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追兵
皓月,巖石,篝火,野外,男人。 泰爾斯醒來的時候,地獄感官反饋給他的就是這么一幅景象。 很好,他沒有被綁起來。 泰爾斯輕輕睜開眼睛,在后腦的疼痛和陣陣的眩暈感之下,悄然摸索著腰部。 “在找這個嗎?” 銅鑼般的嗓音響起。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放棄了摸索,艱難地坐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那是我的。” 夜晚的篝火旁,蒙蒂表情悠然地靠坐著一棵樹,面帶微笑地看著他。 j匕首在男人的手里輕巧地來回旋轉(zhuǎn),耍出不少花樣。 “不得不說,挺鋒利的?!?/br> 亡號鴉把匕首轉(zhuǎn)成反手,在空中迅捷一削,在輕微的破空聲中收回手臂。 “我也算是對武器了解頗多,居然完全辨認不出它的原材大概是某種罕有金屬,嘖嘖,果然王室就是王室?!泵傻購椓藦梛的鋒刃,饒有興趣地嘖舌道。 泰爾斯無奈地扭了扭脖子,舒緩著疼痛的后腦順便觀察四周。 他們已經(jīng)不在原來的那個樹林了,而是身處一個地勢復(fù)雜、怪石嶙峋的荒野上,男人還在一塊斜向避風的巨巖下生了火。 蒙蒂背后的樹上拴著兩匹馬,鞍具精良,其中一匹裝著箭囊,另一匹甚至掛著長劍盾牌一看就是戰(zhàn)馬。 在地獄感官里,蒙蒂的輪廓跟正常人無異,呈現(xiàn)透明的人形,但泰爾斯看得到,跟要塞之花、王國之怒和隕星者這些人一樣,這個極境高手的體內(nèi)蘊藏著奇異的力量,在肌rou血管間潛伏,偶然驚鴻一掠。 馬在對面,武器也沒有,這是個我不熟的荒野,敵人還很強大。 泰爾斯暗中搖頭:逃跑的幾率很小。 就在他仔細觀察的時候,蒙蒂已經(jīng)放下了匕首,遠遠拋來一塊rou干和一個水袋。 泰爾斯手忙腳亂地接住,隨即微微皺眉。 “就這些?” 王子拍了拍rou干上的灰塵,一臉嫌惡地道:“你既然生了火,就不能打個獵烤點rou什么的?” 蒙蒂搖搖頭,渾然不當一回事。 “抱歉啊,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殿下?!?/br> “在野外,rou香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生火就已經(jīng)很過分了,”亡號鴉隨手抓起另一份rou干,塞進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著,“當然,你可以選擇不吃?!?/br> 泰爾斯又貌似哀愁地嘆了一口氣,輕咬一口rou干,擺出一副難以入口的樣子,不滿地看著蒙蒂。 對面的男人似乎很感興趣地看著王子這副食不下咽的樣子,發(fā)出低低的嘲笑。 “這是什么地方?”王子似乎放棄了抗議,頹然地盯著蒙蒂,掃過他手邊的j匕首: “我們在哪兒?” 蒙蒂又撕扯了一口rou干,故意輕笑道: “在路上?!?/br> 在路上。 泰爾斯輕輕皺眉:“哇哦,真精確?!?/br> “真抱歉沒給你帶來地圖,”蒙蒂諷刺道:“尊貴的殿下?!?/br> “秘科的人,那些本該等在叢林里接應(yīng)我的人……”泰爾斯淡淡道:“你把他們怎么樣了?” 