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李恪長吁一口氣，臉色舒展面露微笑，說道，“老師，世人都道王侯好，可是誰又知道王侯的悲哀？身在帝王家，本就難覓真情。我與霜兒自幼結(jié)識兩小無猜……如果我李恪今生還能體會什么是真正的愛情，那肯定只能跟霜兒。我知道，此時此刻我提出迎娶霜兒，會引來許多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和猜忌懷疑。但我李恪行得正走得直，不怕這些。父皇派我去蘭州監(jiān)軍，我便去監(jiān)軍。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多想，什么出格的事情也不去做；而迎娶霜兒，是我多年夙愿，與任何事情都不搭界。以前秦家沒落的時候我是這個態(tài)度；如今秦家興旺了，我依舊是這個態(tài)度。將來不管再發(fā)生任何事情，我仍然是這個態(tài)度。霜兒等了我這么多年，我不能再辜負(fù)她——別人要如何猜測，都隨他去！”

    說罷，李恪手中的馬鞭突然脆響一聲，揚塵疾馳而去。

    “哎……”權(quán)萬紀(jì)看著一串煙塵中漸漸消散的李恪身影，嘆息一聲悠然道，“經(jīng)歷了這么多的磨勵，殿下成熟了，睿智了，穩(wěn)重了，但依舊是那個用情至深，卻又情無歸處的可憐兒男。也罷，也罷，與其畏畏縮縮藏頭露尾，不如坦坦蕩蕩大氣磊落一點。話說回來，以吳王與秦慕白的交情，他并不需要用聯(lián)姻的方式來鞏固他與秦家的關(guān)系。反正現(xiàn)在，連皇帝陛下都公然的宣布讓吳王與秦家聯(lián)盟了，再加上一個聯(lián)姻，又有何妨？——是到了真刀明槍上陣博殺的時候了！”

    “權(quán)長史，是否現(xiàn)在進(jìn)長安？”吳王府典軍校尉，殷揚拍馬上前來問道。

    “走，跟上吳王殿下，進(jìn)城！”

    半個時辰之后，李恪來到武德殿御書房門外，求見圣駕。

    李世民正在批閱奏折，聽聞吳王求見，當(dāng)即喜出望外的放下了筆來，“恪兒這么快就從幽州趕回來了？——快叫他進(jìn)來見朕！”

    李恪快步而入，當(dāng)堂就雙膝跪倒在地，“兒臣拜見父皇！”

    “三郎！”李世民起身下了御陛走上前來，彎腰下身握住李恪的雙臂，“回來了！回來了！”

    “是，兒臣回來了！”李恪抬起頭，眼圈通紅聲音哽塞，“父皇，一向安好？”

    “好，朕很好?！崩钍烂裆舷伦屑?xì)打量李恪，頗為動情的點頭道，“三郎離京多時，出使高麗鎮(zhèn)邊守疆，辛苦了。朕看你都瘦了許多，也黑了。朕的圣旨發(fā)出不到二十天你就從幽州趕了回來，定然辛苦——來，你快起來！”

    “謝父皇！”李恪起了身，轉(zhuǎn)過頭，不輕意的揮了一下袖子抹去了眼瞼的淚花。

    李世民哈哈的笑，重重的拍了幾下李恪的肩膀，“沒出息，哭什么！”

    “兒臣……見了父皇，高興！”李恪轉(zhuǎn)過臉來，雙眼泛紅有點尷尬的笑道。

    “回來了就好。”李世民輕嘆了一聲，悠然道，“關(guān)山萬里骨rou分離，朕，也想你??！”

    “父皇，皇兒無是不刻，不在思念父皇與母妃，還有長安故土！”說著，李恪無法自抑的潸然淚下。

    幾年了，也只有此刻、在自己的父親面前，李恪能夠如此不顧形象的、像個孩子似的肆意淚流。輾轉(zhuǎn)他國顛沛流離，冷月邊關(guān)思鄉(xiāng)情懷，全都淋漓盡致的揮灑了出來。

    看到一向剛毅堅強又平添了成熟穩(wěn)重的兒子，在自己面前兩次流淚，李世民也有些觸動肝腸差一點流出眼淚來，他走到李恪側(cè)身連連拍他肩膀，“好了，好了，三郎不必如此?！?/br>
    “是，父皇……”李恪再度揮袖抹淚，強力的壓制自己的情緒。

