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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到底待他不薄,雖然重活一次仍然擺脫不了給永安王沖喜的命運,但這一回,他至少可以帶著季廉一起離開。 伸手掐了一把季廉的臉蛋,葉云亭笑道:“等會兒多吃些,等去了王府可就沒得吃了?!?/br> 季廉嘴里含了塊喜糖,腮幫子鼓起來,含糊不清地嘟囔道:“王府的伙食難不成比國公府還差?” 他皺著一張胖臉很是擔憂,他們在國公府的伙食就夠差了,若是王府更差,這可要人怎么活? 葉云亭見他愁眉苦臉地為未來生計發(fā)愁,屈指在他額頭輕輕敲了一下,斂起笑意道:“總不會餓著你的。時辰到了,出去吧?!?/br> * 天還未大亮,整個永安王府內(nèi)守衛(wèi)森嚴,氣氛肅穆。 唯有西南偏院這一角,披紅掛彩,喜慶的紅燈籠掛滿檐下樹梢,硬是湊出了幾分不合時宜的喜氣。 迎親的隊伍排成幾列在院內(nèi)安靜候著,穿著大紅褂子的喜婆站在隊伍最前頭,焦躁的目光時不時掃過緊閉的門扉,深沉的嘆氣聲被滿院的寂靜一襯,便格外突兀。 今日這場親事,注定歡喜不起來。 喜婆正愁著若是這大公子一會兒不肯配合該怎么辦,就聽嘎吱一聲輕響,正房緊閉的門扉被推了開來。 她循聲望去,就見一道頎長身影踏步而出,層疊的大紅衣擺拂過高高的門檻,如紅色流云點亮了整座院子。 軒軒若朝霞舉,濯濯如春月柳。 不外如是。 從前她只聽人說過,齊國公府上的大公子神姿高徹,如瑤林瓊樹。雖然不知何故極少現(xiàn)身人前,但每每露面,總能惹得世家貴女們粉面含春,翹首相望。 就憑著這一張俊美的皮囊,齊國公府的門檻都快被說親的媒婆們踏平,可直到這大公子快要弱冠,親事也沒能定下來。更不成想,這一耽擱,竟就被司天臺選中了,要被送去給性命垂危的永安王沖喜。 雖說名義上是圣上親自賜婚的永安王妃,可這歷朝歷代,哪有男子嫁人的道理?更別說永安王身中奇毒,怕是根本沒幾日好活了。 這大公子的命數(shù),怕是也要盡嘍。 喜婆嘆息一聲,心中轉過諸多念頭,很快又壓了下去,敷著厚重脂粉的臉上揚起一個生疏又客套的笑容迎上去:“王妃可是已經(jīng)準備妥當了?” 說著忍不住打量了一番葉云亭,目光隱含驚嘆。忽而想到什么,又急急忙忙進屋翻找一番,尋到落下的紅蓋頭出來:“這大喜的日子,蓋頭可不能忘了?!彼贿吥钸吨贿吘鸵谀_給葉云亭蓋上紅蓋頭。 葉云亭后退一步避開,抬手按住了她的手腕,語氣溫和中又帶著兩分強硬:“我是男子,蓋頭就罷了?!?/br> 喜婆遲疑:“可按規(guī)矩……” 葉云亭微微一笑:“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彼D了頓,又意有所指道:“諸位今日也不過陪我走個過場罷了,何必為了這點不要緊的小事耽誤了正事。” 喜婆與他對視一眼,心道這大公子的性子倒是跟想象中不同。她本來就怕葉云亭在迎親路上鬧出亂子來,如今見他只是不肯蓋蓋頭,旁的倒是配合,便不敢再逼太緊,喏喏收了蓋頭,福身笑道:“那就依王妃的意思?!?/br> 說罷一擰身,對著迎親隊伍道:“開路——” 頓時,喜樂聲起,鑼鼓喧天。 葉云亭著一身大紅喜服,被季廉與喜婆一左一右護著,往府外走去。 踏過院門時,他回首望了一眼喜慶之中仍難言蕭瑟的院落,眼中情緒涌動,又很快歸于平靜。 國公府門口,齊國公葉知禮與夫人殷紅葉帶領府內(nèi)下人等著送親。 雖說葉云亭是圣上親封的永安王妃,但男子嫁人從未有先例,這門婚事背后的種種因由更沒人比葉知禮清楚。圣上要看的不是過程,而是結果。只要人進了永安王府,做了永安王妃,至于過程如何,無人會在意。 他便索性連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見葉云亭出來,葉知禮眼神復雜地上前,語重心長道:“永安王乃是我北昭的大功臣,你此去是為了給王爺沖喜,務必要誠心,不可有怨懟?!?/br> 葉云亭垂眸頷首:“是?!?/br> 大約是他的姿態(tài)太過乖順,葉知禮的慈父心腸忽然被觸動,忍不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語聲低沉道:“這些年,是為父對不住你……” 他說著,仿佛真入了戲,情不自禁握住了葉云亭的手,殷切叮囑道:“若是……若是將來有個萬一,齊國公府還是你的家。” 雖然所有人,包括葉云亭都知道,這一去,他與永安王的命就綁在了一處。 永安王死,他亦死。 “父親失言了?!比~云亭眼神平靜,無悲無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今日我踏出這道門檻,日后是生是死,都與齊國公府不再相干。” 他頓了頓,將手抽出來垂于身側,輕聲道:“生養(yǎng)之恩,今日便當償還了?!?/br> 葉知禮臉上諸多復雜情緒一滯,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高大的身體微晃, 靜立一旁的殷紅葉虛虛扶住他的胳膊,輕蔑瞥向葉云亭,嗤道:“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們大少爺這還還沒嫁出去呢,就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當做潑出去的水了?” “時辰不早了,走吧?!比~云亭仿佛沒有聽到她的嘲諷,撩起衣擺,自行上了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