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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鳳花錦在線閱讀 - 第30節(jié)

第30節(jié)

    “張管事,這個人是什么時候到醉影樓的?”易呈錦冷冷的問跟在后面的一個龜公道。

    張管事一看問得是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答到:“他,他叫阿財,三天前在城外被劫匪搶了,身無分文,還被傷成這樣,一時同情,便收留了他。”

    “三天前?”易呈錦從鼻子里冷哼一聲,嚇得那管事頭也不敢抬。

    易呈錦走到疤臉男人面前:“自己說,姓甚名誰,哪里人士,臉上的傷怎么來的?”

    疤臉男人抽出手,指著自己的嘴,“啊啊啊”的叫著。

    “是個啞巴?”

    呼延錦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右手,將他掌心向上一翻,這下不僅是花蕎,就連呼延錦也被嚇了一跳:疤臉男人的右手手指和手腕都被明顯磨傷,已經(jīng)結(jié)了痂,但是已經(jīng)看不到他手上長期握毛筆寫字留下的老繭了。

    這是一個心思縝密的男人。

    第64章 乖青羽白磷識真兇

    呼延錦翻過疤臉男人的右手,發(fā)現(xiàn)手上的擦傷,已經(jīng)看不出他手上的老繭,不禁也佩服起這個人的逃罪之心。

    明明猜到他是陳璇,你卻證明不了他就是陳璇。

    呼延錦問府衙的捕頭:“城外三天前有人遭劫嗎?是否有人報案?”

    那捕頭點點頭又搖搖頭道:“還真是有,一隊流動作案的馬賊,搶了城外路上的行人,傷是傷了人,但我就不記得有人傷得那么重。”

    世上就有這么巧的事。

    疤臉男人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訥訥的站著,甚至連呼延錦放開的那只右手,都還保留著原來的姿勢,又仿佛說的一切都以他無關(guān)。

    陶青羽湊到花蕎耳邊悄悄問:“難道是我們弄錯了?這個人根本就不是兇手?!?/br>
    她這句話雖然沒被旁人聽到,但包括幾個捕頭在內(nèi)的衙役,心里都同時在想這這句話。花蕎旁邊的陸平,更是撓了好幾回后腦勺,本來就亂的頭發(fā)就更亂了。

    他也想不明白,明明是根據(jù)書院周圍人給的線索,一人一人的追蹤到醉影樓,又了解到,三天前進了醉影樓的男人,就是這個疤臉男人,結(jié)果卻不能證明他是陳凱。這也太離奇了。

    花蕎一直在盯著那男人袍子底下若隱若現(xiàn)的鞋子在看,她皺著眉小聲說:“假設(shè)這人是陳璇,他肯定已經(jīng)換過衣服了,身上也不會留什么與書院有關(guān)的證據(jù)。但我懷疑他的鞋沒換,若是能證明房梁上的腳印是他的就好了?!?/br>
    她自己說出來,自己又搖搖頭:“這太難了,房梁上只有帶油的手印能看出來,腳印有也是半個,更何況一點看不出來……”

    陶青羽卻若有所思的說:“腳印……是不是證明他在房間有腳印就可以了?”

    “是啊,如果有他腳印,至少可以指證他到過那間書屋。”

    兩人正說著悄悄話,易呈錦回頭看了她們一眼,也不知他聽清了多少,反正皺著個眉,嚴肅得很。陶青羽心里砰砰跳個不停:他認真的時候更帥了!

    “好!沒有腳印就制造腳印,我有辦法讓他那雙鞋上有痕跡!”陶青羽說完,在自己的腰包里掏了半天,摸出一個小紙包,得意洋洋的說:“就是它了!”

    她將紙包攥在掌心,昂著頭走了出去。

    “阿財,你說你三天前被馬賊打傷,請問你是從哪個城門進的城?你不會說話,那我說,你點頭。東門?”

    阿財搖搖頭。

    “西門?”

    阿財連忙使勁點頭。

    “你是從西門進的?那你為什么還踩到了梧桐書院的房梁上?”

    阿財連忙“啊啊”叫著擺手。陶青羽撩起他的衣擺便說:“還說沒有?讓我看看你的鞋底!”

    一看陶青羽撩自己的袍子,露出了自己腳上那雙有些臟破的鞋,阿財連連后退,眼睛里充滿了恐懼,滿臉的刀痕看上去有些充血,更加慘不忍睹。

    易呈錦知道陶青羽有動作,將阿財往后一推,他一個站不穩(wěn),往后退了兩步,跌倒在地上。易呈錦蹲下身去,握住他的腳踝,將腳翹了起來。

    陶青羽彎下腰去假意檢查,卻趁機將手里紙包包著的白色粉末,撒在他的鞋底,隨后向易呈錦眨眨眼,口中叫到:“易大人,快看,他的鞋和房梁上的腳印正吻合!”

    易呈錦顯然已經(jīng)明白了她的用意,雖然并不知道這白色粉末有什么用,仍與她一唱一和道:“嗯,大小是相符,可怎么證明就是他?”

