:“你們出去看看?!?/br> 第4章 重要棋子 “鸞鸞,過來坐?!?/br> ……… 過了一會兒,宮女們帶回來一個太監(jiān),“娘娘,方才就是此人在亭外晃蕩?!?/br> 太監(jiān)的身材矮胖,長著一雙小眼,神色很是高傲。 姜鸞坐在美人靠上,隨意問了幾句。 太監(jiān)蔑了她一眼,“陛下怕娘娘鬧出幺蛾子,派咱家過來盯著。” 姜鸞揉了揉眉心。 她被軟禁八個月了,好不容易出趟宮,還要被人監(jiān)視。 姜鸞對太監(jiān)道:“你也看見了,本宮就是在此處隨意逛逛,你回去吧,不用跟著本宮了?!?/br> 太監(jiān)立住不動,嘟囔道:“你的身份,還不夠格命令咱家?!?/br> 姜鸞皺眉,“本宮沒穿繡鞋。” 她的鞋襪被褪下來,放置于熏籠上烘烤,此時雙腳還被含霜捂著呢。 太監(jiān)雖說被去了勢,但到底是個男子。于情于理,都該避嫌。 太監(jiān)瞥了姜鸞的腳一眼,“不過是雙腳而已,一個越國人,還真把自己當(dāng)個玩意兒了。” 姜鸞大怒。 她對左右的宮女們道:“把他按住,掌嘴!” 含霜猶豫了一會兒,八個陪嫁宮女卻已經(jīng)一擁而上,壓住了太監(jiān),左右開弓掌起來。 “啪啪啪”的掌摑聲回蕩在寂靜的梅園里,太監(jiān)怒急,瞪著雙腿道:“呸,一個不受寵的宮妃,也敢這樣動你王爺爺!你給我等著!” 他雖是個男子,但陪嫁宮女們?nèi)硕鄤荼?,他掙脫不開。 姜鸞面無表情地盯著他,讓含霜把她的鞋襪取過來。 她想先把鞋襪穿上。 含霜放下雙手,起身去熏籠邊拿來鞋襪。她蹲下身,先為姜鸞穿羅襪。 那姓王的太監(jiān)見姜鸞不理他,更大聲地說一些不堪入耳的辱罵之話。 陪嫁宮女一聽,打得更用力了,清脆的巴掌聲越來越響。 姜鸞眼眸幽幽,靠坐在美人靠上,慢騰騰伸出雙腳,配合著含霜的動作。冷風(fēng)從半掩的琉璃窗刮進來,有些冷,姜鸞不由蜷縮了一下腳趾。 “你們在干什么?” 一個低沉冷漠的聲音響起來。 陪嫁宮女們停下手,驚慌失措地朝來人行禮,“陛下?!?/br> 王太監(jiān)甩了甩被驟然放開的雙臂,撲到李懷懿的腳下,“陛下,宓妃無故掌摑奴才!” 他大聲干嚎著,眼里一滴淚都沒有。 李懷懿身著一身金錦帝王常服,腰間壓著一塊通透的和田玉佩,負手立著,身形挺拔修長。 他的身后,隨行著數(shù)十個宮女太監(jiān),各個眉目低垂,對他恭順無比。 李懷懿面容冷峻地看了一眼在腳下干嚎的心腹太監(jiān),隨后抬首,看向姜鸞。 他的目光定住了。 姜鸞的雙腳裸露著,正在穿羅襪。她似乎有些冷,小巧的腳趾頭微微蜷著,顯得很是可愛。她的肌膚很白,像是冬日落下的第一片雪花,而嫩嫩的粉色指甲,如同玫瑰花瓣一般動人。 姜鸞察覺到李懷懿的目光,雙腳往裙底縮了縮,只露出幾個瑩潤的腳趾。 李懷懿的雙眼瞇了下,對身后的宮人道:“你們先退下?!?/br> 宮人應(yīng)是,魚貫出了暖亭,在亭外等候。 含霜飛快地為姜鸞套上羅襪,又拿過繡鞋,為姜鸞穿上。 姜鸞這才從美人靠上站起身,對李懷懿行禮,說道:“這個奴才,方才對臣妾不敬?!?/br> 王太監(jiān)大聲辯白,“奴才沒有!陛下,奴才依從您的命令,悄悄跟隨宓妃,不小心被發(fā)現(xiàn)了。她不分青紅皂白,就讓那些宮女打奴才!” 王太監(jiān)試圖擠出眼淚,但是沒有成功,他只好用袖口胡亂擦著眼角,擦得兩只小眼睛通紅。 姜鸞:好煩。 她讓含霜說。 含霜劈里啪啦地把事情說了,末了還強調(diào)道:“太監(jiān)確實對宓妃娘娘十分不敬。” 李懷懿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心腹,只見他的眼睛擦得紅通通的,整張臉被打得狠了,高高的腫起來。 李懷懿沉吟。 其實,他方才就是聽見了很大的掌摑聲和辱罵聲,才走過來的。 時值隆冬,萬物凋零,乾清宮里,也就這個梅園,還算有幾分景致。他本是出來散心,卻遇上這樣的事。 這個越女,雖然他可以給她一些委屈受,但是心腹奴才的公然侮辱,不僅是在對她不敬,更是對他的質(zhì)疑。畢竟,越女是他的重要棋子,什么時候,一個奴才,還可以爬到棋子的頭上去了? 李懷懿看了一眼姜鸞,見她的鞋襪穿戴妥當(dāng)了,便將亭外的宮人重新召進來,“把他帶下去,打四十大板?!?