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出過花，會傳染的。

    她的手緊緊攥緊，眼中死死噙著的淚珠終究是落了下來。

    天邊一道閃電照亮了半個夜空，德妃的臉色，在閃電的映照下，白的嚇人，她咬牙，“本宮要見太子?！?/br>
    翡翠一直注意著外頭主子們的動靜，聽了這話，連忙說：“今日是索額圖大人壽辰，太子一早便出宮了，尚未回宮?！?/br>
    “你陪本宮去毓慶宮。”她說：“秦太醫(yī)，你一定替本宮照顧好老十四，本宮去替你拿藥。”

    一盞燈籠，一件披風(fēng)，兩個人影，在風(fēng)雨中一路前行。

    “娘娘，前面是承乾宮。”翡翠說。

    德妃目不斜視，冷冷道：“等老十四好了，本宮親自來給佟佳皇后上香?！?/br>
    德妃是高傲的。

    她從來不允許有人踐踏她的尊嚴(yán)。

    憑著這股氣，她一路爬到了四妃之位，作為官女子出身，她的上升之路好像是走到了盡頭。

    六阿哥的名字是太皇太后定的，太皇太后踩著她的尊嚴(yán)，硬逼著她向佟佳氏低頭。

    這個名字，讓她的兒子成為眾人的眼中釘rou中刺。

    太皇太后想告訴她，想要讓胤祚活下去，就要向佟佳氏低頭，向她尋求庇護(hù)。

    她也曾讓那些人順心，可自己卻得到了狠狠的教訓(xùn)。

    深夜冒雨入毓慶宮，德妃顧不得渾身濕透的身子，一見太子福晉，便道：“太子，欠本宮一條命。”

    瓜爾佳氏的笑容微微凝住。

    十四阿哥起了天花，這是最棘手的事，德妃抓住了太子的承諾，死死不讓瓜爾佳氏將這事泄露出去。

    瓜爾佳氏無法，先允了她，秘密向太醫(yī)院提了藥去阿哥所。

    德妃堅持要在毓慶宮等太子爺回宮，瓜爾佳氏見她衣角還在淌水，只勸說德妃換身衣服，德妃卻搖頭，堅持坐在上首。

    瓜爾佳氏無法，只好讓人燒了些炭過來烤著。

    太子爺是后半夜回宮的，酒醉微醺，本已經(jīng)邁入小李佳氏的院子，瓜爾佳氏的人一句話，就讓太子的醉意清了大半。

    德妃穿著濕衣服，凍了大半夜，一見太子，德妃便說：“太子可還記得胤祚是怎么死的？”

    太子沉了臉，“德妃娘娘，老十四已經(jīng)種過痘，他是怎么得上天花的？”

    德妃不回答。太子倏地就明白了。

    當(dāng)年，胤祚就是因種痘而夭折，德妃壓根沒讓老十四去種痘。

    一手瞞天過海，瞞住了皇阿瑪，也瞞住了天底下所有人。

    要不是老十四倒霉，德妃恐怕這輩子都不會來找他。

    “十四阿哥的吃穿用度皆有本宮精心照料，縱使沒種痘，本宮也能保護(hù)他?！?/br>
    “可事實證明，皇阿瑪?shù)姆N痘之法是有用的?！?/br>
    德妃，并不能保護(hù)十四阿哥。

    “有用又如何？”德妃直視胤礽，“那是拿胤祚的命換來的。”

    “那個自戕的小太監(jiān)，要不是他，胤禵不會染上天花，而那小太監(jiān)是誰的人，太子想不到嗎？”

    德妃繼續(xù)說道：“本宮在后宮之中，從不與人相爭，太子也是知道的。而今，有人暗害本宮的十四阿哥，又在宮里散播流言，將胤祚的事重提，不就是想讓永和宮與毓慶宮失和。四阿哥也是本宮的兒子，這些年與太子手足情深。一旦太子或是本宮信了這流言，永和宮毓慶宮再無和平，太子也一定會失去老四這個得力幫手。”

    瓜爾佳氏立在胤礽身邊，仔細(xì)回味德妃的一字一句，總覺得有些奇怪。

    德妃的話，將暗害十四阿哥和散播流言的人都指向大阿哥，可瓜爾佳氏這兩天查證下來，卻不覺得此事是大阿哥所為，最多，大阿哥只推波助瀾。

    ——

    趁著閏月還在安睡，康熙輕手輕腳的起身，去御膳房之前匆匆飄去了乾清宮一趟。如他所料，乾清宮中以胤礽為首的太子派，以及大阿哥為首的大皇子派分庭抗禮，相互制約，倒也沒出什么大事。

    只是兩人之間那種劍拔弩張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徹底擺在了明面上，將兄弟鬩墻的丑聞徹底擺在了朝臣百姓面前。

    眼下，就看誰先沉不住氣。

    內(nèi)殿里，一位略有些眼生的宮妃正坐在床榻邊，伺候他服藥。

    康熙眼瞅著她的動作，帶了十二分的挑剔。

    那長長的護(hù)甲帶在手上，也不怕戳傷了他。

    他就知道，除了王閏月，再沒人會乖乖守著那些規(guī)矩。

    “吱呀”一聲，宮門打開，入內(nèi)的是榮妃。

    榮妃自榮憲公主婚事定下以后，主動交出宮務(wù)，再不管事，康熙本以為，她會將德妃的委托置之不顧的。

    榮妃這兩年已生老態(tài)，可氣質(zhì)極好，行走間大方得體。

    那宮妃見了，立刻下跪行禮，“啟祥宮貴人兆佳氏見過榮妃娘娘?！?/br>
    榮妃僅掃一眼，說：“與皇上同處時，最好不好帶護(hù)甲，皇上說過，那東西他看著別扭?！?/br>
    兆佳貴人抬眼，果見榮妃手上除了一個白玉手鐲，并無其他物什。她一慌，當(dāng)即將護(hù)甲脫下，口中說：“妾身失儀，多謝榮妃娘娘提點?！?/br>
    榮妃神情淡淡，說：“守了一夜，你回去吧，這兒本宮來守。”

    兆佳貴人恭敬離開。

    榮妃從袖中拿出一個平安結(jié)，掛在康熙龍床一角。

    “這平安結(jié)是榮憲親手做的。妾身前幾日收到了榮憲的來信，她說她很想皇阿瑪，也很想歸家?！彼D了頓，說：“皇上，妾身真恨你將她遠(yuǎn)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