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jié)
當(dāng)你做的那些齷齪事我都不知道是吧?你不是一直覺得我這種有家世的人不爽嘛,這回我就叫你好好看看,我這種家世的人真正欺負(fù)人是個什么模樣?” 陸子昂拿著折扇撣了撣自己剛被陳留碰過的袖子,“對了,千萬記得把自己做過的痕跡遮掩地再嚴(yán)實一些哦!” 一貫笑語盈盈的陸子昂驟然冷下了臉,極盡刻薄地挖苦人,這副模樣唬得一屋子的人一愣一愣的,直到他人走了,眾人才反應(yīng)過來。 就有人跑去安慰臉色蒼白的陳留,“那就是仗著家世囂張,你甭理他。” “就是就是。這種公子哥脾氣一向大的很,他這是心里不爽遷怒你呢,要我說就他這種人被舉報失去了機會也是活該?!?/br> 陳留心不在焉地由著人一通安慰,心里卻亂糟糟的,不曉得陸子昂為什么這么確信是他干的?難道自己不小心留了什么證據(jù)被他發(fā)現(xiàn)了嗎? 他最后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陸子昂是打算找他爹幫忙嗎?要知道陸子昂他爹是大理寺寺卿,人脈廣,手段厲害,陸子昂要是真的找他爹,他真的還能藏的住嗎? 陳留額頭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汗珠,眼神慌亂不定。 時遷將之瞧在眼里,“呵呵,陳大人的反應(yīng)是不是過分緊張了些?” 時遷眼底閃過一抹譏嘲,隨后便也出了屋。 留下眾人面面相覷,瞥向陳留過分陰沉的臉色…… *** 話說陸子昂跟時遷兩個前后腳出了門后便各自行動。 陸子昂這邊,哪怕明知道這次的機會跟自己無緣了,但是該出的氣還得出,他長這么大還是頭一回吃這么大的虧,他能咽的下這口氣就怪了。 轉(zhuǎn)頭就去找他親爹幫忙去了。 時遷這邊更不用說,他只將近期發(fā)生的種種稍微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心里便大約有數(shù)了。 不過,這種事情僅憑猜測是不行的,他必須得找到證據(jù),決不能白白背鍋,由著自己身上沾染這種“暗地舉報對手”的名聲。 時遷私下查探,晚上又跟陸子昂一起在茶樓碰了一面,待了大半個時辰才分開。 出了茶樓,時遷神情終于輕松一些。 錦歡也給他出了個主意,讓他可以將這件事情跟天子說一下,若是有天子插手,事情查探地必然也容易一些。 時遷先覺得有些羞恥,不大愿意這么干,覺得這做法太孩子氣、還有些告狀精的感覺。再來,他這事說小不小、但說大也不大,又是私事,拿這事去叨擾天子,略有些尷尬呀。 就算真就上報了,他也不覺得天子會把他這點子不妨吃喝的事放心上。 錦歡還是勸他,“我曉得相公的想法,不過我覺得陛下既然如今有心培養(yǎng)你做他的心腹,那么無論陛下在意不在意這事,咱們該回的還是要回。 何況,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尤其是對陛下來說,人大多敬他、畏他,卻少有真正親近、依賴他的人,如果有這么一個人出來,對陛下來說該是十分難得的吧!” 因為難得,所以會關(guān)注、會維護,長久下去,漸漸就容易形成習(xí)慣,會將之劃分成自己的羽翼下。 時遷:“……”額,行吧。 隔日,時遷便揀了個機會跟天子提了一嘴。 天子當(dāng)時沒說什么,等時遷走了之后,他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大手一揮,立馬就遣人去查了。 不過半日,此事的來龍去脈、一干證據(jù)便被擺上了御前。 蘇公公伺候在旁,問道:“陛下,可是現(xiàn)在將這證據(jù)遞給時大人?” 天子搖頭。 