蒙蒂聞言笑了起來。 他笑得很暢快,雙肩抖動,仿佛一想到這事兒就非常開心。 這讓泰爾斯心中一重。 “我不是說了嗎,”蒙蒂眨眨眼睛,面有得色:“他們‘很忙’?!?/br> 沉下表情的泰爾斯沒有回應(yīng),而是默默地打開水袋。 他把壺嘴扣上嘴巴,默默啟動地獄感官,再一次仔仔細細觀察了一遍周圍,包括月亮的位置。 現(xiàn)在是深夜,距離他擊暈我,起碼過了好幾個小時。 只是…… 奇怪。 “只有你一個人?”王子喝了一口水,淡淡問道。 蒙蒂皺起眉頭。 “怎么?” 亡號鴉微微瞇眼,目光中閃過一絲警覺: “是不是覺得,如果只有我一個的話,你也許會有機會?” 泰爾斯瞥了一眼他身邊那個裝著弓弩的袋子,又看了看靜靜躺在地上的j匕首,微微嘆息。 “算了?!?/br> “我沒妄想過,能單挑埃克斯特最出名的前哨斥候。” 蒙蒂輕笑一聲。 亡號鴉目中閃過寒光,讓泰爾斯再次覺得如芒在背,坐立不安:“那就別這么看著我你沒有機會?!?/br> 泰爾斯放下水袋,擦了擦嘴角。 “但你真的只有一個人?!?/br> 蒙蒂眉心一聚,話語冷淡下來:“你喜歡廢話?” 泰爾斯搖了搖頭。 但他依舊微微一笑:“這能說明其他問題怎么,你害怕被人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你私自擄走了星辰王子?” “比如被龍霄城,和被你的好哥們兒尼寇萊發(fā)現(xiàn)?” 蒙蒂抬起頭,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冷。 “哈。”他皮笑rou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泰爾斯挑挑眉毛,放下水袋,重新撕咬起rou干。 “也對,你背負的可不是我,而是兩千騎兵。”他含糊地道。 蒙蒂的目光微微一動。 “記得嗎,星辰王國的兩千騎兵,還待在靠荒漠的邊境上,等著干涉自由同盟的戰(zhàn)事?!?/br> 王子吃力地撕扯著生硬的rou干,時不時喝一口水:“關(guān)系祈遠城和龍霄城兩大領(lǐng)地的利益?!?/br> “帶著我,你身上的擔子可不輕呢,蒙蒂勛爵。” 泰爾斯輕聲道:“你做好準備了嗎?” 蒙蒂沒有說話,臉色卻徹底板了起來。 “你的話太多了?!?/br> 但泰爾斯不以為意地搖搖頭:“但你很自信,對么?” “因為你是全??怂固厣舷伦詈玫某夂?,祈遠城的軍隊也為之增色不少?!?/br> 亡號鴉冷哼一聲,看著他的眼神越發(fā)不善: “拍馬屁沒法幫助你,殿下?!?/br> 他冷淡而不悅地道:“所以,為什么不吃完你手上的食物,然后乖乖閉嘴呢?” 然而就在此時,泰爾斯卻突然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 蒙蒂先是微微詫異,然后一臉懷疑地看著他。 “我明白了?!碧査咕椭滔伦詈笠豢趓ou干,拍了拍半飽的腹部,臉上的笑容越來越開心。 “你啊,亡號鴉……” 蒙蒂的臉色則越發(fā)難看,態(tài)度也越發(fā)不悅。 “見鬼?!?/br> “明白什么?” 泰爾斯勉強收起笑容,拉回盯視著對方的目光,用力搖了搖頭:“沒什么?!?/br> 但他再次撲哧一笑,像是忍不住笑意:“只是哈哈突然發(fā)現(xiàn),我真是太遲鈍了?!?