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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著背后的哐啷聲,抬眼,看著玻璃映出的、季宵專注的模樣。 他一定心慌意亂,如今有片刻喘息,也要找些事情做,好分散注意力。 我嘆了口氣。 一直到五點出頭,我們都很安然,克拉松真的沒有再出現(xiàn)。 季宵修好了窗戶以后,又在駕駛艙里打轉。我看得心累,干脆叫他過來,陪我一起開船。 季宵起先拒絕,說他不能這么“玩物喪志”。 到后面,大約是看我的表情太無語,他才過來,親我一下,說:“乖,回去再陪你玩。” 我看他,起先想要吐槽一句。但在對上他的視線時,我停了下來。 他的手指碰上我的面頰,指尖冰冷,嘴唇蒼白,額頭上冒著虛汗。 汗打濕了他的頭發(fā),讓頭發(fā)黏在額頭上。 即便是這樣,季宵依然有一種驚人的俊美。光是這么站在我面前,都像是在發(fā)光一樣。 我心軟了。 我心頭有許多情緒。應該、不應該做什么。關于我與季宵,關于很多事情??蛇@一刻,我又只想要握住他的手,親吻他的指尖,告訴他,你會安全的。 我的確這么做了。 他的手那么冰,我想要焐熱他。 季宵低頭看我,對我笑。我覺得他也有什么話,要對我說,可是又不曾開口。 到后面,他挪開了目光,看向船頭方向。 天色比晌午那會兒昏暗一些,但依然算得上亮堂。我們就這樣靜靜坐著,看船往北行去。 在漫長時間之后,天際盡頭,終于出現(xiàn)了海岸的影子。 我捏著cao縱桿,輕聲叫了聲:“元元?” 季宵緩緩低頭看我。 他說:“你也看到了?” 我溫和地說:“對?!?/br> 季宵眼皮顫動,身上完全沒有面對鬼怪時的鋒芒,更多時一種精疲力盡的虛弱。 但他又打起精神,說:“克拉松在房間里——接下來,是……” 羅德里克。 那個高大的、曾經(jīng)要與船長女兒訂婚,卻被海盜殺死的船員。 數(shù)個小時之前,我們曾經(jīng)在駕駛艙中相會。那個時候,羅德里克身上出現(xiàn)了一道血痕。但是在他發(fā)難之前,就到了下一個船員的時間,所以我們安全度過。 雖然看到了海岸線,但一時之間,我們還算不上“安全”。 我思索片刻,說:“他不一定出現(xiàn)在這里?!?/br> 季宵一頓,偏頭思索。 他大約在回憶羅德里克的幾次出現(xiàn)。 前兩次,都是羅德里克主動去房間找我們。第三次,我們前來駕駛艙,而羅德里克從里面打開門。 季宵說:“他在我們在的地方。” 這是一句很繞的話,但我聽明白了。季宵的意思是:羅德里克“刷新”的場所,是根據(jù)我們所在的地方?jīng)Q定的。 我因這句話沉思片刻,說:“這么說來,也許他也去追那個人偶了?!?/br> 季宵看我。 他露出了一言難盡的目光,但還算配合,說:“也許呢?” 看起來并不相信。 可接下來,時間流逝,到了五點十分。 季宵捏著手表,看秒針走動。 他屏住呼吸,警惕地看著四側。 ——羅德里克沒有出現(xiàn)。 季宵卻并未放松。 他從我身邊跳到地上,慢吞吞地挪到我身后。 我掌心有些發(fā)癢,知道他又想要替我當“盾牌”。 這并不讓我快樂。 “元元,”我心煩意亂,叫了他一聲,“你還是……” “嗯?” 他回頭看我。 我深呼吸一下,陷入深深矛盾之中。 他愛我,我知道,明白,相信這個。 他愿意為我去死,他 他忽而低低“唔”了聲。 季宵面色驟變,瞳孔微縮,握住我靠著的椅背。 他露出錯愕表情,低頭,看著自己腹部蔓延開的血色。 “季宵!” 短暫地怔忡后,我驀然起身,將身體晃動一下、要往地上倒去的季宵接住。 我抱住他,腹部傳來一股溫熱粘濕的感覺。 那是季宵的血。 我手指顫抖,看著季宵背后。羅德里克出現(xiàn)了,比原先略遲一些。他身上有一道長長的傷口,手上拿著一把長刀。 在剛剛,正是這把長刀,貫穿了季宵的身體。 我叫住了季宵,所以他沒有察覺身后動靜。 想通此節(jié),我無比憤怒。 我想要做些什么,但這時候,季宵拉住我的袖子。 他那么痛,那么痛了,卻對我說:“邵佐……” 我低頭看他,對上季宵的眼睛。 他嘴巴里冒出一股一股血來,打濕了我的肩膀。 季宵說:“你跑啊,別管我,跑啊——” 他的聲音被拉得很長,很輕??雌饋砜煲蘖耍瑵M滿都是對我的擔憂。 而后,他視線越過我的肩膀,往外邊看。 我側頭,與他一起,看到玻璃之外,正注視著我們的船員們。 貝尼奧,卡皮奧,杜特爾特,阿莫爾,船長,克拉松…… 還有我們面前的羅德里克。 所有船員都聚集在這里,注視著我們。 季宵的聲音更輕了,顫動著,想要推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