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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這句話之后,世界“承認”,邵思南有一個兒子,可以繼承那筆豐厚、龐大的家產。 如果季宵也是富裕人家出身,那他很早就該察覺到,我對那間屋子里的一切并不熟稔。 但他看著各樣家具,比我更茫然、懵懂。我就知道,自己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我讓他去洗澡,這期間,伴隨著浴室里的水聲,我迅速地學習了房間里所有物品的使用方式。 等到季宵擦著頭發(fā)、從浴室里出來。他的下巴、領子在鎖骨上落下細微的陰影,而我一面微笑著問他,是要喝果汁,還是喝牛奶,一面在陰影中親吻他。 季宵。 我念著這兩個字。 季宵…… 邵思南死了十年,我繼承他的家業(yè)十年。 然后,季宵問我。如果我們去度假了,誰來管理公司呢? 我聽著,告訴他:“有我爸呢?!?/br> 他因此怔忡。 世界規(guī)則再度“承認”我的話。但讓死人復活,對這個普通的、力量衰敗的世界還是太難了。我只好出手,幫一幫它。 到如今,我與季宵對視。 他看我的眼神那么復雜。我察覺到,他的手指還在顫動,想要觸碰落在床榻上的槍。 這讓我意興闌珊,笑道:“哦,你還是想殺我啊?!?/br> 季宵瞳孔微縮。 外間傳來了腳步聲,我“看到”許多穿戴一身裝備的警衛(wèi)過來,所有人都拿著槍。 我在季宵詫異、難以理解的目光中,重新躺回床上。 黑暗撿起季宵帶來的那把槍,塞入他的手中。 季宵大約意識到了什么,想要掙脫。但黑暗緊緊纏繞著他,甚至在他掙扎的時候擰一把他胸口。 季宵的眼睛驀然睜大。 他被固定在我身上,槍口又對準我的胸膛。 我對他笑一笑,說:“寶貝,別生氣,我怎么會讓其他東西碰你?” 季宵說:“你是——” 我溫柔地說:“對,是我。” 所有黑暗、所有陰影。 全部是我,我無所不在。 有光的地方,就有黑暗。這樣的黑暗籠罩著季宵,舔舐著他身上的每一寸。他面頰潮紅,有低低的嗚咽聲。這按說同樣是一個值得欣賞的時候,偏偏外間的人已經(jīng)到了門口,我只好遺憾地從季宵身上退出一些,留出他的后背,讓那些槍可以瞄準他。 他一定知道。 所有人都要殺他,所有人都不相信他。 我想著這些,近乎想要大笑出聲。 只是不能,依然不是時候。 我還是溫柔地看他,見他眼中漸漸浮出一層水光。 這樣的場面,總是要讓我心動。 我的確心動了,季宵大約也感覺到。 他嘴唇顫動一下。明明沒有出聲,但我知道,他一定想要問我,為什么。 為什么呢? 他為什么招惹了我這樣的邪惡、黑暗,為什么我恨他至此,要對他這樣折磨? 我溫柔地說:“寶貝,你誤會了,我愛你啊。” 隨著這一句話,門開了。 外間的光照進來,落在季宵身上。 他緩緩轉過頭去,看到朝他沖來的子彈。 我笑著看著這一切,見季宵閉上眼睛,一滴眼淚,從他眼皮下滑出。 這場面太靜,太美。我近乎神魂顛倒,將這一幕,與過往重合。 他上一次殺我的時候,就是這么哭的。 我近乎以為他在難過。但他如果真的難過,怎么可能那么毫不留情地下手? 在我這個念頭升起的時候,一道光,從季宵身上浮出。 那光芒愈亮、愈盛,我近乎又要被刺痛。 我看著他微長的頭發(fā)宛若被風吹動,飄揚在空中。 那顆朝他打來的子彈在光芒照耀下化作粉末、飛灰,就這樣消散了。 房間之外,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震懾。 季宵低頭,看向我。 他身上帶著光,而我是淵底的暗色。 我看他面色靜下,知道這一刻,他不僅僅是我的寶貝,我的季宵。 我捫心自問:你后悔嗎? 答案當然是“否”。 畢竟,我也說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時候有了這樣的念頭。 我受到的所有傷害,歸根結底地,是因為他在“其他人”和“我”之前選擇前者。 他殺了我。我那么痛、那么痛。 即便如此,我再見到他,還是想要靠近他、得到他。 可我不想再受一次傷了。 那就讓他眾叛親離,讓他看清楚,“其他人”并不值得。 …… 我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生出意識。 于人類而言,我或許已經(jīng)存在很久。但漫長的、沒有盡頭的黑暗,以及黑暗之中的一點水聲,就是我的全部。 這樣的“全部”,不足以讓我生出“時間”的觀念。 我徘徊在洞窟的黑暗之中,我就是那片黑暗。 這樣的日子,也許過了百年千年,也許只是短短瞬間。 一道光,照了進來。 那個時候,我尚且沒有“人類”的形態(tài),僅僅是漆黑的一團。 我看著那道光,覺得好奇,又覺得危險。 我聽到了一陣陌生的聲音。到往后,我才知道,那大約是“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