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這一眼，我看到了水面之下，一張腫脹的、慘白的面孔，正注視著我。

    時間好像在這一刻停滯了。

    季宵的思緒成了一片空白，此前的所有羸弱全部消失不見。

    他朝我撲了過來，撞在我身上，打斷了我與水下尸體的“對視”。

    我被季宵推到石臺內(nèi)側(cè)，而季宵像是面對強(qiáng)悍對手的捕獵者，與水下的東西對峙。

    煤油燈中的火苗幽幽亮著，我的視線從丁珊等人面孔上掃過。

    他們神色各異，但總歸是擔(dān)心季宵……

    我重新往前，從背后抱住季宵。

    他起先怔忡，而后怒氣洶洶，腦海里都是：“你瘋了嗎？！”

    我在他耳邊輕輕“噓”了聲，一手在他腰間，另一只手扣住他的肩膀。

    他被我鉗制，動彈不得。

    有水珠從季宵面頰滾落，匯聚在他的下巴上。

    我說：“他好像不打算傷害我們。”

    季宵：“……！”

    我說：“不如請他上來看看？”

    季宵：“……？！”

    我安撫地親一親他的耳朵，低聲說：“寶貝，相信我？”

    季宵掙扎，慢慢地，他的身體一點(diǎn)點(diǎn)軟下來。

    我松開他，身體傾向水面。

    在我背后，丁珊的聲音響起來，錯愕又驚恐，問：“他們要做什么？”

    然后是季宵的聲音。他還在我懷里，在我身前。這會兒側(cè)過頭去，對丁珊等人說：“你們小心?！?/br>
    我心都要化掉。

    他依然覺得當(dāng)下危險，但他愿意相信我。

    我握住水下尸體的手臂。這感覺實(shí)在不算好，像是捏住一團(tuán)破爛的棉絮，手指稍微用力，就握住骨頭。

    一股惡臭飄了出來，我嘴巴下撇，把鼻尖埋在季宵肩頭，嗅著他身上的氣息。

    他被水流沖刷了一通，像是洗過澡。這會兒，我能嗅到他身上的一點(diǎn)清冷香氣。

    季宵握住了尸體的另一只手。

    我說：“元元，我們一起？”

    季宵魂不守舍，說：“好……”

    他那么、那么矛盾。

    我知道，季宵會答應(yīng)我這個瘋狂的念頭，也不全是因?yàn)椤拔摇?。而是?dāng)下場景，的確隱隱透露一個訊息：這個尸體并不會傷人，相反，它很有可能提供線索。

    季宵愿意賭一把，但他不愿意把旁人的性命也一齊拿來當(dāng)賭注。

    他的痛苦，被我清晰察覺到。

    我無聲地嘆氣，想：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很想改變季宵這一點(diǎn)。

    可是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嘩啦”一聲，尸體徹底浮出水面。

    我們一起將它搬到石臺上。

    自始至終，尸體都安安靜靜，毫無發(fā)作的跡象。

    這樣環(huán)境下，丁珊和蔣老師咬咬牙，跟著湊過來。

    他們和我們一起端詳這具尸體，視線最先自然是放在尸體與我們截然不同的衣物上。

    我們只穿著一身白袍，但這具尸體卻整整齊齊地穿著騎士鎧甲，他腰間甚至掛著一把銹跡斑斑的長劍。

    我的視線落在尸體胸膛，季宵比我更快一步，用手指碰上鎧甲上的那個豁口。

    而后，他想起什么，拔出騎士腰間的劍。

    劍尖對著鎧甲，季宵比劃一下，問我們：“你們覺得呢？”

    丁珊、蔣老守躕。

    丁珊說：“是其他拿著這種劍的人殺了他？”

    蔣老師：“好像是能對上?！?/br>
    季宵放下劍，幾個玩家一起沉思。

    片刻后，蔣老師打了個噴嚏，打破這片平靜。

    我們一起看他，蔣老師張開嘴巴，想說什么。但話音還沒說出口，他又打了第二個噴嚏。

    這好像成了一個開關(guān)。

    在蔣老師之后，白薇也捂著嘴巴，“阿嚏”一聲。

    兩人抱著胳膊，瑟瑟發(fā)抖。

    我看向季宵，又看到他蒼白的唇色。

    ……不能這樣下去。

    得有火。

    作者有話要說：    作為一篇靈異文，終于有一點(diǎn)恐怖元素了，可喜可賀。

    雖然寫出來好像也不恐怖（……）

    第32章 重逢

    煤油燈里的一點(diǎn)小小火苗， 自然完全不夠。

    我說：“先盡量把頭發(fā)和衣服擰干。咱們得走了，活動起來，身體會暖和一點(diǎn)?！?/br>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幾個玩家聽了，皆點(diǎn)頭。

    我說：“之前的火堆， 可能就是這一批進(jìn)來的人升起來的。再往前一些， 可能還會遇到新的柴火?！?/br>
    玩家們露出“希望如此”的目光。

    我說：“我們算是遇到了一點(diǎn)線索。之后，應(yīng)該能發(fā)現(xiàn)更多……”

    季宵握住我的手。

    我停下話音， 朝他看去。

    不曾開口， 而是在心里問：“你肚子上的傷……？”

    季宵說：“真的有點(diǎn)疼，不過沒有大礙?！?/br>
    我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季宵笑一下， 湊來親我， 說：“老公好棒?！?/br>
    我板著臉，說：“你會好起來的。”

    季宵：“嗯嗯！”

    這一次，我們沒有避開丁珊幾人的目光。

    蔣老師欲言又止，丁珊倒是直接問：“之前我就想問，你們這是和好了？”

    這話說出來，帶著所有人心知肚明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