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木松了口氣，也沒強(qiáng)迫對方轉(zhuǎn)過來面對他，而是聲音堅(jiān)定地對他說，“不管在校內(nèi)還是校外，我都是你的老師，管不管你不是你說的算。

    “剛才的情況我都看見了，你參與打架斗毆，需要寫一份檢查，這是對你的懲罰。

    “至于你剛才說的話，根本就沒有任何邏輯?！?/br>
    “我問你?！庇崮疚⑽⑹站o攥著梁寒的手，“陳平死了嗎？”

    梁寒抿緊下唇，不做聲。

    俞木提高了音量，“回答我！”

    梁寒心頭一顫，終于回了俞木的話，“……沒有。”

    “他沒死，就證明你沒有殺人，為什么要叫自己殺人犯？”

    “我……”

    “現(xiàn)在我再問你，你是殺人犯嗎？”

    “……不是。”梁寒眼中閃過微光，只是立刻便被壓了下去，他驟然轉(zhuǎn)身，手掌按著俞木，將人壓在墻上，聲線哽咽地嘶吼，“但即便現(xiàn)在不是，以后也會是，我剛才在享受你知道嗎？老師，看別人流血的時(shí)候我竟然想笑，我不正常！

    “我想把我爸施加在我身上的，統(tǒng)統(tǒng)施加到別人身上！我早晚會變成像他一樣的人渣！你明白嗎！”

    梁寒像一只被困在囚籠里的小獸，對俞木亮出自己鋒利的爪牙，通紅著眼睛嘶叫，“俞老師，我和那些你教過的學(xué)生都不一樣！我遲早會犯下大錯(cuò)，你管不了我，也別再對我好，我不值得你費(fèi)心在我身上！”

    因?yàn)榍榫w過于激動(dòng)，梁寒的手勁兒很大，抓的俞木肩膀生疼。

    男人望著少年，片刻，伸出手，將梁寒的劉海撥到了一邊，露出那張混亂的臉，終于得以看清了在眸子里積蓄的眼淚。

    心臟像是被錐子扎到，倏地疼了一下。

    俞木皺起眉，手掌向下，猛地揪住梁寒的衣領(lǐng)，把人拉近臉前，細(xì)長的眸子上挑，匪氣盡顯，他重聲道，“那我就一直盯著你！瞪大眼睛盯著你！不讓你犯錯(cuò)，不讓你殺人，我會阻止你，我改變不了你的父親，但可以改變你。

    “梁寒。”他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出梁寒的影子，承諾道，“我永遠(yuǎn)不會讓你成為殺人犯！”

    在現(xiàn)代世界，俞木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鼗畹蕉藲q，父母雙全，家庭圓滿，從小到大就沒有受過什么委屈，他無法想象梁寒所身處的是個(gè)怎樣的地獄。

    但他卻明白，此時(shí)的梁寒需要一個(gè)人去拉他一把，別讓這個(gè)孩子再墮落下去。

    也許小說的世界并不真實(shí)，可這一刻，他說這些話卻是真的發(fā)自肺腑。

    他說完，松開了梁寒的衣領(lǐng)，給他整理好，才放緩了聲音，道，“所以，走吧，跟老師回家，先給你上藥，再老老實(shí)實(shí)地在我眼皮子底下寫份檢查?！?/br>
    他的情緒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可梁寒卻還沒有恢復(fù)，抓著俞木肩膀的手也沒松開。

    他需要確定一件事。

    右手松懈，向后穿過俞木的脖頸，帶血的手指撫過皮膚，激起一連串的戰(zhàn)栗，直到掌心按住男人的后背，梁寒猛然發(fā)力，將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到極致，擁抱住了俞木。

    所有的恐慌，所有的不安，所有的迷茫都在抱住這個(gè)人的一刻神奇消失。

    少年的手極用力地扣著俞木的后背，這樣維持了一會兒，猝然放開。

    他回答了，“嗯。”

    俞木愣了下，明白了這個(gè)嗯代表的意思就是同意和他回去了，同意不鬧小脾氣了，他滿懷期待地瞄了眼梁寒頭頂?shù)男⌒男?，見到?jīng)]有絲毫變紅之后，無奈地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去推自行車。

    兩人出了小巷，梁寒便乖乖地跟在俞木后面，沒有和俞木并排，卻也沒有離很遠(yuǎn)。

    夕陽下，男人的背影被拉的很長。

    梁寒悄悄走進(jìn)俞木的影子里，讓兩個(gè)人重疊到一起，莫名的安全感包裹心房。

    他伸出手，虛晃到半空，比劃著抓住俞木的脖頸，緩緩收緊。

    在俞木看不到的這一刻，梁寒頭頂代表好感度的小心心以極快的速度變紅，一顆，兩顆，直到填滿第三顆的一半才堪堪停下。

    既然決定了要管我，那就不能再放手了，俞老師。

    *

    俞木在和梁父打好招呼后，將梁寒帶回了自己家。

    這是梁寒第一次走進(jìn)俞木所住的地方。

    當(dāng)了鄰居快一個(gè)月，俞木一直沒有過多的去干涉梁寒的家庭，只會在家暴發(fā)展到大院里的時(shí)候和眾人上去拉架。也不會刻意去安慰梁寒。

    他一直顧忌到了對方的自尊心。

    不過現(xiàn)在，兩人應(yīng)該是說開了，他大抵可以光明正大地插手梁寒的生活了。

    分給他的屋子就兩間，一個(gè)客廳，一個(gè)臥室，客廳和廚房混在一起，廁所在院子里，大院的四戶人公用。

    “隨便坐吧。”俞木給梁寒倒了杯水，進(jìn)里屋給他拿藥箱。

    梁寒捧著手里的水杯，打量著自己所處的環(huán)境，目光在干凈柔軟的棉布沙發(fā)上掠過，最后拉過擱在墻角的小板凳坐了上去。

    俞木提著藥箱回來，就見梁寒彎曲著長腿坐著個(gè)小板凳，看著特憋屈。

    他疑惑，“怎么不坐沙發(fā)？”

    梁寒抿了口杯子里的水，嗓子舒服了許多，低聲回他，“會弄臟?！?/br>
    他想將杯子放到茶幾上，卻看到上面印著的五根血手印，身體一僵，又把杯子拿起來，站起身，道，“我去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