    陶青羽指著他的鞋底說:“屋里有死人,就有一種會發(fā)光的東西,就是我們常說的鬼火。他的鞋底沾了死人的鬼火,又踩到了房梁上,現(xiàn)在,只要把他帶到一個黑的房間,他鞋底的鬼火就會發(fā)亮!”

    周圍的人都“嗡”的議論起來,有見過鬼火的人,更是描述得繪聲繪色。

    有個廚工大起膽說:“去柴房!柴房沒窗,一關(guān)起門來,里面就伸手不見五指。”

    兩個捕快過來,把阿財架起來往柴房拖?;ㄊw已經(jīng)悄悄走到呼延錦身后,她奇怪的問:“為什么不直接脫下他的鞋子,還要把人拖過去?”

    呼延錦忍住笑,低下頭湊過去說:“脫鞋,不臭的嗎?”

    兩人心照不宣的偷偷笑起來。他們沒有看到,此時“阿財”的眼里,已經(jīng)布滿了絕望。鬼火他知道,墳地里經(jīng)常會有??蓵豪锶绾螘泄砘??又如何會沾在自己的鞋上?

    柴房門還沒有關(guān)攏,里面就已經(jīng)黑黢黢一片,這時里面的幾個人都清楚的看到,“阿財”的鞋底煩著淡淡的幽光。鬼火!

    “你還有什么好抵賴的?陳璇?!币壮叔\盯著他那張不忍直視的臉。

    “沒什么好抵賴的,如果這是羅文亭要揭露我,我也認了?!敝宦牥棠橁愯従徴f道。

    易呈錦贊許的看了一眼陶青羽,青羽臉一紅,先一步離開了柴房,跑回花蕎旁邊。

    “陳璇已經(jīng)招認了!”青羽的臉紅撲撲的,滿是興奮。

    呼延錦、花蕎終于松了口氣。

    “那……你那包東西到底是什么?怎么能做出鬼火?”花蕎更加好奇了。

    青羽笑道:“那是我爹花了好多心思,先找了不少燧石,費盡心機磨成粉末,又到窯里加熱,反正折騰了好久,才得了這種東西,如果是溫度高些,它還會自燃。在上莊里都是保存在冰水里,這次出來,我就帶了這一點。墳地里的鬼火,其實也是這種東西在作怪?!?/br>
    “陶莊主真是厲害,什么都能做出來!”花蕎由衷的贊嘆道。

    “對啊,我爹第一喜歡研究飛行器,第二就喜歡研究火藥。不過不愿意讓朝廷拿去打仗罷了。”陶青羽更高興的是,自己幫了易呈錦的忙。

    陳璇被裝在囚車里,由刑部的李都頭他們押著回京城,案子結(jié)了,呼延錦和易呈錦當然也要回京城復(fù)命。

    徐之錦和二哥換了一家書院繼續(xù)備考,四人告別了徐之錦,從揚州出發(fā)一路向北。回去的路上已經(jīng)不同于剛來的時候,經(jīng)過了這幾天共同探案,大家更加熟識,親切了很多。

    易呈錦成了小易,呼延錦也變成了呼延。

    快馬踏風,不知不覺就回到了子嬰溝的路口。

    “青羽jiejie,記得到寶應(yīng)找我玩!”花蕎拉著青羽的手使勁晃了兩下。青羽一向自詡自己是個女漢子,這時卻忍不住掉下淚來。

    易呈錦笑著安慰她:“這條路我一年也跑好幾回,下次再來看你。走,我送你進去。”

    青羽一聽,破涕為笑道:“里面的路你又不熟,你送我進去,我還得再送你出來!”

    花蕎捂著嘴笑:

    “你送她,他送你,送來送去無窮盡也!”

    第65章 談往事雙錦遇流民

    子嬰溝辭別了陶青羽,很快就回到了寶應(yīng)。

    呼延錦把花蕎送回師傅家,故事就留給花蕎講了,自己和易呈錦兩人,繼續(xù)往北,今晚準備趕到淮安府投宿。

    花蕎換回了女裝,一手玩著那支綠玉簪子,一手托著腮,悶悶的想:師兄這一走,至少一兩個月都回不來了吧?又或者皇太孫把他留在順天,那就更見不著了……

    本來從揚州到順天,最輕松的就是走運河,可大明京城在南都時,運河用處不大,很多地段都堵塞荒廢了。

    皇上遷都后,沿海經(jīng)常有倭寇襲擊,只好海禁,這時就發(fā)現(xiàn)運河還是必不可少。這兩年也想花銀子疏通河道,可修建北都皇宮已經(jīng)耗費大量人力財力,如今只好修一段是一段。

    可淤泥不會同情朝廷沒銀子的問題,該堵上還是堵上,就這樣挖挖堵堵,運河從此就成了大明財政的無底洞。

    休息了一晚,烏云和疾風也精神抖擻的,看見主人出來,一邊噴著響鼻,一邊刨著前蹄,就差不像來福那樣搖尾巴了。

    “淮安到徐州四百里,往北就是東昌府、河間府、保定府,過去就到順天府了。我們不換馬,每天也就四、五百里,這樣最遲五日,也就到京城了。”

    易呈錦說著,給馬喂了一把糖豆,忽然想起那晚踢了陶青羽的手,昨天分別也沒留意看,好全了沒有?

