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良心不費(fèi)痛嗎？

    在波馬心里, 這只人類幼崽大概是吃不飽才要來討香蕉。

    托尼就想冷笑。

    它自然沒見識過小雛菊填滿了還能再填的腸胃, 也不知道她嘴饞時求人的威力。

    被猩猩鄙視了的董事長瞇起眼, 抬手摘掉墨鏡，拿著墨鏡的手敲敲玻璃墻, 在波馬死魚眼看過來時示威地指了一下。

    大猩猩隨即也以眼還眼地用手指他。

    這么互相指不知究竟有什么意思，到最后兩個大的都是冷漠，懶得再看, 各自往相反方向離開了。

    唯獨黛茜還對沒到手的香蕉念念不忘, 一面被老父親牽著屁股后的毛絨猴子尾巴往前走, 一面戀戀不舍地看看空空如也的小手，不住回頭往大猩猩館看。

    這種少兒維特之煩惱很快煙消云散于其他動物展館。

    小團(tuán)子今天真是大開眼界，從哺乳類的亞洲象到爬行類的鱷龜，險些看不過來，坐觀光車游覽的時候乖得不得了, 因為顧著看動物, 零食也沒想著要吃。

    今天天氣很好，猴子衣服厚了些, 綿軟的小身子籠在里頭汗津津，少不得要托尼拿著軟手帕給這小的擦擦汗。

    “不?！?/br>
    小猴子不喜歡手帕擦著皮膚的觸感，在老父親懷里扭來扭去。

    布朗克斯動物園里的孔雀是散養(yǎng)的, 走在路上冷不丁會冒出來一兩只，不怕人, 可以友善地追著玩。

    下觀光車的斯塔克父女就遇上一只花枝招展的開屏公孔雀。

    這時候黛茜已經(jīng)有些困, 縮在托尼臂彎里打著小小的呵欠, 但見了孔雀，還是給挑起些興致，手一張一握，想下來近距離看看。

    “不要用手摸?！蓖心岬?。

    團(tuán)子眼睛盯著孔雀，也不知有沒有在聽，只亂動地想下地。

    “跟我說好。”大家長哪能輕易順從，抱著她轉(zhuǎn)過身去，把孔雀擋在了背后，教育道，“說好。”

    對正學(xué)話的幼兒要常常誘導(dǎo)開口，否則容易養(yǎng)成光用手指不愛說話的習(xí)慣。

    黛茜發(fā)覺被抱得牢牢下不去，倒也聰明，聽托尼連著說了兩遍好，張嘴奶氣地學(xué)舌跟著說個“好”字，終于如愿以償?shù)匦∧_沾地，馬上就轉(zhuǎn)到前面看孔雀。

    董事長也得以暫時喘口氣。

    只是這口氣喘得未免神奇了些。

    仰頭看天之前，他的女兒在追著孔雀跑。

    看完天后低下頭來，開屏的孔雀邁著敏捷的健步，把團(tuán)子追得骨碌碌直逃，逃到他跟前，一把抱住腿，猴子一樣想往上爬。

    ……期間想必發(fā)生了些不為人知的隱秘事情。

    但托尼再度抱了黛茜在懷，便覺她開始揉眼睛，心知是困了，垂眸冷漠漠一瞥，瞥得原本想追過來的孔雀止了步，才轉(zhuǎn)身去找個陰涼清靜的地方讓她睡一會兒。

    九月的紐約，還是很熱。

    這一覺睡了大半個小時，剛剛好到午飯時間。

    將將睡醒的團(tuán)子臉蛋粉粉，五官像飽滿的花骨朵，漸漸舒展開來，前一秒還迷糊著，下一刻聽見老父親提到吃午飯，大眼睛立馬亮晶晶，小手伸長了去指裝著奶瓶的mama袋。

    吃飯是在動物園里一間露天餐廳。

    說是露天，其實撐了遮陽傘，視野很好，低矮碧綠的植物墻隔開外頭的游，因而也相對安靜。

    黛茜坐在寶寶椅里，帽子摘了，軟軟的金發(fā)撥到耳朵后面去，捧著奶瓶不喝，滿心期待在等上菜。

    她自然知道誰的飯更豐盛。

    大大的餐盤端上了桌，里頭的蔬菜跟rou美味又多彩，五顏六色，看得小雛菊高興地呼呼。

    兒童餐里有甜玉米、土豆泥和水果船，香蕉塊上一把黃色的小傘，她也很喜歡。

    餐廳還送了個蘋果。

    托尼·斯塔克這張標(biāo)志性的臉放到哪里都惹眼，但見他帶著孩子，沒人主動上前打擾要簽名合照，都只遠(yuǎn)遠(yuǎn)地看。

    經(jīng)常會有狗仔跟著拍，拍的不是鋼鐵俠，是寶寶椅上的小雛菊。

    當(dāng)然，底片最終都到了鋼鐵俠的手里。

    黛茜給喂了兩塊香蕉，吃掉半碗的土豆泥，小肚子還沒飽，趁著大人在吃飯，小手撈著，想拿桌上的蘋果啃一口。

    她動作挺快，奈何手太短，勾一下，將蘋果勾得轉(zhuǎn)悠起來，在桌上轉(zhuǎn)個彎，圓潤地跳樓去了地板，漸行漸遠(yuǎn)。

    她有點愣，下意識轉(zhuǎn)頭去看做父親的那個，發(fā)現(xiàn)老父親正一手端著咖啡杯，視線透過杯沿傳遞過來，很有幾分無語。

    “沒……”四目相對，黛茜攤開手，“媽姆?！?/br>
    “謝謝，我有眼睛看?！蓖心岬馈?/br>
    話這么說，他還是放了咖啡站起，彎下超級英雄的腰身替家里這個小的撿蘋果。

