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一八章 【賭迷心竅】

    見到段飛吃驚的樣子，嚴(yán)捕頭反過來安慰道：“別怕，只要我們將這個案子搶先辦好了，辦踏實了，東廠的人沒了藉口，至多也就費些錢財而已，不必太過緊張?！?/br>
    段飛定了定神，說道：“那我們可就要加緊了，今天我們除了找到兇殺現(xiàn)場之外，還發(fā)現(xiàn)了一個線索，據(jù)說十日傍晚，鶴來樓的大廚譚某曾經(jīng)丟失了一套刀具，極有可能便是兇器，不管怎么樣，先將他及他的新刀具都帶回來再說，一個名廚，用慣了的刀具就算換新的也會與原來的相似，應(yīng)該可以用做對比?！?/br>
    兩人商量兩句，嚴(yán)捕頭便去鶴來樓拘那譚大廚去了，段飛則向殮房走去，正好見到石斌從吏舍走出來，對他叫道：“飛哥，還沒吃飯?。俊?/br>
    段飛點頭道：“嗯，沒感覺到餓，對了，早些時候見到了黑猴兒，他對我說了些奇怪的話，他在我昏迷之前跟我說過什么嗎？我可跟你提過？”

    石斌道：“好像沒有，不過黑猴兒上個月曾經(jīng)跟你吵過一架，那是他跟他叔父從外地回來之后，但是你們倆都沒跟我們說過究竟是為什么，再往后你就……嗯，你一提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剛才我跟嚴(yán)捕頭到處找人詢問的時候，小二子找到我，說今晚瘋狗要召集所有人決定一件大事，他問我還有飛哥你要不要去，問他他又說不出是什么事，當(dāng)時我就拒絕了，咱們都是捕快了嘛，那些江湖事還是少摻和的好……”

    “你說的對，估摸著也不是什么好事，不用管他們，你現(xiàn)在準(zhǔn)備去哪？跟我去殮房看看嗎？”段飛問道。

    石斌支支吾吾地溜之大吉，殮房晦氣，誰沒事老上那兒去呀。

    段飛剛走進(jìn)殮房小院，楊森就喜滋滋地迎了上來，說道：“段大哥，案子破了沒有？我可是立了大功哦?！?/br>
    段飛哼了一聲，只顧去檢視那頭死豬，楊森察覺不對，小心翼翼地問道：“段大哥，出什么事了，我做錯什么了嗎？”

    段飛淡淡地說道：“錯也沒錯，只不過有人拿著從你這里得到的丁點兒證據(jù)就定了一個人的罪，在堂上嚴(yán)刑逼供而已?！?/br>
    “是許大人？”楊森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懊惱地說道：“都怪我，不該隨便亂說的?！?/br>
    “算了，他問起來你也不能不答，這拳印是怎么回事？當(dāng)日尸檢的時候可沒有記錄?！倍物w問道。

    楊森道：“嗯，這是今早才發(fā)現(xiàn)的，我是打算去告訴你的，結(jié)果你已經(jīng)走了，卻不想撞到了許大人。爺爺說這個拳印較淺，當(dāng)時沒有顯現(xiàn)出來，昨晚我用藥水洗了尸體，這才慢慢出來了?！?/br>
    段飛恍然點頭，在21世紀(jì)，法醫(yī)尸檢完畢也需要用特殊的藥水清洗尸體，從而可以發(fā)現(xiàn)一些原先不可見的淤痕傷口什么的，沒想到這一招中國的古人早就應(yīng)用上了。

    段飛鼓勵道：“你做得很好，你可知那拳印是什么時候印上去的，是在陸嵐死前多久？還是死亡當(dāng)時被人打的？能看出來嗎？”

    楊森說道：“嗯，爺爺說那個拳印是在死前兩個時辰打的，陸嵐有點發(fā)胖，這一拳力道也比較弱，至多打得他摔一跤，因此沒有留下明顯淤痕，擦上藥酒后今早才顯出來，且顏色很淡，這說明在死前，淤血已經(jīng)散得差不多了，至少過了兩個時辰之久?！?/br>
    這是出乎段飛意料的答案，難怪楊森自豪地見人就說他爺爺是江南第一仵作呢。