    “四百里剛好,我們今天趕到徐州過夜?!焙粞渝\拍拍烏云的脖子,烏云趕緊將嚼著的糖豆吞下去。

    “小易,你在京師刑部,不是只需負責北直隸嗎?為什么還要經(jīng)常往外跑?”

    易呈錦知道,此次回了順天府,呼延錦肯定會知道自己的家世,與其從別人嘴里聽說,還不如他自己說清楚。他是不想失去這個剛結(jié)交不久的朋友。

    他認真的說:“因為刑部左侍郎是我義父,所以,凡是與皇族有關(guān)的密案,我義父都會交給我去辦,這些事情,可不止發(fā)生在北直隸,南直隸我可沒少跑。”

    “原來魏大人是你義父?”呼延錦果然有些意外。

    “是,我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就被送到我義父府上,他們就像我的親生父母一樣把我養(yǎng)大??上Вx母在我十三歲的時候過世了。”

    “我母親在我出生的那一年就過世了,父親……有也和沒有一樣,倒是有師傅,教我課業(yè)和武功,可總比不上有娘的孩子。”呼延錦說得半真半假,他拍拍易呈錦的肩安慰道:“這一點,你比我強!”

    這一交底,兩人不覺又親近了許多,上了馬,迎著朝陽,一路小跑出了徐州城。

    從淮安到徐州,基本上是沿黃河逆流而上,官道也好走。兩人你追我趕,一路都很順利,中途休息了兩次,喂馬聊天,易呈錦講些留守應(yīng)天府老臣的軼事,有些是呼延錦知道的,更多是他并不知道的故事。

    “你知道永樂十一年,按察使周新被冤殺一案嗎?那年我只有十歲?!?/br>
    “知道。錦衣衛(wèi)指揮使紀綱誣告了他,皇上連申辯都不聽,斬了他。”呼延錦怎會不知?當時十一歲的他,正和父親一起站在人群中,看著清官周新人頭落地。父親就告訴他,朱棣是暴君,根本不應(yīng)該做皇帝。

    “到了永樂十四年端陽節(jié),紀綱在射柳時并沒有射中,卻讓人折柳枝,假裝他射中,在場大臣皆不敢言,皇上當場并沒有看出來。簡直就是大明版的指鹿為馬。

    我當時只有十三歲,在場邊幫著撿箭,暗中維護秩序。就是我趁著皇上讓我去報箭數(shù)的時候,將紀綱射的柳枝故意呈給皇上,皇上這才發(fā)現(xiàn)紀綱在朝中勢力過大,對他動了殺心。過了兩個月,就有人告發(fā)紀綱謀反,連證據(jù)都來不及找,皇上便將他殺了?!?/br>
    “也還真是難為你,小小年紀就敢于挑戰(zhàn)朝中jian惡?!?/br>
    “哼!除了周新,解縉也是被他灌醉后拖到雪地里活活凍死的,我雖年紀小,卻知道這個世上,只有龍椅上的那個人,才能夠讓這種人渣,人頭落地!”

    呼延錦聽了他的話不禁有些動容,易呈錦在魏府長大,義父是個趨炎附勢、見風使舵之人,他本心的善,卻仍然那樣強烈。

    易呈錦看到呼延錦的目光,聲調(diào)不覺也放緩下來,笑道:“你不用為我擔心,我樂在其中。他們以為,我靠的都是我義父的名頭,其實皇上經(jīng)常直接降旨處罰大臣,在與皇上相關(guān)的事上,刑部基本被架空,我義父不過就是皇上手里的一把屠刀。我只能靠我自己?!?/br>
    易呈錦將嘴里嚼著的草梗吐在地上,站起身拍拍身后的草說:“走吧,前面就是呂梁山了?!?/br>
    二人還沒上馬,忽然看見前面亂哄哄的跑來一群人,從衣服上分辨,是一群連平民都不如的賤民。這群人男女老少都有,個個驚慌失措,仿佛后面追著吃人的豺狼。

    那群流民中,有幾個年輕的,遠遠看見呼延錦兩個錦衣青年,就開始叫到:“他們有馬,快搶了他們的馬!”

    聽見他們的叫聲,呼延錦二人都站在原地沒動,等著他們上前。

    果然,四、五個年輕男人朝他們撲過來,呼延錦沒等他們走近,抬手就是幾塊石子飛了出去,五個倒了三個,另外兩人朝著易呈錦撲去。易呈錦一腳踹翻了一個,劍則架到了另一個的脖子上:

    “說,你們是什么人?是誰在追你們?”

    那人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們……我們原是呂梁的佃戶,可我們原先租種農(nóng)民的地,全都被當?shù)氐墓贍斒樟恕覀儧]有地種都會餓死,這才到縣衙去討說法……誰知,來了一群乞丐,在我們中間故意鬧事,惹得官府派兵對我們追殺……”

    “乞丐?乞丐也是賤民,他們?yōu)槭裁匆獛褪盏氐墓贍??”呼延錦一聽就知道是有人讓乞丐去搗亂,目的就是找借口殺了這些找事的佃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