/br> 蒙蒂的眼神凌厲起來。 亡號鴉冷冷道:“你說了這么多,讓我有種不好的感覺:你在謀劃些什么,或者知道了些什么?!?/br> 泰爾斯仿佛專心致志地吃著他的rou干,但一雙眼睛卻從未離開蒙蒂。 蒙蒂被他盯得很不自在,寒聲道: “他們說你很會說服人,動搖人?!?/br> “所以也許下一刻,你就會說出某些讓我猶豫的事情來?” 泰爾斯這才收斂了笑容,但他聳了聳肩,絲毫不見懼色: “你會猶豫……也許,因為你本來就很心虛?” 話音落下,空氣陷入沉默。 只余下篝火劈啪作響。 亡號鴉臉上的暖色完全消失了,這一次,他默默地望了王子很久。 望得泰爾斯心中忐忑。 幾秒后,蒙蒂冷笑一聲,站起身來:“你知道,要克服猶豫,有個好方法。” 泰爾斯微微一愣,看著向自己走來的亡號鴉,不自覺地向后一縮。 “什么?” 但蒙蒂已經(jīng)來到了自己面前。 他重新現(xiàn)出那種獵殺般的獰笑,捏起拳頭:“那就是別給自己猶豫的機會?!?/br> “吃完了嗎?” 泰爾斯一陣心悸,他下意識地起身,就往后躲:“等等,你……” 但泰爾斯的話還沒有說完,蒙蒂表情一變,竟像是絲毫不用蓄力一樣,閃電般欺身向前! “砰!” 一聲悶響,泰爾斯甚至連對方的動作都看不清,就再次昏厥了過去。 “又醒了?” 這是泰爾斯在饑餓和顛簸中醒來后,渾渾噩噩中聽見的第一句話。 依舊屬于那個男人。 入眼的第一樣東西,是地面。 地面上的青草、石塊、泥土…… 等等。 它們怎么都在向后移動…… 移動著的地面? 泰爾斯猛地一驚! 他使勁晃了晃腦袋,這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正姿勢難看地趴在馬鞍上,隨著馬蹄緩緩前進,頭手在一側(cè),腿腳在另一側(cè)。 王子下意識就要掙扎起身,卻發(fā)現(xiàn)自己跟馬鞍牢牢綁在了一塊,連伸直身子都做不到! “可惡……” 泰爾斯感受著渾身的酸痛,痛苦地向四周望去:天氣晴朗,陽光明媚,但他們走在一條滿布雜草的小徑上,兩側(cè)杉木云集,跟昨天的宿營地,顯然又不是一個地方了。 見鬼。 這到底是什么cao作啊。 泰爾斯臉色凝重地看著在地上一起一伏的馬蹄,心中一沉。 他死命抬頭看向另一匹馬上,悠閑吹著口哨的蒙蒂。 “該死,這是你應(yīng)該給王子殿下的待遇嗎?” 泰爾斯吐出一口氣,覺得腰腹疼痛越來越難以忍受,不禁咬牙咒罵道:“你確定,你上頭不會找你算賬?” “我要是死在半路上怎么辦?” 亡號鴉從馬匹上回頭,嘿嘿一笑:“可你不是還沒死么?” “而且我確定不會!” “哈哈哈哈哈” 泰爾斯重重地長嘆一口氣,看著自己被綁縛的身子,不禁垂下了頭,只覺得倒霉透頂: “你老戲骨,你用力過猛了啊?!?/br> 亡號鴉似乎沒聽出泰爾斯的話外之音,他放慢了馬速,跟泰爾斯并排行進。 “聽著,多話的小子,”蒙蒂的笑容很瘆人:“為了我們路上的清凈和順利……” “你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br> 只見蒙蒂輕松地舉起兩只手指,一副獵物到手的愉悅感在臉上升起: “選擇一,你可以繼續(xù)碎嘴多話……” 但他還沒說完話 “我選二?!?/br> 泰爾斯冷冷道,連表情和情緒都不看。 這讓蒙蒂的臉色僵了一瞬。 他偏過頭,看了看自己舉起的手指,有些不快地抓了抓下巴。 “媽的,”亡號鴉不悅地道:“我甚至還沒開始說呢?!?/br> “哼?!?/br> 泰爾斯不假辭色地回復(fù)他,生硬地頂回去:“反正選擇一的結(jié)果總是最差勁的,不是么?” 蒙蒂不滿地哼了一聲,自討沒趣地回過頭去。 他們在路上走了大概有一個小時,久得泰爾斯只剩喘息的力氣。 被掛在馬背上的感覺,真的是……哎喲我的天…… “嘿……那個大嘴的……” “隕星者對我說過,他能在五秒鐘內(nèi)扭斷你的脖子,”此刻泰爾斯只覺得意識模糊,腰酸背痛,頂著馬鞍的腹部都快被磨穿了,這使得他對眼前的人恨得牙癢癢: “老實說,現(xiàn)在的我還真期待那一幕?!?/br> 坐在馬上的蒙蒂微微一僵。 “五秒鐘?他是這么說的?” 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但不過一瞬間,蒙蒂就收回了情緒。 他輕蔑地一笑,轉(zhuǎn)向在馬背上咬牙切齒的泰爾斯:“現(xiàn)在我相信了,你確實是個麻煩至少在煩人這方面?!?/br> “都這樣了還堵不住你的嘴?” 泰爾斯痛苦地喘了一口氣,竭力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 “看,這就是問題所在。” “當我還在龍霄城手里的時候,他們認為我是麻煩,”王子的汗水倒著滴下地面,開口頗有些艱難,聲音嘶?。骸暗麄兪ノ抑螅艜肫饋?,我還是個籌碼?!?/br> “而現(xiàn)在,我在你手里了?!?/br> 少年竭力抬起頭來,冷汗淋漓,卻依舊竭力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猜猜看,誰最麻煩?” 蒙蒂冷哼一聲,馭馬近前。 他緩緩抬起手刀,對準泰爾斯的脖子。 泰爾斯頓時寒意上涌,被驚嚇的感覺重新回到腦海里。 “好了好了,別動手,”王子懊悔地低下頭,大叫道:“我會合作的!” 蒙蒂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 但泰爾斯齜牙咧嘴地扭著,再度開口:“我只問最后一個問題……” “你確定,我們走對路了?” 亡號鴉狠狠皺眉。 蒙蒂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你不是選的二么?” 泰爾斯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下一刻,他的手刀就重重落下! “砰!” 劈上泰爾斯的脖頸。 看著(再一次)暈過去的王子,亡號鴉滿意地點點頭。 他換了個舒服的坐姿,在馬匹的搖晃中喃喃道: “這下安靜多了?!?/br> 泰爾斯發(fā)誓,這是他迄今為止的短短人生中所走過的最艱難的路,睡過的最可怕的覺,碰過的最無聊的人。 他每天的行程就是吃了昏,昏了醒,醒了吃,吃了再昏。 似乎蒙蒂也樂此不疲,一旦泰爾斯稍稍多話或者觸怒他,基本上就是手刀伺候,時不時來上一句“準則第一條”。 以至于泰爾斯有時在馬背上醒來,有時在曠野上睜眼,每一次的清醒只能看見景色變幻,日月輪替,甚至都不曉得時間流過了多少。 腰酸背痛,腿手抽筋,頭暈?zāi)垦?,眼花耳鳴,這些更是家常便飯。 我的天。 快要發(fā)瘋了的泰爾斯痛苦地在心底哀嚎: 養(yǎng)豬都沒有這么殘忍啊喂! 