蘇公公不明白,陛下明明很滿意時大人,遣人去找證據(jù)難道不是想幫忙的? “陛下是不管了?” 天子輕輕瞥了他一眼,然后吩咐道: “你叫底下人盯著,若是時遷能夠自己解決,就別插手,若是不行的話,再將其中一些東西透給他……但是,那個叫陳留的,不能繞過,叫他嘗些苦頭。” “是。”蘇公公心里大約就有些明白了,原還當(dāng)皇上不管了,卻原來還是護著時大人的。 不單是維護,皇上這也是在有意磨煉時大人呢吧! 第一百零六章 …… 打入了夏后, 天氣便越發(fā)燥熱,但絕沒有哪一個時刻像現(xiàn)在這般叫陳留感到如此窒息。 只因,“舉報信”事發(fā)了。 就在他正竊喜陸子昂跟時遷兩敗俱傷, 晉升名額將要花落他家之際,陸子昂直接當(dāng)著滿室同僚的面將他的臉面給揭了。 說他心機深沉、小人行跡、為一己私利罔顧事實給他人亂扣罪名好排除異己、趁機上位, 為此多次挑撥他人關(guān)系、還濫用私權(quán)編寫舉報信打擊別人、還趁機栽贓嫁禍他人…… 不同于上次的暗藏機鋒,這次陸子昂是直接將一切攤開了說, 一句句咬牙切齒的控訴, 似鋒利的箭矢, 給與陳留當(dāng)胸狠狠一箭。 他緊張、慌亂, 不知所措,但他本能還在, 下意識地就反駁陸子昂,“我曉得陸大人的生活向來順?biāo)欤@次卻吃了這么個虧, 你受委屈了, 我也萬分同情你的遭遇。 ——但你卻借此事三番兩次找我的茬, 遷怒于我, 欺侮于我, 如今還想拖我下水, 是不是也太過分了些?” 陳留眼角通紅,聲音高亢, 好似受了極大冤屈的模樣,倒是真唬住了不少人信他,覺得是陸子昂又在耍少爺脾氣,遷怒他人。 立即就有不少人看不過陸子昂的“囂張、欺人”,紛紛站出來聲援陳留…… 這個一句, 那個一聲的,大家全沖著陸子昂的傲慢、無禮、目中無人去了,將平日里積攢的怨氣一股腦地傾倒而出,如盛夏的瓢潑大雨驟發(fā),砸的陸子昂暈暈乎乎的,一時竟也口不能言。 陳留慫拉著個腦袋,透著些許無力的、又有些可憐的倔強,叫人忍不住心生同情,于是聲討陸子昂之聲越勝,倒是都忘了陸子昂爆出來的“真相”。 時遷瞧在眼里,能由得事態(tài)這么發(fā)展下去? 怎么可能? 他腳步一拐,悄悄溜了出去。 不過片刻,戶部左右侍郎大人全趕了過來,連尚書大人都驚動了。 *** 老尚書慈眉善目,平日示人多是樂呵呵的燦爛如菊的笑臉,今兒卻從進門就瓜落個面兒,胡子吹起,入座后小細眼兒一瞇,整間屋子都靜了下來。 剛才一干疾言厲色的“大人”這會兒都曉得闖禍了,白日不好好當(dāng)差卻聚眾鬧事,叫侍郎大人逮著就算了,誰知竟還驚動了老尚書大人,這回怕是沒好果子吃了。 一個個不由地心中暗暗生出悔恨之心,不該為個旁人的事帶累自己。 但是他們辦公的地兒離侍郎大人跟老尚書的位置可遠著呢,平日這幾位大人幾乎不會過來,這回來的這么及時、還這么全乎,肯定是哪個出去通風(fēng)報信了吧?叫他們曉得了,決計饒不過他。 一只只眼睛跟雷達似的從周圍掃過,想要找到那個通風(fēng)報信的“小人”。 時遷眨了眨清亮的眼睛,不動聲色地將身子又往里縮了縮:他膽子小,可禁不住嚇! “嗯—哼—”老尚書清了下嗓子,于是,大家伙兒連頭都不敢轉(zhuǎn)了,一窩蜂地低頭扮乖,等著老尚書訓(xùn)誡。 老尚書卻并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仍舊瞇著細眼假寐。 兩位侍郎大人暗暗叫苦,曉得尚書大人今兒是真惱了,兩人只得站出來主持局面。 得嘞,啥都先不說,只聚眾鬧事這一條,全都指著臭罵一頓再說。 一幫不省心的兔崽子。 罵人這事,還是右侍郎大人在行些,嘴巴不間斷地嘚吧嘚吧了足有兩刻鐘,把人罵得頭都抬不起來,一個個都要跪地上去、腦袋清明的不能再清明了才歇。 上首的尚書大人胡子這會兒就不那么翹了,眼睛也要圓潤許多。 左侍郎大人悄悄給同伴豎了根大拇指,而后適時地奉上一杯清茶,右侍郎大人接過茶水微微抿了口潤了潤嗓子,接著順勢退到尚書大人身旁,將主場讓了出來。 