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赫然是三個字，“胡主管”。

    岑明驀然抬頭， 看向季宵。

    季宵神色如常，說：“之前統(tǒng)計信息的時候， 我存了一下你家里的電話。岑明，你也別怪我， 有時候，我的確覺得你是不是， 嗯，生活上有一些困難，但是不好和我們說。”

    岑明閉了閉眼睛， 最終道：“今天晚上我請客?！?/br>
    半小時后，四人聚在我和季宵的房間。

    投影儀在墻壁上放著電影，熱熱鬧鬧，聲音極大。

    這樣的熱鬧中，在季宵的明示暗示下，岑明先說起他家里的狀況。

    倪雪聽著，慢慢松一口氣。

    季宵猜對了。

    岑明家里的確欠了錢。他選擇這家公司的一大原因，就是有宿舍，平時可以不出門，最大程度上避免危險。

    只是借錢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的父親。

    岑明說：“外債差不多三百萬吧。我媽不愿意離婚，哈，那老東西欠錢是為了給小情兒開店。就這樣，我媽都不愿意離婚。”

    我們把桌子搬到屋子正中間，又從岑明、倪雪的房間取了凳子。一邊喝酒、吃菜，伴隨著電影中的炸裂聲響，聽岑明的語氣驀地抬高，又緩緩壓下。

    “我能有什么辦法？”岑明揉一揉面頰，長長嘆息，“不離婚，就要一起還錢。我真的不知道——還就還吧，可那些債主見天兒地往我家里跑，倒是不去我媽單位。他們也知道，我媽工作穩(wěn)當(dāng)，他們才能拿到錢?！?/br>
    倪雪說：“這要怎么辦？”

    岑明苦笑一下，“說實在的，債主對我媽倒是還算客氣。去我家坐著，主要是盯著我爸。我就想著，攢點錢，單獨給我媽租個房子。但我媽又說，有租房子的錢，為什么不拿去還債？唉?！?/br>
    他又嘆了一口氣。

    電影里的動靜也低了下去。

    岑明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咕嘟咕嘟”地喝完。

    這當(dāng)中，季宵側(cè)頭看窗外，說：“是不是要下雨了？”

    岑明、倪雪一起轉(zhuǎn)頭過去，見到陰沉的天色。

    季宵走上前，往院子方向看一看，拉上窗簾。

    他很仔細(xì)。不單單是拉上，還在窗簾兩邊都壓了東西，確保簾子不會打開。

    這之后，他回來，打開電腦。

    倪雪正安慰岑明。說來說去，還是：“得好好勸勸阿姨。”

    岑明說：“勸了。不只是我，還有我舅舅，我姥姥、姥爺，我媽單位領(lǐng)導(dǎo)，她那些朋友。所有人都說，幫她請律師。只要離了婚，這些債務(wù)八成落不到她頭上。”

    倪雪：“唉……”

    岑明苦笑，說：“但我媽就是覺得，她不離婚，我爸還有點希望。她離婚了，我爸真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兒來?！?/br>
    倪雪沉默。岑明一口悶了手里的啤酒，再重新倒上。

    倒到一半兒，季宵把電腦推到他面前。

    上面打了一行字。

    “你在廁所遇到什么了？”

    啤酒度數(shù)低，怎么也不至于喝醉。

    可此刻，岑明愣愣地看著電腦。看神色，竟然真的有幾分醉意。

    這么讀著電腦上的內(nèi)容，就忘記手上動作。一直到杯子里的啤酒流出來了，岑明終于恍然。

    他的手指開始發(fā)抖。

    倪雪記起什么，說：“今天中午，也是有人來催賬嗎？”

    岑明：“不、不是……”

    倪雪困惑，轉(zhuǎn)過頭，一樣看著屏幕。

    季宵朝電腦方向抬了一下下巴，口中笑道：“我之前一直聽人說，有時候不是酒把人喝醉了，是人自己醉了。你這樣子，就有點那意思?！?/br>
    岑明：“是、是……”

    季宵淡淡說：“把手擦一下?！?/br>
    岑明忙亂地把杯子放在一邊，開始擦手。

    擦過手后，他小心地看向季宵。

    季宵在我身邊坐下，說：“我有點聽明白了。你mama這個情況，外人的確很難說什么。她自己想要和你爸爸一起承擔(dān)，不愿意聽其他人的意見，這的確沒辦法。好在你還有自己的想法，沒有被一起拖進(jìn)去?！?/br>
    岑明閉了閉眼睛，說：“對?！?/br>
    他把手放在鍵盤上，開始打字。

    “今天中午那會兒，我去廁所。一開始沒覺得什么，到后面，慢慢聞到一股臭味。

    “不是廁所那種味道。像是有什么東西腐爛。之前有一次，我家里人出去，家里停電?；丶抑蟊淅锏臇|西全部壞掉，也是類似的味道?！?/br>
    幾句話出來之后，原本不明所以的倪雪輕輕抽了一口氣。

    季宵問：“你家現(xiàn)在的經(jīng)濟(jì)狀況，要多久才能還完錢？”

    岑明打字：我正在想，這是什么味道。然后，我聽到隔壁傳來的聲音。

    他口中說：“我的工資，加上我媽的工資，還有我媽在外面做得一些外快。總共加起來，差不多需要十年吧?！?/br>
    季宵說：“你還年輕?！?/br>
    岑明苦笑，說：“我還年輕……”

    倪雪謹(jǐn)慎地不再開口。

    我倒是說：“這幾道菜之前都沒點過，沒想到味道不錯?！?/br>
    季宵說：“是挺下酒。”

    我說：“光顧著說話，也沒太顧得上電影。”

    季宵看向墻上的投影，“這是演到哪兒了？”

    倪雪在這時候開口，說：“我之前看過一遍。這會兒就是剛剛打完第一個敵人，開始休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