    離開殮房，段飛來到了縣衙的監(jiān)牢，沒有群起喊冤的場面出現(xiàn)，連被段飛親手送進(jìn)來的宋螭、劉偱都不過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就自顧在身上捉著虱子去了。

    牢中的衙役將段飛帶到關(guān)著陸大的牢房前，段飛隔著牢籠對蜷縮在草堆上的人道：“陸大，我問你，你當(dāng)日是何時打倒陸嵐搶走銀子的？”

    陸大睜開眼淡淡地看了段飛一眼，然后又閉上了眼睛。

    陸大就算沒有殺人，但是他傷人劫財，在大明本來就是重罪，何況那人還是他主人，這個問題就更嚴(yán)重了，殺頭都算輕的，一個沒有未來的人自然是什么都提不起興趣的。

    段飛也不生氣，扭頭問牢頭道：“按大明律，奴仆打傷主人并劫奪主人錢財該判甚么刑罰啊？”

    牢頭說道：“這就要看情況了，判輕了杖撘一百流放千里，判重了絞首砍頭都有可能。”

    陸大哼了聲，翻過去沒理會，段飛說道：“陸大，我知道你這么做是有原因的，假如你能提供線索幫我們抓到殺你主人的兇手，有了立功表現(xiàn)，再加上你是自己投案的，閔大人會酌情給你輕判，說不定流放都不用，倘若你知情不報，我們破不了案恐怕閔大人也高興不起來，到時候你可就要吃苦頭了?！?/br>
    陸大似乎被說動了，他翻過身，緩緩睜開眼睛，說道：“我憑什么相信你？”

    段飛悠然道：“信不信由你，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沒有選擇，你覺得愧對主人是吧？我另外告訴你一個消息，這個案子有可能涉及邪教，等到東廠插手，你就等著跟陸夫人一起在街頭當(dāng)眾活剮吧?！?/br>
    段飛是虛言恐嚇，但是東廠之名絕非玩笑，“什么！”陸大驚得一躍而起，身上的重鐐似乎毫無影響，但是他緊接著痛哼一聲跪倒在地，堂上受的夾板之刑還是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傷害。

    段飛冷冷地瞧著他，這家伙活該吃些苦頭，誰叫他財迷心竅呢？

    陸大跪爬到木柵欄前，雙手扶著柵欄叫道：“我沒有殺人，主母更沒有做錯任何事，為什么要將她牽連進(jìn)來？”

    段飛淡淡地道：“我可以和你講理，東廠的人可不會，你的主人陸嵐是被人在燒黃紙祭鬼神拜天地的時候受三刀六洞之刑，割喉飲血酒而死，這是典型的邪教作風(fēng)，你再不跟我說實話，以后也不用再說了。”

    “不！”陸大慘嘶起來：“老爺啊，你死得好慘……”

    段飛冷冷地看著他，陸大哭喊了一陣，突然醒悟過來一般，沖著段飛叫道：“差爺，差爺，我沒有殺人，當(dāng)日我只是向老爺借些錢，老爺不許，我一時鬼迷心竅將老爺打倒，搶了他的錢走了，那是酉時末的時候，剛過通海橋，還沒到北門外大街的路旁，當(dāng)時有人看到的，差爺你將他們找來，他們可以為我作證，我搶了銀子跑開不遠(yuǎn)，直到遠(yuǎn)遠(yuǎn)看著老爺進(jìn)了城才走的?！?/br>
    “哦，還有點忠心嘛……陸嵐將你養(yǎng)大，待你不薄，你為何要搶他銀子？”段飛隨口問道，心中暗暗在盤算，酉時末也就是差不多傍晚七點，三月初的天色已經(jīng)有些暗了，說不定有人跟蹤陸嵐進(jìn)了城，又或者在城里見到陸嵐才突起兇心，不過陸嵐該直接順著大道向南再往西回家，難道兇手在城門口不遠(yuǎn)處就當(dāng)街將他劫持到了城東？