    背對著李恪，李世民深深的呼吸，抑止到了眼眶邊的淚水。

    “三郎，此番朕調(diào)你回京，一則是因為朕與你母妃都對你十分思念；二則，也是因為國事?！崩钍烂衿骄徚饲榫w之后，說道，“大唐已經(jīng)正式與吐蕃宣戰(zhàn)，朕奮起四十萬大軍，征討高原。此一役，只許勝不許敗。個中利害，想必你是清楚。”

    “皇兒明白。”李恪拱手拜言。

    “嗯?！崩钍烂顸c了點頭，“這一場重大國戰(zhàn)，朕本當(dāng)掛帥親征，但又抽不開身。因此派你代替朕，前往蘭州督軍。主帥是秦慕白，你擔(dān)任行軍長史?！?/br>
    “皇兒遵旨?！?/br>
    李世民停頓了半分，說道：“此一役，比之當(dāng)年北伐突厥，無論是用兵規(guī)模與獲勝難度，都過之而無不及。朕，也幾乎是將整個大唐的氣數(shù)命脈，都押注在這一戰(zhàn)了。因此朕希望你到了蘭州之后，要時刻保持冷靜，著眼大局。凡一戰(zhàn)之得失不必你計較，你要著眼看重的，是整個大唐王朝的國運與我華夏種族的未來。”

    聽到這一番話，李恪不由得心中一緊，忙拱手道，“皇兒定當(dāng)夙興夜寐不敢絲毫放松，會盡職盡責(zé)的履行好行軍長史一職，不令父皇失望！”

    聽到李恪的答復(fù)，李世民表情未變，眼神之中卻平添一絲柔和與欣慰的神采，輕輕的點了點頭。他暗忖道：這些年來恪兒的轉(zhuǎn)變很大，沒有了以往的鋒芒畢露與驕奢放縱，而是一直嚴(yán)于律己韜光養(yǎng)晦，各方面的行為與表現(xiàn)都當(dāng)?shù)闷痣拶n他的一個‘恪’字——恪守己德，恪守本份。但知子莫若父，他再如何低調(diào)韜晦，朕也知道他文武雙修能成大器。經(jīng)歷了這么多的磨勵與苦難，朕也是時候給他一個機會了；同時，這也是給朕自己一個機會。方才朕用言語激他，故意將話說得很深，將責(zé)任、壓力與前途都說得很大，他既未惶恐不安也未激動萬分忘乎所以，只是著眼于行軍長史——這很好！踏踏實實不忘本分，這就是朕想要的！

    “看你風(fēng)塵樸樸滿面倦容，定是累壞了?！崩钍烂衽牧伺睦钽〉谋臣?，溫言道，“先行回府好生歇息幾日，再行前往蘭州赴任吧！對了，稍后你可以去含冰殿拜望你母妃。想必此刻，她定是倚門而盼望穿秋水?。　?/br>
    “是，父皇?！崩钽」笆謶?yīng)了諾，猶豫了一下，方才說道，“其實這次回來，兒臣還有一件私事，想要請父皇與母妃做主?！?/br>
    “嗯，說來聽聽。”李世民面帶微笑問道。

    “兒臣……想要立妃?！?/br>
    “可以。”李世民不假思索的說道，“這件事情朕與你母妃說起過不止一次了，早就有心替你擇選良偶立為王妃。但你遠(yuǎn)離京城，因此一直未能如愿。今日難得你主動提及，那朕就趁你人在長安，抓緊替你辦了?！?/br>
    “謝父皇！”李恪欣喜的拜了下來。

    “起來起來，父子之間何須如此多禮？”李世民呵呵的笑，說道，“兒子娶媳，做父親的高興還來不及！——朕即刻就下旨，令宗正寺在長安的勛略望族之中替你挑選賢德兼?zhèn)渲?，立為王妃！?/br>
    “父皇容稟……其實兒臣，已有心儀的人選想要娶為正室王妃。只是不知，父皇是否同意。”李恪小心翼翼的問道。

    “哦？恪兒已有心儀之人？只要門當(dāng)戶對品行德淑，那也便行。”李世民笑容可掬的道，“說來聽聽，是誰家的女兒？”

    “是……秦家的女兒。”李恪小心答道。

    “哪個秦家？”李世民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就是已故翼國公秦叔寶之女，秦霜兒。”李恪答道。

    “哦？”李世民頗感意外的皺了一下眉頭，然后背剪起手踱起了步子，沉默不言心中思忖。

    李恪的心弦繃得緊緊的，大氣都不敢出。

    半晌后李世民才道：“這個秦霜兒，朕倒是見過幾次。她好像是庶出之女，但她母親已被扶正了，因為秦家父子功勛卓著，朕還曾經(jīng)賜封其母為二品夫人。如此說來勛烈秦家，倒是與我李氏皇族門當(dāng)戶對。不過，這個秦霜兒年齡應(yīng)該不小了吧，德性如何？”