感覺像是回到了廢屋不,比那更慘。 他暗暗表示:自己記住了這個人亡號鴉,內(nèi)德·蒙蒂。 該死的混蛋。 回去就要他好看! 泰爾斯咬牙切齒地想。 然而就在泰爾斯以為,這樣的生活要持續(xù)到他們到達目的地的時候,終于有一天,他在馬背上醒來時發(fā)現(xiàn)了不一樣的事情。 這一次,他是被強行搖醒的。 “喂,醒醒!” 泰爾斯從渾渾噩噩中睜眼的時候,亡號鴉的聲音有些焦急和凝重。 又是一個白天啊。 唉。 適應(yīng)著光線的王子一片茫然:“怎么?” “你迷路了?” 他這才發(fā)現(xiàn),周圍的景色又不一樣了:從杉叢遍地和怪石嶙峋的丘陵,變成了稍有起伏的緩坡,樹木減少,雜草增多。 這里是…… 泰爾斯痛苦地伸了伸頭手,舒緩著久趴馬背帶來的痛苦他都快習慣了,甚至衍生出了一套利用獄河之罪緩解疼痛的方法。 “你不想被龍霄城抓回去吧,王子殿下?” 蒙蒂冷冷地道。 泰爾斯稍微清醒了一些,他這才突然意識到,蒙蒂的話語不對頭。 王子臉色一肅:“怎么了?” 蒙蒂一手抓著自己的馬韁,一手抓著泰爾斯的,他的馬速比平時快上不少。 “我們剛過暮雪河渡口,”蒙蒂向后瞥了一眼,神色凝重,眼神可怕: “有人盯上我們了?!?/br> 感受著他話語中的沉重感,泰爾斯一個激靈,回想起現(xiàn)在的處境。 剛過暮雪河…… 盯上我們…… “誰?”他警覺地問。 蒙蒂搖了搖頭,神色緊繃:“不知道,但要我猜應(yīng)該是龍霄城,或者倫巴的追兵?!?/br> 泰爾斯微微一動:“你怎么知道?” 亡號鴉輕嗤一聲。 “我就是知道。” 他一副不容置疑的樣子,認真地看了看四周:“這是斥候的直覺空氣里的味道很熟悉?!?/br> 泰爾斯怔住了。 追兵? 怎么會…… “如果你不想被抓回去,”蒙蒂寒聲道,話語里帶著警告的意味: “那就好好合作?!?/br> 泰爾斯愣愣地看著他。 “怎么合作?” 蒙蒂垂下眼神,對著他的手腳示意了一下:“我們不能再慢慢悠悠地郊游了,必須放開馬韁,疾馳前進。” “你也厭倦了昏在馬背上睡覺吧讓我感覺自己像是個人販子。” 亡號鴉一臉嫌棄地道:“如何?” 泰爾斯定定地望著他。 過了好幾分鐘,王子終于露出笑容。 “當然。” 他肯定地道。 “從這兒到目的地還有一大段距離,”泰爾斯點點頭,瞇起眼睛:“面對整個龍霄城的追索,我們彼此需要的都是合作者。” “而非麻煩制造者?!?/br> “我們不是敵人,蒙蒂勛爵?!?/br> 泰爾斯收起笑容,肅穆道:“尤其是面對龍霄城?!?/br> 蒙蒂吐出一口氣,也漸漸泛出笑容,那種盯上獵物的不祥感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太陽下,亡號鴉眉毛一挑:“很好?!?/br> 他笑了笑,從懷里掏出連鞘的j匕首,干脆利落地割開綁縛泰爾斯的繩子。 泰爾斯舒出了一口氣:終于。 他手腳麻木地直起腰來,在馬上坐正。 感覺像是好幾輩子都沒正常地騎過馬了。 泰爾斯發(fā)出滿意的贊嘆:腳踩馬鐙給他一種踏實的安心感。 “怎么樣,能行?”蒙蒂瞥了他一眼,目光微妙。 泰爾斯活動了一下手腕,搓了搓發(fā)麻的腰部,深吸一口氣,只覺得活力重新回到了身上。 “重獲新生?!彼?。 “非常好?!泵傻訇帎艕诺匾恍?,把j匕首拋回給泰爾斯。 泰爾斯接過自己熟悉的匕首,心中越來越安定。 