/br> 王太監(jiān)瞠目結(jié)舌,“陛下——” 李懷懿身邊的宮人們堵住他的嘴,將他帶了下去。王太監(jiān)掙扎嗚咽起來,聲音卻越來越遠。 李懷懿對左右的宮人道:“你們不可對宓妃無禮?!?/br> “是?!睂m人齊聲應(yīng)諾。 李懷懿點頭。重要的棋子,自然不能有一丁點的損壞,奴才本就是用來伺候人的,伺候他和伺候他的棋子,有什么區(qū)別?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姜鸞,轉(zhuǎn)身出了暖亭。宮人們迅速圍住他,提著點燃的燈籠,伺候他上了步輦。 姜鸞迎出去,送他離開。 “對了,”李懷懿坐在步輦上,眸光垂落下來,俯視著她,“你早點回長樂宮,不許再在外頭晃蕩了?!?/br> 姜鸞:…… 第二日便是新春,姜鸞被拘在長樂宮里,度過了有生以來最孤寂的一個新年。翻過年是正月,正月十八這天,李懷懿身邊的宮人過來傳話道:“越國使者來了,陛下請您前往御書房?!?/br> 姜鸞心中一跳,連忙穿戴整齊,帶著宮女們?nèi)ネ鶗俊?/br> 在去的路上,李懷懿的宮人在前面引著路。宮道靜悄悄的,宮人低聲道:“陛下命奴才轉(zhuǎn)告您,不可說出軟禁之事。” 他的聲音分明很恭謹,但姜鸞分明聽出了幾分警告意味。 來自于那個年輕君王的警告。 “本宮知道了?!苯[擰眉道。 這幾日接連下了幾場大雪,御書房外,宮人們忙忙碌碌,仔細清理著宮殿飛檐上的積雪。 姜鸞被帶入御書房。 御書房內(nèi)燃著龍涎香,香爐上煙霧繚繞。李懷懿坐在臨窗的大炕上,閑適地端著一盞茶,正細細抿著,氤氳而出的熱氣,讓他清冷的眉眼莫名柔和了些。 越國使臣坐在李懷懿的下首,見姜鸞進來,他率先站起身,對姜鸞行禮道:“宓妃娘娘?!?/br> 這個使臣,不是送姜鸞和親的那個。他的年紀更大些,眸子滄桑老邁,看起來很有幾分慈祥氣質(zhì)。 姜鸞微笑著頷首,儀態(tài)周全。 李懷懿對姜鸞招了招手,“鸞鸞,過來坐?!?/br> 姜鸞:……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她仍被李懷懿的不要臉驚了一下。姜鸞提了提裙角,默然無語地坐到李懷懿身邊。 他們中間隔著一個小幾,兩人距離極近,姜鸞又聞到了那股清幽舒緩的男子香氣。 她抬眸,看見李懷懿的側(cè)臉線條清晰流暢,鼻子英挺,如同最驕傲的冰雪山脈。 他察覺到她的視線,抬頭看過來,兩人目光相撞,他輕笑了一下,恍若清冷星光。 姜鸞在心底輕哼一聲,挪開視線。 使臣欣然笑道:“陛下和娘娘的感情看起來很好?!?/br> 李懷懿溫文爾雅地點頭,如同一位清貴的翩翩公子,“朕征伐燕國,入后宮的時候不多,但凡入后宮,朕都會去鸞鸞的長樂宮?!?/br> 姜鸞:這話倒也沒錯,但是你來了長樂宮之后,就把我軟禁了。 李懷懿是一個勤政愛民、胸懷天下的皇帝,他最大的目標就是讓民眾過上富足生活,并一統(tǒng)天下。 所以他來后宮的次數(shù)確實不多,姜鸞入宮八個多月以來,就只有和親那晚,他來過一次。 姜鸞合理懷疑他受過什么創(chuàng)傷,才不愛接近女子。試問哪個年輕有為的男子,不是早早就把一堆佳人攬入懷中了? 越國使臣連連點頭,長嘆道:“這樣便好!”他興致勃勃地和李懷懿聊征伐燕國的事情。 李懷懿道:“燕國多次sao擾邊境,讓朕煩不勝煩。此次能迅速顛覆燕國,還要多虧了越王的幫助?!?/br> 越國使臣捻了捻雪白的胡子,“是您運籌帷幄,才為我們奪來先機?!?/br> 姜鸞聽著他們互相吹捧,百無聊賴地轉(zhuǎn)著小幾上的茶蓋。 她的手指纖細白皙,冬日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映在她的手指上,看上去美得仿佛在發(fā)光。 李懷懿留意到她的小動作,目光不由在她的手指上停頓片刻。 越國使臣極擅察言觀色,他見狀,連忙扯回話題,說些公主會感興趣的話,“娘娘,您的母妃十分思念您,她還托微臣給您帶來禮物。” 姜鸞抬眸,眼睛亮晶晶的,“是什么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