    “回父皇，其實兒臣早已與霜兒情投意合私定終身。霜兒苦苦等候兒臣都已經(jīng)好幾年了。如今她正當(dāng)雙十妙齡，容貌嬌好儀態(tài)得體，正與皇兒般配。”李恪一聽李世民這話，好像有希望，心中頓時有點激動急忙答道，“皇兒自幼便與她相識，彼此十分了解。兒臣深知她善良溫婉孝順真誠，又對皇兒情深意濃，因此……”

    李世民不露聲色的微然笑了一笑，“你，真的想清楚了？”

    李恪不由得心中一彈，咬了咬牙，跪倒下來拜言道：“求父皇成全！”

    “要朕成全你這棕婚事，并不難?！崩钍烂褡呱嫌葑聛恚馕渡铋L欲言又止的拖長了聲調(diào)說道，“但是……”

    李恪抬起頭來，瞪大眼睛豎起耳朵，滿心忐忑的等候下文。

    李世民笑了一笑，拿起筆竿作勢要批處奏折，隨口道，“但是，還得你母妃和秦家的人同意?。　?/br>
    “謝父皇?。。　崩钽☆D時驚喜萬分，連連磕頭。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崩钍烂窈呛堑男Γ半捱@一關(guān)，你算是過了。好哪，去找你母妃商量吧！”

    “謝父皇！兒臣告退，這就去含冰殿肯求母妃！”李恪起了身來，激動的拜道。

    “去吧！”李世民擺了擺手，臉上一直帶著微笑。

    出了御書房，李恪心花怒放身輕如燕，感覺眼前一片明媚燦爛，旅途的勞累一掃而空，急忙就去大明宮含冰殿，拜見他母親楊淑妃了。

    李世民卻在御案邊握筆而笑無心看什么奏折了，于是索性放下筆，自語道：“傻小子，雖然是心急毛躁了一點，卻不失磊落大氣，有幾分你老子當(dāng)年的氣度！”

    第479章 峰回路轉(zhuǎn)

    含冰殿里，多年來相依為命又久未相見的一對母子，抱頭痛哭，隨侍的宮女宦宮也不自禁的感動落淚了。

    楊淑妃，前隋末代皇帝楊廣之女，自從嫁給李世民以后就從來沒有過問過一件朝政之事。曾幾何時，這一位芳華絕代、將雍榮華貴演繹到了極致的女子所受恩寵，曾一度超過了當(dāng)年還在世的長孫皇后。

    現(xiàn)今大唐最為看重血統(tǒng)與門第，雖然楊淑妃只是前隋皇族嫡女，但在大唐仕民們看來她的血統(tǒng)無疑是相當(dāng)高貴的。常言道“母以子貴，子以母貴”，也正是因為有這樣一位出身高貴的母親，李恪一出身就頗受矚目，因為他身負(fù)兩朝血統(tǒng)，貴不可言無人可及！

    曾經(jīng)后宮還曾傳出過謠言，說皇帝李世民有意立楊淑妃為后，但因為招致一片大臣的反對之聲，因此這個想法很快胎死腹中。至于是何人反對、反對的理由是什么，外界不甚清楚。楊淑妃也從來沒有去過問。但有一個說法不脛而走，那就是以長孫無忌為首的一干“原秦王府”老臣們，就以“前朝血統(tǒng)”與“前隋復(fù)辟”為由提出的反對，讓李世民都無以招架。

    其實這個說法相當(dāng)之荒謬。誰人不知，不管是按照古老中華的傳統(tǒng)習(xí)俗還是任何朝代的皇族定制，血統(tǒng)那都是從父的，絕然沒有“從母”一說。長孫無忌等人以楊淑妃身負(fù)的前隋血統(tǒng)為由來說事，其實也就是一個掩耳盜鈴的借口。無非，就是忌憚文武才能頗為出眾又出身高貴、人望頗高的李恪，會因母勢而起，參與奪嫡。

    至從幾年前的短暫立后風(fēng)波之后，楊淑妃越加低調(diào)保守，整日在后宮之中深宮簡出，非但是不過問朝中之事，就連后宮的事情也一概不管不問，哪怕是每日冷衾孤枕也不與后進(jìn)的年輕妃嬙們爭寵奪愛。