左侍郎大人這才接過場子,“說吧,怎么回事?有個腦袋清楚的來講講不?” 陳留一抬袖子,邁著腳步從后面走出打算先發(fā)制人,不料腳下忽地多出一條腿,絆了他一下,他頓時跌了下去,整個人朝前趴下、五體投地、華麗麗地行了一個大禮。 “對不住、對不住”時遷從陳留后面走了出來,對著陳留拱手致歉:“實在對不住,我正給陸大人讓路,沒瞧見您,真是對您不住,見諒見諒?!?/br> “你——你分明就是故意的”陳留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出了個大丑,膝蓋痛不說、心里還堵得慌,便不管不顧地沖著時遷一頓咆哮。 時遷老實極了,也不還口,旁邊的陸子昂卻憋不住了,哈哈哈地對著陳留一通大笑,“陳大人是不是虧心事做多了心虛啊,這才連路都走不好,平白摔個跟頭哈哈哈?” 陳留一手指著陸子昂,“你—你—你”了半天,眸子里都要噴出火來。 陸子昂還想再笑一會兒,時遷暗暗踩了下他的鞋,他這才見好就收,對著上首的左侍郎大人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回。 前因后果,全都講得明明白白。 陳留幾次想打斷陸子昂的話,卻叫時遷緊緊絆住,壓根尋不到一絲機會。 等陸子昂說完了,他就喊冤,這回陸子昂可做足了防備,壓根不給他機會扮可憐,直接上證據(jù),“舉報信”事情發(fā)生的那天陳留是什么時候進入官邸的、期間進出過什么地方,全都詳詳細細地標(biāo)注了出來。 人證物證都能找到,由不得陳留耍賴。 像是匿名寫舉報信這種事,因為也沒有觸犯刑罰,所以固然左右尚書大人不喜歡這種鬼祟行徑,但是也沒有理由去將人揪出來。故而未曾派人查探。 而上面不發(fā)話的話,底下人想弄清楚并找到證據(jù)就比較難,陳留正是仗著上面人不會去查才敢這般做、并栽贓給時遷的。 哪里曉得陸子昂居然沒這么好糊弄,沒針對時遷卻反而懷疑他,直接從他的行蹤入手,詢問官邸當(dāng)天值班的守衛(wèi)還有下人他前一晚是何時離開官邸的,當(dāng)天又是何時到的,期間去過什么地方,身邊都有什么人? 這么順藤摸瓜,果然證據(jù)全都指向他。 陸子昂上完證據(jù),左尚書也沒一棍子打死,給了陳留申辯的機會,問陳留可還有解釋? 先前替陳留說話的人此刻也全都直勾勾地盯著他,希望他能給個說法。 陳留后背都濕透了,卻不肯服輸,狡辯道:“我承認(rèn)我那日是去過侍郎大人辦公的區(qū)域,可我只是想去找大人請教問題,不能因為那邊的守衛(wèi)跟下人只見過我就說是信是我寫的吧,也許是那人狡猾藏的隱匿沒被人發(fā)現(xiàn)呢?” 這個說法不是沒可能的。 之前聲援陳留的人眼睛又亮了,他們不愿相信自己可能錯了,便依舊幫著陳留,道這種情況也是很有可能的。陳留見還有人信他,心也穩(wěn)了一些,越發(fā)開始說一些有利于他的話。 “那信上用的墨,我可從來沒用過,咱們中可只有時遷大人才有它;還有信上那個字跡,我練了二十多年的字了,自認(rèn)自己的字可比那個要好看多了——” 說到字跡,時遷忽地插了句嘴,“敢問陳大人日??墒怯媚囊粋€手寫字?” 陳留當(dāng)即瞳孔一縮,邊上已有其他人好心幫忙答了,“陳大人慣用右手,怎么了?” 怎么了? 如果信上的字跟他慣用的右手字跡不一樣,那么左手呢?如果他左手也會寫字只是不常用或者練習(xí)的時間短呢? 那么,信上那奇怪的字跡是不是就說得通了? 一瞬間,不少聰明人都聽懂了時遷的言外之意,眼睛便不住往陳留左手上瞄,陳留的左手哆嗦了幾下,不自覺地往后躲。 時遷笑了笑,“是嘛,怎么我記得之前好像有一次看到過陳大人坐在最拐角的位置寫字,用的卻好像是左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