    這時陸大答道：“都怪我好賭，老爺已經(jīng)借了不少錢給我，還勸誡過我好多次，我卻總是忍不住……那天我再向老爺借錢，老爺一口回絕了，還說我再去賭錢的話就要將我趕走，我……我一時糊涂……”

    段飛丟下自責(zé)不已的陸大，離開了監(jiān)牢，陸大說打傷老爺之后他就后悔了，但是賭場逼債的壓力導(dǎo)致他一直猶豫不決，躲藏在朋友家里，直到今天有人告訴他陸嵐死了，他這才不顧一切地回到陸家負(fù)荊請罪，可惜已經(jīng)遲了。

    “什么人能夠在大街上將一個大活人劫走而不引人注意？親朋好友？官差？還是……”段飛正自苦苦思索，只見嚴(yán)捕頭用鐵鏈栓了個人大步向牢房走來，段飛愕然停下腳步，嚴(yán)捕頭對段飛道：“阿飛，這便是鶴來樓的廚子譚茂了?！?/br>
    第〇一九章 【成竹在胸】

    譚大廚愣愣地站在段飛面前，他的身材果然高大，瞧他那粗壯的手臂，滿是傷疤的手背，骨節(jié)暴突的手指，果然充滿了暴力傾向。

    嚴(yán)捕頭興沖沖地對段飛道：“這家伙在李家辦喜宴的時候確實丟了一套刀具，隨后他便離開了李家，那是戌時初（傍晚七點左右）的時候，但是再往后問他去了哪里他卻怎么也不肯說了，他女人聽說他被抓，半路上趕了來，一問之下才發(fā)現(xiàn)這家伙那天快到亥時中（晚上十點左右）才回到家，有足夠時間殺人了?！?/br>
    “我沒殺人！”譚茂叫道。

    “沒殺人你干嘛不敢說那一個半時辰去哪里了？”嚴(yán)捕頭踢了譚茂一腳，譚茂跌開幾步，還是嚷著沒殺人。

    段飛接過嚴(yán)捕頭手里提著的一個皮袋子，入手沉甸甸的，嚴(yán)捕頭道：“這便是他的新刀子了，我把他關(guān)到牢里去，阿飛你先拿刀子去殮房叫老楊比對，回頭再到牢里審問這丫的?！?/br>
    “我沒殺人，你們不能把我的刀子帶去那么晦氣的地方……”譚茂嚷嚷著，被嚴(yán)捕頭強拖著走了。

    段飛聳聳肩，這就是明朝的法制，不管怎么樣先抓了人再說，反正為辦案抓錯人也不犯法，甚至把人打殘了也沒事，他轉(zhuǎn)頭又往殮房走去。

    比對的事很快就完成了，陸嵐果然是被同類型的刀子殺死的，尤其是那把又尖又長的剔骨刀，與穿透陸嵐小腹的傷痕一模一樣，既然全縣只有譚大廚的廚刀丟失了一套，那么這事自然得落在他身上查明了。

    段飛又一次來到牢房，只見牢房中另有一間刑房，里面各色刑具一應(yīng)俱全，陸嵐正戴著沉重的木枷，跪在大搓板上回答著嚴(yán)捕頭的審問，段飛進(jìn)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疼得滿頭大汗，答得飛快，免得吃更長的苦頭。

    嚴(yán)捕頭坐在一張舊官帽椅上，手端花瓷杯，一面品茶一面油然說道：“還不老實，看來你想多吃點苦頭，本官時間多的是，咱們慢慢耗著玩?！?/br>
    “大人，小的沒撒謊，小人真的沒殺人啊。”譚茂忍耐力不錯，段飛估摸著自己被這樣重壓跪在那搓板上至多半分鐘就受不了了，譚茂竟然還忍得住，除了汗出如漿外連說話的聲音都沒什么改變。

