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和很多人一樣疑惑，為什么青龍印會在檀兒手中?！?/br>
    他嘆息著說，“因為她是青龍印選定的繼承人，執(zhí)掌青龍是她的命運(yùn)?！?/br>
    “傳聞都說聚集四方神獸玉印可以開啟上古神域，卻嫌少有人知道執(zhí)掌神獸印的繼承人才是開啟神域的關(guān)鍵?！?/br>
    “數(shù)百年來無數(shù)人曾繼承神獸印，可神域卻從未開啟過?！?/br>
    他目露追憶，“因為他們?nèi)克涝诹送ㄍ裼虻乃兰胖??！?/br>
    梵音平靜說，“你讓我成為影仆也是因為這個嗎?！?/br>
    “檀兒繼承人的身份無法改變，開啟神域是她的責(zé)任逃避不掉，若那一日到來，我只希望她能活著通過死寂之地?！?/br>
    “真是感人啊?！彼p輕說。

    謝如卿道，“就當(dāng)是為人父的一點(diǎn)私心?！?/br>
    謝檀一言不發(fā)，青龍印被她緊緊握在手中，竟是這樣嗎。

    從禁地被放出來時，父親說她是青龍印選定的繼承人，她有肆意妄為的權(quán)利，無論犯下什么錯，今后都沒人有權(quán)利處置她。

    她還一度引以為傲，原來僅是因為陷在一場死局里。

    因為她注定要為了開啟神域而死，所以她犯下任何錯都可以不用死，她的命是留給神域的。

    肆意妄為的前提是掙不脫的命運(yùn)，這一刻她懂了。

    這樣想來，她之前說的“無論如何都不會受到責(zé)罰”的話顯得莫名可笑起來，頭一次她覺得自己像個跳梁小丑。

    “你愿意嗎。”謝如卿問。

    兜帽下，梵音勾起唇角，“我愿意啊。”

    她替謝檀想到了更有趣的死法。

    在既定的命運(yùn)里給予她希望，然后親眼見證她的死亡，她要她同紙鳶一樣，生命最后一刻，眼睛里綻放的是恐懼。

    雜役在這時進(jìn)來通稟，“盟主，二夫人來為遠(yuǎn)竹公子討要回元丹。”

    “知道了，檀兒，你去拿給她。”謝如卿淡聲說。

    謝檀點(diǎn)頭退去，臉上恨意毫不掩飾。

    梵音僵在原地，全身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她根本不敢回頭去看。

    夢里皂色衣裙的婦人一次次將她拋下，無論她怎樣哭喊挽留，她都走的決絕。每次夢醒，師父都會把她抱在懷里，無比認(rèn)真地說她不是沒人要的孩子。

    她設(shè)想過無數(shù)次重逢，人的一生如此漫長，只要她們都還活著，總有一天會遇見。

    從被拋下時的害怕，到后來日復(fù)一日的委屈，再到憤怒，她從中品嘗到的種種滋味，于母親來說又是如何？

    倘若她現(xiàn)在摘下兜帽奔到她面前，她認(rèn)得出嗎？她可還記得自己在人間有個女兒。

    “你走神很久了?！敝x如卿提醒。

    “你的要求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現(xiàn)在還有什么事嗎?！?/br>
    “沒有，去忙吧，有事我會讓檀兒找你?！?/br>
    梵音轉(zhuǎn)身，腳步逐漸加快，她現(xiàn)在顧不上謝如卿會不會起疑，她要去看一眼。

    太虛殿外，謝檀冷臉遞出一個白玉瓷瓶，淡雅出塵的婦人伸手要去接，她卻將瓷瓶翻轉(zhuǎn)，里面的丹藥一顆顆滾落地面。

    待到最后一顆丹藥落盡，她松開手，任瓷瓶掉落碎裂。

    “想要就自己撿啊?！彼壑惺遣患友陲椀膼阂?。

    婦人面色從容平靜，依言蹲下身子將丹藥一一撿起放在手中。

    謝檀冷嗤，“你就這么愛撿別人不要的東西嗎？這么多年真是一點(diǎn)沒變，看到就讓人厭煩。”

    她厭惡收回視線，邁步離開。

    婦人只是沉默，仔細(xì)撿起地上丹藥，小心用帕子擦凈灰塵。

    梵音就立在太虛殿臺階上看著，這些年她就過成這樣嗎？

    她不顧一切跟謝如卿走時，會想到有今天嗎。

    衣裙簡樸，發(fā)飾老舊，她不是二夫人嗎，為何謝遠(yuǎn)竹受傷還要她親自來討藥。

    謝檀這樣對她也沒脾氣，小時候她明明兇起來很嚇人，現(xiàn)在真的變了很多。

    她冷眼看婦人將擦拭干凈的丹藥包在帕子里，走過去一把將帕子打落，剛擦干凈的丹藥再次滾落一地。

    江嵐月抬頭，看見帶著兜帽辨不清面容的人站在身前，打落帕子后扔給她一個瓷瓶。

    而后一言不發(fā)離開。

    手握瓷瓶，江嵐月心中莫名悸動。

    霧凇崖。

    梵音面色沉沉坐在屋子里，雪已停，炭盆中火星跳動，明明不冷，她卻覺得遍體都是寒意。

    房門被推開，鐘離聿頎長的身影立在門外，看到她臉上來不及收斂的戾色。

    他走進(jìn)來，停在她面前，奚落的話還未出口，聽見她說：

    “羅剎閣中有一面功勛墻，每當(dāng)有人執(zhí)行完一次刺殺任務(wù)，那墻上就會多一樣?xùn)|西。有殺人的匕首、暗器、毒藥，也有被殺的斷肢、衣服、面皮?！?/br>
    “你知道我父親是怎樣拿到元珩真君那截白骨的嗎？”

    無需鐘離聿回答，她自顧說道，“青衣把元珩真君的尸體釘在了那面墻上，他把那當(dāng)做是功績?！?/br>
    “不過羅剎閣中也鮮少有人知道，因為元珩真君的面皮被剝下來了?！?/br>
    她每說一句，鐘離聿的臉就陰沉一分。

    “我父親有機(jī)會混進(jìn)去時，元珩真君的遺體已經(jīng)腐爛干凈，只剩下骸骨?！?/br>
    “白骨之上劍痕斑斑，來往的人都愛在上面試劍，若能留下劍痕，就是把鋒利的好劍，用來出任務(wù)殺人最合適不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