    除了李恪，楊淑妃還有另一個兒子蜀王李愔，她對他時常約束管得很嚴(yán)，因為李愔是個典型的渾渾噩噩、胸?zé)o大志、只會鮮衣怒馬吃喝玩樂的二世祖。相反，不管李恪在宮外如何折騰如何鋒芒畢露，她都一概不聞不問任其自由。

    就如同，她從來沒有生過李恪這個兒子。

    天下哪有不疼兒子的母親？個中苦楚，除了楊妃淑無人能明白。

    傾敘衷腸之后，李恪便將納妃一事與楊淑妃說了。楊淑妃聽聞兒子要納妃自然是高興，但也提出了疑問，與權(quán)萬紀(jì)所慮相差無二。李恪開解數(shù)語，楊妃便也就釋然了，只是要李恪必須遵求父皇首肯才行。

    李恪便將李世民的原話說給楊淑妃聽了——“朕這一關(guān)，你算是過了。但是，還得你母妃和秦家的人同意?。　?/br>
    楊淑妃聽后，卻如同當(dāng)頭被淋了一桶冷水，熱情與欣喜瞬間冷了下來，神色間還添了一絲憂色。

    “怎么了，母妃？”李恪好奇的問，“父皇都同意了，母妃還有何憂慮？”

    “恪兒啊，這么多年了，你還不了解你父皇嗎？”楊淑妃面露憂色的道，“你父皇說這話，只是不好當(dāng)面拒絕你，損你顏面。以他的性情，他若是同意，當(dāng)場就會許諾賜婚，并著令有司cao辦了。因為他知道我這個做母妃的是肯定不會有意見的，秦家也肯定不會拒絕。如今，你父皇卻是不露形跡的借我與秦家的名義巧妙推搪一下，言下之意，就是此事還需得緩上一緩，并不適合在這時候cao辦。以免，造成招致不必要的麻煩。”

    “看來，父皇也有諸般顧慮……”聽聞母親的話語后李恪陷入了沉思，片刻后說道，“母妃，皇兒懂了。大概是父皇招我回京調(diào)往蘭州監(jiān)軍，已經(jīng)在朝堂之上引起了一場不小的風(fēng)波。如果皇兒此時迎娶秦家之女，無異于火上澆油。父皇最看重的，是朝堂的穩(wěn)定。相比之下，皇兒的婚事只是小事一樁了?！?/br>
    “恪兒，為娘聽說陛下要調(diào)你回京前往蘭州之后，幾夜睡不著覺，心驚rou跳?！睏钍珏鹈驾p鎖低吟道，“你可知，這是為什么？”

    “皇兒讓母妃擔(dān)憂了……”李恪頗為自責(zé)的上前來，攙住楊淑妃的胳膊動情的道，“皇兒知道，這幾年來母妃在后宮過的日子很凄苦。一切都是皇兒不孝，是我此往太過驕縱放肆鋒芒畢露，讓外人對我們母子諸般猜疑與忌憚。當(dāng)初皇兒之所以愿意舍身前往高麗，也是想讓母親過一些安寧的日子。到了外面皇兒十分思念母妃；這一回來，卻又引來風(fēng)波無數(shù)……皇兒，無奈?。　?/br>
    “哎！……”聽到恪這一番發(fā)自肺腑的感傷之言，楊淑妃閉眸搖頭而嘆息，幽幽道，“這也許，就是我們母子的命數(shù)。江山更易鼎革故新，為娘身為前隋的公主能活到現(xiàn)在并生下你們兄弟倆，已經(jīng)是萬幸了。為娘已是十分知足，并無其他奢念。但是……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你這一回來，朝野內(nèi)外后宮之中，無數(shù)的眼光又投到了我們母子身上。恪兒，聽為娘一句勸。你現(xiàn)在不要去秦家提親，更不可以馬上cao辦婚事。今日出了這含冰殿，你馬不停蹄即刻奔往蘭州，片刻也不要停留?！?/br>
    “母妃……”李恪茫茫然的看著他母親，傷感的道，“皇兒多時未見父皇與母妃，只想在長安多留一兩日，多看自己的親生爺娘幾眼，這也有錯嗎？”

    “有錯……”楊淑妃轉(zhuǎn)過身去，話中已有哽咽，“你要盡孝，旁人卻不這樣認(rèn)為。他們會想，吳王得蒙重用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回京了，他要翻身了，他的野心就要實現(xiàn)了。他們會認(rèn)為，借助蘭州之戰(zhàn)的名義，眼下正是你網(wǎng)羅門客拉籠助力的大好時機。你知道，朝野上下有多少人盯著蘭州之役嗎？在他們看來，這就是一個升官發(fā)財?shù)拇蠛脮r機。哪怕是在你吳王麾下討一個馬前卒的小差事，將來論功行賞也定能平步青云。因此，縱然你不去網(wǎng)羅拉籠別人，也會有很多人來巴結(jié)招惹你。所以，我的恪兒……你還是快快離京吧！”