    段飛在嚴(yán)捕頭耳邊低語幾句，嚴(yán)捕頭拍著扶手喝道：“譚茂，你曾說新刀與舊刀一模一樣，是不是?。俊?/br>
    譚茂忍痛道：“是，大人，刀子就是我們廚師吃飯的家伙，若用不慣手菜都切不好的，我的刀被偷之后就打了一套一模一樣的新刀。”

    “哼！”嚴(yán)捕頭將那袋刀具丟到他面前，冷笑道：“現(xiàn)已查明，正是你的舊刀將城西富商陸嵐殺死，莫非是你先，謊報失刀將人殺了后再？”

    譚茂終于變色，叫道：“沒有啊，大人，我的刀確實是被偷了，我沒殺人啊，大人，求求你，我受不了了……讓我起來吧。”

    “哼，那還不快老實交代？當(dāng)晚那一個半時辰你到哪里去了？”嚴(yán)捕頭追問道。

    “我……”譚茂偷眼瞥向在刑房里看熱鬧的衙役們，嚴(yán)捕頭扭頭揮揮手，段飛便將那些人驅(qū)了出去，回來時剛好聽到譚茂壓低了聲音說道：“我……我去了四海樓……”

    “四海樓！”嚴(yán)捕頭脫口驚呼，隨即臉上露出了曖昧笑容，四海樓是寶應(yīng)縣最具規(guī)模的一家青樓，也就是宋螭家開的那一座，嚴(yán)捕頭他們最近幾天常常光顧，撈了不少甜頭的。

    “不對，去四海樓嫖妓沒有什么不敢說的，你在撒謊！”段飛喝道。

    嚴(yán)捕頭醒悟過來，說道：“沒錯，在你娘子和老板面前不敢說還有些道理，進(jìn)了這里還有什么不好說的，你在隱瞞什么？不老實的話我叫你在這里跪到明天天亮！”

    “沒撒謊，我沒撒謊！”崩潰之后譚茂的臉迅速變得蒼白，汗水津津直下，他腰一軟，上身前傾倒下，肩上扛著的木枷隨即撞到了地面，譚茂嘶吼著說道：“我在四海班的相好蕓姑精通廚藝，我是去學(xué)藝的……”

    段飛和嚴(yán)捕頭都愣了愣，然后都失笑起來，這確實是一個難言之隱，寶應(yīng)縣屈指一數(shù)的大廚居然要去妓院跟一個賣笑的妓女學(xué)廚藝，難怪他一直不肯說，一旦傳出去，恐怕他再也沒臉在寶應(yīng)呆下去了。

    嚴(yán)捕頭笑完之后望向段飛，向他尋求意見，段飛低聲道：“錄了口供便放他走吧，以他的廚藝和力量，要刺穿一個人的肚子何需第二次用勁，兇手絕對是玩刀的新手，不是他。”

    錄完口供譚茂便被放走了，段飛仔細(xì)研究著口供，嚴(yán)捕頭卻焦急地來回踱步，忍不住催促道：“阿飛，現(xiàn)在我們該怎么辦？”

    段飛放下口供，說道：“帶上所有兄弟，去李家，忙了一天，連午飯都沒吃呢，正好讓李老頭破破財，犒勞下弟兄們?！?/br>
    嚴(yán)捕頭眉毛一挑，道：“這事莫非要著落在李家？”

    段飛笑道：“嗯，餓肚子事大，必須著落在李家……哈哈，放心吧，嚴(yán)頭兒，我大概已經(jīng)知道兇手是誰了，此去李家除了混頓好吃的之外，就是為了求證些事兒，至遲子時前便能將兇手逮住?！?/br>
    拿了譚茂的口供反正得去李家核實一下，找藉口白吃白拿也正是捕快的生存之道，嚴(yán)捕頭二話沒說地將衙門里的十幾個捕快都召集起來，聽說有白吃的機會，大家都好不高興，聽了段飛的話，一個個穿戴整齊，帶齊了鐐銬、木枷，揣著鐵尺手提水火棍，浩浩蕩蕩地向城東李大戶家趕去，等許典史得到消息趕來，一眾捕快們早走得沒了影兒。