果然…… “現(xiàn)在,坐穩(wěn)你的馬,拉好韁繩,控制方向,跟著我,玩兒命地跑,”蒙蒂拍拍自己裝著弓弩的袋子,把箭囊從馬鞍上提起,表情嚴厲:“當然,別想逃跑,我不想用箭把你射下來比如射穿你的蛋蛋?!?/br> “相信我,我能做到?!?/br> 泰爾斯心中一寒,他挑挑眉毛,握住韁繩,從善如流地點點頭。 蒙蒂舔了舔嘴角:“準備開始了。” “記得,是‘玩兒命’地跑!” 下一秒,蒙蒂手上的繩子抽出,重重地抽上泰爾斯和他自己的馬匹! 在久違的暢快感中,隨著馬蹄聲響,馬速加快,空氣刮過泰爾斯的手臂。 他在馬鐙上微微用力,身軀前傾,以便馬兒加速,跟上蒙蒂的馬蹄。 “咯噔、咯噔、咯噔……” 泰爾斯舒服地吸進一口空氣,瞇眼感受著強風刮面的力道。 這可謂是他這幾天來最痛快的一天! 但僅僅十幾分鐘后,泰爾斯就心中一沉。 “等等!”他對著前方的蒙蒂大吼: “我們?yōu)槭裁崔D(zhuǎn)向了?” “為了避開追兵?” 亡號鴉回過頭,不容置疑地吼回來: “少廢話!” “跟著我就對了!” “別放松,他們不好對付!” 箭在弦上,泰爾斯只能壓下滿心的疑惑,跟著這位不靠譜的向?qū)?,一路向前?/br> 緊張的疾馳中,他們跑了整整一天一夜。 途中幾乎沒有停頓,連進食都是在馬上解決的。 而他們眼前的景色也慢慢變換:緩坡變成了開闊的荒野,樹木幾乎消失了,就連雜草也不常見到。 荒野之上,目中所見,大多是光禿禿的大塊灰?guī)r。 所以,當清晨再次到來,他們好不容易找到一條淺得差點連水袋都裝不起來的小溪,扎營休憩的時候,連馬兒都累得哀鳴連連。 “我們到哪兒了?” 泰爾斯幾乎癱倒在地上,他靠著一面巖石喘著氣,一邊往嘴里灌水一邊問道。 “荒石地,”這一次,蒙蒂回答得很干脆,他也猛地灌了一口水,但臉上卻沒有放松或疲乏,眼神依舊警醒: “已經(jīng)是祈遠城的治下了?!?/br> “下一步,我們就不用再避開人群了甚至能直接到村莊補給?!?/br> 泰爾斯表情一僵。 荒石地。 “所以,我們確實要去祈遠城?”他若無其事地問道。 所以,大荒漠就在南方。 蒙蒂聳了聳肩,并不答話,只是撕下一條rou干,送進嘴里天知道他怎么能做到下馬就吃,上馬就跑,躺倒就睡的。 比如泰爾斯就感覺自己快累脫了,連吃飯的力氣也不看。 “你是不是繞路了?”泰爾斯呼哧呼哧地喘息著:“總感覺,你走的不是直線?” 蒙蒂輕蔑地瞥了他一眼。 “閉嘴,出門在外,就要聽專業(yè)人士的?!?/br> 帶著淡淡的擔憂,泰爾斯回頭看了一眼身后: “所以,我們甩開追兵了?” “當然,”蒙蒂看上去心情很好,眉宇舒緩,居然回答了他的問題: “哪怕帶著累贅,我依然是??怂固刈詈玫某夂颉!?/br> 看著面色自得的亡號鴉,泰爾斯不禁挑起眉毛,在心里喃喃道:累贅…… “所以,追蹤我們的到底是誰?” 蒙蒂只是搖搖頭:“你最不愿意看到的人。” “好了,我建議你現(xiàn)在就閉嘴,好好睡上一覺或者我來幫你入眠?” 泰爾斯只得訕訕地回過頭,免得再一次被打暈。 他在沙塵遍地的荒石地里,挑了一塊比較平坦的大巖,毫無顧忌地躺了下來,恢復(fù)著體力,思索著下一步。 被蒙蒂俘虜?shù)臅r候,一開始,泰爾斯以為情況很糟。 后來,跟蒙蒂的第一次談話之后,他驚喜地發(fā)現(xiàn),情況很好。 然而現(xiàn)在,在跟著亡號鴉奔馳了一晝夜之后,泰爾斯再次皺起眉頭:不,情況沒我想象那么好。 