    “娘！……”李恪悲愴的大叫一聲跪倒下來，抱住他母親的雙膝泣不成聲的道，“你的恪兒從來沒想過網(wǎng)羅誰、拉籠誰！我思念父母懷念故土，我深愛我的霜兒！我好不容易回了長安，就想把我深愛的女子娶進(jìn)門來，讓父母分享我的快樂與幸福，這也是錯嗎？”

    “提親納妃的事情，等你離京之后為娘會替你暗中cao辦?！睏钍珏呀?jīng)潸然淚下，依舊是背對著李恪，低吟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秦家家主翼國公新喪，為人子女應(yīng)當(dāng)守孝現(xiàn)在不宜提及婚事。再者，長兄如父，現(xiàn)在不管是秦家嫡長子秦通還是霜兒的親哥哥秦慕白，人都不在長安，遠(yuǎn)在蘭州。這棕婚事也需得秦通與秦慕白首肯才行。所以，為娘在長安替你請媒提親；你去了蘭州，還得要當(dāng)面向秦通與秦慕白下聘求親才行。何時你們打完了仗重回長安……何時再cao辦婚事?！?/br>
    李恪無言以對，只是緊緊抱著楊淑妃的雙膝，閉目流淚。心中暗忖道：現(xiàn)在我終于明白父皇的話中之意了……要讓我母妃和秦家的人同意，言下之意就是要按這些約定俗成的婚娶規(guī)矩來辦。說白了，就是讓我先去蘭州，再議婚事！

    “去吧，恪兒……國事為重?！睏钍珏е^，垂下手來輕輕撫摩他兒子的臉頰，兩行清淚順著她白玉面的臉龐，涓涓而下，滴落到了李恪的額頭上。

    李恪慢慢的松開母親的雙膝，退后兩步，恭恭敬敬的在地上磕了三個頭起了身來，“母妃多保重，皇兒……去了！”

    說罷，轉(zhuǎn)身就走。

    楊淑妃癱坐下來，不敢出聲的掩面痛哭。

    “兒啊……你知道為娘有多想念你嗎？你……快去快回，平安，保重！”

    出了含冰殿，雙眼通紅的李恪仰頭看天，深深呼吸。不經(jīng)意的，他突然想到了謀反伏誅的齊王李佑。

    當(dāng)初，李佑之所以謀反，最大的原因固然是在于他自己心術(shù)不正與他舅舅的唆使。但是，他母親陰德妃與meimei高陽公主的遭遇，以及陰家與李家的世仇，何嘗不是一個重大誘因？

    李恪對李佑被捕后押往京城之前的說的一句話印象十分深刻——“但愿來世，不要生在帝王家！”

    “哎！……”長嘆了一息，李恪閉目搖了搖頭，拱手對著含冰殿和武德殿方向拜了幾拜，自語道，“父皇，母妃，皇兒回了家卻不可逗留不及盡孝，這就走了……你們要，多多保重！”

    半個時辰之后，李恪一行數(shù)十騎從長安東面春明門出了長安，翻身上馬往西北奔去。一路奔出十?dāng)?shù)里到了渭水河邊方才停下。

    李恪駐馬回望，巋然壯麗的京都長安與蜿蜒起伏的終南山，如詩如畫。

    “殿下，怎么又突然決定馬上離京了？蘭州戰(zhàn)事十分緊急嗎？”權(quán)萬紀(jì)問道。

    李恪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微瞇眼睛神色凄迷的看著長安沉默了許久，方才說道：“長安的戰(zhàn)事，遠(yuǎn)比蘭州要緊急兇險。我，惹不起，只好躲?！?/br>
    “哎！預(yù)料之中……”權(quán)萬紀(jì)也甚是無奈的搖頭，說道，“殿下，命里注定你只能如此漂泊不定。走吧，去蘭州也好！哪怕邊關(guān)矢石交攻刀光劍影，也比這看似平靜的長安，要安全得多！”

    “走吧?。　崩钽〕梁纫宦暲振R轉(zhuǎn)頭，一聲厲喝揮鞭而下，策馬朝前狂奔而去。

    權(quán)萬紀(jì)深深嘆息一聲，與眾人拍馬跟上。

    此時，鄯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