    李大善人李善財老爺是寶應(yīng)城東首屈一指的大財主，平日里也做過一些沽名釣譽的善事，所以不了解的人都稱其為李大善人，但是知其根底的段飛卻知道這家人都很不地道，這所大宅子里幾乎可以說是遍地的男盜女娼。

    李善財?shù)墓芗艺陂T前樂呵呵地站著，突見一群如狼似虎的差役帶著家伙直沖過來，他嚇得急忙避到了門內(nèi)，正叫人關(guān)門的時候，一根水火棍已經(jīng)點進(jìn)了門檻，段飛笑嘻嘻地對嚇得臉色發(fā)白的管家說道：“李管家，別來無恙呀。”

    李管家定定神，望著嚴(yán)捕頭道：“嚴(yán)大人，這是怎么回事？”

    嚴(yán)捕頭打足了官腔，鼻子翹到了天上，冷笑道：“無風(fēng)不起浪，無事不登三寶殿，捕快上門當(dāng)然是來辦案的，土地廟的腐尸案聽說過吧？有證據(jù)顯示你們李家牽涉在內(nèi)，趕緊叫你家老爺出來，關(guān)門閉戶，上下人等都不許離開，若走漏了一人，我便將你們?nèi)i回去打板子！”

    李管家沉聲道：“嚴(yán)捕頭，咱家老爺跟閔大人也是有交情的，你們這么做事似乎不合規(guī)矩吧？”

    “放屁！”段飛一巴掌將李管家打了個趔趄，他一張口，登時吐出兩粒老牙來，李管家驚怒地瞪著段飛時，段飛揉著手腕笑瞇瞇地說道：“沒有真憑實據(jù)我們豈敢擅闖李大善人的宅院，滿屋子的惡犬還不將我們都生吞了啊?！?/br>
    “你……你等著！”李管家氣怒交加，跌跌撞撞地扭頭跑進(jìn)了重重宅院中，李家的家丁們也倉皇逃開，連狂吠的看門狗也給誰堵住了嘴巴，只發(fā)出些嗚咽的聲音。

    “飛哥，謝謝你?！笔蠹拥卣f道，大家這才恍然，段飛原來是公報私仇來了。

    段飛笑道：“待會見到李大善人，還請嚴(yán)大人及諸位兄弟幫襯幫襯，非得將這個人面獸心偽善的畜生鎮(zhèn)住不可，阿斌，他當(dāng)年放狗咬你，今天你就要親自踢爆他的卵蛋，這才像個男人！”

    “是！”石斌兩眼發(fā)紅，顯然想起了從前在李家門前乞食，卻被李管家和其主人放狗追咬的舊事，當(dāng)年若非段飛舍身相救，恐怕他都活不到今日了，這件事也是石斌為了‘喚醒’段飛失去的記憶而告訴他的，段飛暗暗記在心中，沒想到報復(fù)的機會這么快就來了。

    大伙兒同仇敵愾，如狼似虎地闖入李宅，鬧得雞飛狗跳，等李大善人李善財氣喘吁吁地在人扶持下走出來時，趁機撥亂的捕快們都已經(jīng)快闖入后院了。

    李老爺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傲然登堂入室的嚴(yán)捕頭和段飛說道：“你們……你們……放肆！”

    “放肆？我記得當(dāng)年你喊的是‘放狗’啊?！笔筇ど弦徊奖葡?qū)Ψ剑奚闲念^，面目不禁有些猙獰，李老爺駭?shù)玫雇肆艘徊?，驚懼地說道：“你……你是誰？我怎么不認(rèn)得你！”

    嚴(yán)捕頭淡淡地答道：“李老板貴人多忘事了，不知道上月家里擺喜酒的事還記得不？”