    撿起來也不能吃，要用水洗干凈。

    董事長左右看看，戴上墨鏡，對團(tuán)子道：“不準(zhǔn)亂動，我馬上回來?！?/br>
    黛茜兩只小手握了握。

    托尼往前走兩步，到底不放心，從口袋掏出上次幻視帶女兒出門時他給戴的小卡片，返回給她掛在脖子上。

    這一去，去的時間有些長。

    周圍沒什么人，小團(tuán)子無憂無慮地在寶寶椅里等爸爸，東張西望，漸漸望回桌上沒吃完的水果船，又探著身子想拿。

    拿不到。

    她這頭跟短手抗?fàn)幹从X察有個高大的身影靠近，等人到跟前，馬上高興地抬起頭。

    以為是托尼，其實不是。

    跟前這人穿得極樸素，頭上還戴個帽子，帽檐壓得低低，遮住大半張臉。

    黛茜好奇地歪頭，想看看他的模樣。

    還沒等看著，那人的大手伸過來，在她小小的兩只手里放了個圓圓的大蘋果。

    她是驚奇而喜歡的，幼兒天性，馬上把蘋果抱在懷里。

    然后聽見跟前的人低聲地笑，寬大溫暖的手落到她腦袋上來，輕輕撫摸了下。

    這么一動作，他頭倒是抬高了些，帽檐下有雙湛藍(lán)的微笑的眼。

    “是你給我打的電話?！彼馈?/br>
    小手又抹淚又爬地板，摸得臟臟，即便如此，當(dāng)給黛茜輕輕揪扯住褲腿的時候，彼得心里也踩了棉花一樣柔軟，彎腰抱起這團(tuán)，放她到擦拭干凈的流理臺上坐。

    那小胖腿盤得像模像樣。

    “試過水溫了，不燙?！北说幂p聲道，把奶瓶放在黛茜手里，“喝吧?！?/br>
    小孩子，說到底還是有些護(hù)食。

    黛茜接過奶，捧著含了飽飽的一大口，又不咽下去，臉頰鼓鼓。

    不知是不是因著方才撞見彼得“偷吃”，她喝得不很安穩(wěn)，總有意無意把視線放過這邊看他。

    蜘蛛俠挺直腰桿，竭力使表情正義凜然。

    他自認(rèn)是問心無愧地跟小團(tuán)子對視，哪想她看著看著他，表情漸漸……有幾分凝重。

    “？”

    彼得心道不該如此，正要再笑笑，卻見喝著奶的這個慢慢吐出奶嘴，猶豫一下，最終戰(zhàn)勝了自個兒的護(hù)食本能，將奶瓶遞到他跟前來。

    他有些發(fā)呆。

    這不是大人怔怔就是小孩子發(fā)呆的循環(huán)不知什么時候才能止，但這回愣怔過后，鄰家英雄心里擠海綿一樣涌起股好笑，然后就真的掩面笑出聲。

    笑里夾雜些熱乎乎的感動，像方才沖奶粉的水，一不小心倒了一點到心窩里。

    難怪都疼這小小的一個，實在惹人疼。

    “我……剛才喝過了。”彼得屈膝同黛茜平視，笑道，“謝謝你?！?/br>
    話說完，見小雛菊動作飛快地將奶瓶護(hù)回去，含著咕咚咕咚，臉頰喝得紅潤潤。

    明明不舍，可見剛才那一讓做了多大的讓步。

    要能這么安安穩(wěn)穩(wěn)地把奶粉喝完，實在是幸運(yùn)。

    可惜黛茜記憶好得很，沒人再覬覦她的飯，捧著安心喝了兩口，漸漸地又回想起那莫名失蹤、到現(xiàn)在也沒個人影的無情老父親，眼眶濕潤，腦袋往外探著還要找。

    “爸爸有事出門，很快回來。我們玩好不好？”彼得真是不敢讓她再哭，翻手一道白影，哄道，“看，蜘蛛?！?/br>
    小團(tuán)子登時睜圓了大眼睛。

    墻上印著一張晶瑩剔透的蜘蛛網(wǎng)。

    酷斃。

    良久，跟邪惡勢力搏斗的鋼鐵俠終于返回。

    托尼推窗而入，順帶著卸了身上些許擦刮的裝甲，伸長耳朵竟沒有聽見預(yù)想中女兒的哭泣聲，反而是從彼得臥房傳出的咯咯的笑，顯得不知有多快樂。

    他走過去。

    先看見站在床沿拋球的彼得·帕克，卻找不著黛茜的蹤影，踏進(jìn)房門一瞬間才發(fā)現(xiàn)，墻上用蛛網(wǎng)粘了一只小小的團(tuán)子。

    團(tuán)子正樂得小手直舞，還試圖伸手來抓球，一時間連心心念念的老父親進(jìn)來了都沒發(fā)現(xiàn)。

    空巢英雄面無表情：“……打擾了?！?/br>
    聽見聲音的蜘蛛俠手一僵，球掉到地板，骨碌碌地滾。

    黛茜還給粘在墻上，他心虛得貓飛耳朵：“斯塔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