想到這里,泰爾斯擔憂地望了一眼蒙蒂。 這個人…… 并不是我想象中那么簡單。 而是要麻煩得多,復(fù)雜得多。 距離回國,已經(jīng)很近了。 現(xiàn)在,我需要一個機會。 一個機會。 這么想著,泰爾斯靜靜地閉上眼睛,進入夢鄉(xiāng)。 但這次的睡夢卻比想象中要快得多! “嗖!” 一聲急促的銳響,將泰爾斯從夢中驚醒!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對這聲奇異的急響印象深刻! 這是…… 這是? “警戒!” 蒙蒂氣急敗壞的喊聲傳來,讓泰爾斯回過神來! 正午,太陽當空,將光禿禿的巖石曬得guntang,泰爾斯汗水淋漓地爬起身來,這才發(fā)現(xiàn),蒙蒂早已經(jīng)武器在手,臉色猙獰地看著后方。 空氣中的緊張感染了從夢中驚醒的泰爾斯,他猛地甩了甩頭,站起身來。 “怎么回事?”泰爾斯摸上懷里的匕首,驚愕地看著四周,卻什么也沒看到。 正在他準備發(fā)動地獄感官時,回應(yīng)他的卻是亡號鴉那包含怒意的冷哼:“怎么回事我們搞砸了?!?/br> 蒙蒂似乎滿面惱色,不斷地磨著牙,眼神可怕:“媽的,怎么可能……” “他們到底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泰爾斯從來沒看到他這副模樣過,倒像是惱羞成怒一般。 但蒙蒂的身體繃得越來越緊,像受驚炸毛的野獸一樣,死死盯著一塊巖石的后方。 泰爾斯愣住了。 怎么…… 但他突然回想起最關(guān)鍵的部分。 “剛剛的聲音,”泰爾斯驚疑地道,死命回憶著記憶里的印象:“有些像龍霄城巡邏隊的響箭,但又有些區(qū)別,我一定在哪里聽過……” 而就在此時。 一個嘶啞而低沉的男性嗓音,緩緩地從巖石后面?zhèn)鱽恚?/br> “因為那不是巡邏隊的響箭?!?/br> 那一刻,泰爾斯和蒙蒂驟然色變! 這個聲音…… 陌生的馬蹄聲從巖石后響起。 一個白色披風,背刀蒙面的漢子騎在馬上,從巖石后走出,一雙眼眸滿布血絲,卻依舊凌厲如刀。 泰爾斯僵住了:披風,蒙面他認得這副裝束。 他是…… 他是…… 來人冷冷地掃了兩人一眼,輕輕地拉下面巾,露出蒼白而鮮明的面部輪廓。 看清了來人,蒙蒂痛苦地捂住額頭,咬牙猛跺了一下地面:“狗娘養(yǎng)的!” 只聽來人嘶啞地道:“那是沿用了將近百年的,龍霄城白刃衛(wèi)隊的信號弩箭?!?/br> “六年前,它曾在龍霄城無數(shù)次響起?!?/br>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 下一秒,少年掏出口袋里的rou干,一把塞進嘴里,努力嚼碎。 “大廳里,我是這么告訴過你的吧?!?/br> “泰爾斯·璨星?!?/br> 太陽之下,龍霄城的前白刃衛(wèi)隊指揮官正全副武裝地騎在戰(zhàn)馬上,背著他的旭日軍刀,睜著那雙可怕的眼眸,死死瞪住神情灰暗的泰爾斯,居高臨下,如是說道。 泰爾斯和蒙蒂彼此對望一眼,神情難看。 “‘你自己小心,最好別落在我手上?!?/br> 隕星者,瑟瑞·尼寇萊勛爵的聲音在此方荒野上響起,其中蘊藏著一股殺氣騰騰的寒意: “否則,你連后悔的機會都不會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