    李老爺愕然道：“上月小兒迎娶新婦，這我當(dāng)然記得，諸位差爺今日前來，不會是因為當(dāng)日我李家少發(fā)了幾張請?zhí)木壒拾?？?/br>
    石斌突然飛起一腳，踢在李善財?shù)目柘?，李老爺發(fā)出驚天慘叫，捂著下身跪在石斌面前，石斌冷笑道：“老殺才，你當(dāng)我們是來打秋風(fēng)的嗎？告訴你，你們李家犯事了！上月你兒子娶小妾擺喜酒，城西的陸家卻因此要辦一場喪事，也害得咱們不得安寧，你當(dāng)我們和你開玩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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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〇二〇章 【打草驚蛇】

    李善財疼得渾身痙攣，他嘴皮子哆哆嗦嗦地抖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的大兒子怒沖沖地上前推搡了石斌一下，石斌哎喲一聲撫胸躺到了地上，大聲慘叫：“打人啦，有人襲官啊！”

    雙方都大叫大嚷起來，眼看事態(tài)即將不可收拾，李善財愣是吸了口氣站了起來，用上了吃奶的力氣大吼道：“都給我住手！”

    嚴(yán)捕頭他們就等著他這一聲呢，倒是李善財?shù)膬蓚€兒子氣呼呼的還想動手，李善財一巴掌一個將他們打了回去，李善財喘著粗氣夾】緊雙腿轉(zhuǎn)過身來，勉強向嚴(yán)捕頭擺出個笑臉來，拱手說道：“嚴(yán)捕頭，我認(rèn)栽，請你劃個道兒，能做到的我李某絕不皺半下眉頭。”

    嚴(yán)捕頭打圓場道：“李老板果然是個明白人，明著告訴你吧，土地廟那個案子確實跟你李家有關(guān)聯(lián)，而且案情很詭異，已經(jīng)驚動了東廠，假若你不好好配合，等東廠的番子來了就沒咱們這么客氣了，至于剛才段飛和石斌的所為，你該心知肚明怎么回事，現(xiàn)在雙方都扯平了，李老板應(yīng)該不會還記掛在心吧？”

    聽到東廠二字，李老爺嚇得一個哆嗦，身家性命要緊，哪還顧得這些小小恩怨，他急忙從懷里摸出個紅包，動作飛快地送到了嚴(yán)捕頭的手里，就像見到了親爹一樣，百情上面地道：“嚴(yán)大人，要我怎么做你就直說吧，我全家上百口的性命都在嚴(yán)大人你的手心里啦！”

    嚴(yán)捕頭打開紅包向里瞅了瞅，神色冷淡地將紅包收入懷中，道：“李老板莫非是在打發(fā)叫花子么？”

    李老爺汗出如漿，比剛才被踢到命根子還嚴(yán)重，他忙不迭地賠罪道：“是，是，是，小老兒馬上備一份厚厚的大禮，請嚴(yán)爺笑納?！?/br>
    嚴(yán)捕頭這才露出了滿意笑容，說道：“也不必急著辦案，弟兄們都餓了，李老板，少不得要在府上叨擾一頓了?！?/br>
    “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李老爺腹中大罵，臉上卻自欣然，催著那臉腫了半邊的老管家去準(zhǔn)備酒菜，親自招呼嚴(yán)捕頭上坐，端茶送水，忙得就跟灰孫子一般。

    一頓豐盛的晚宴在李老爺殷勤的勸吃勸喝中終于結(jié)束了，嚴(yán)捕頭打了個飽嗝，剃著牙對李老爺?shù)溃骸爱?dāng)日你家辦酒席，大廚是從鶴來樓請的譚大廚吧？”

    李老爺?shù)溃骸笆?，是，原先請的是譚大廚，只不過他臨時卻說丟了刀子，氣沖沖地撂挑子走人了，最后老夫只好臨時再去請了兩位廚師過來，這事莫非跟土地廟的案子有什么關(guān)系么？”

    嚴(yán)捕頭道：“著啊，現(xiàn)在已經(jīng)查明，就是他丟的那套刀子殺了人，他說刀子是在你李家丟的，我就只好來你李家找人了?！?/br>
    “他……他……他胡說，阿福，那天是你將譚師傅請來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李老爺望著一直在旁伺候的老管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