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謝南靖思索片刻,問:“何公子,昨日宴會何姑娘沒和你在一起嗎?” “昨日她說身體不舒服,連宴會都沒去。我半夜回去時,見她屋子里沒點燈,以為她早便睡下了,要是我當(dāng)時細(xì)心一點,去她屋子里看一下,她可能就不會……”何凌松深深地嘆了口氣,面上盡是懊悔。 唐九寧沿著何卉敏的手臂往下捏,一路之下摸過她的腿:“尸體已經(jīng)全部僵硬了,死了起碼有三個時辰了。” 江珣站在門口處,用扇子擋了擋口鼻:“粗略估計,死亡時間是在魔刀鬧事的時候?!?/br> “昨夜大部分人都在宴會上,要是排查起來也算容易。”謝南靖看向何凌松,“何公子莫要心急,我和王掌門協(xié)商一下,讓他幫忙調(diào)查所有人昨日的去向,沒有不在場證明的便暫扣下來,不得下山?!?/br> 何凌松頷首,感激道:“多謝諸位相助?!?/br> 唐九寧重新將白布輕輕蓋回,最后看了一眼這位曾喚自己“寧jiejie”的小姑娘,相處時日不多,但卻歷歷在目,她閉了一下眼。 “你放心,無論真兇是誰,我會讓他以命償命?!?/br> 百門大會參與者近千人,加上金紫門的全部人員,排查起來并沒有這么快。唐九寧等了一個下午,終于在日落時分等到了江珣帶來的消息。 “怎么樣?”唐九寧給江珣倒了一杯水。 “昨夜沒有不在場證明的只有一人?!苯懫沉艘谎郾永锏乃?,“我不喝過了夜的涼茶?!?/br> 唐九寧在內(nèi)心翻了個白眼,什么金貴的軀體?她出門喚來一名王家的小廝,“麻煩煮一壺?zé)岵柽^來?!?/br> 唐九寧繼續(xù)坐回位置上,問:“那人是誰?” 江珣的嘴角掛上高深莫測的笑意:“是王家的公子,王之弘?!?/br> 作者有話要說:換了個封面嘻嘻嘻 ̄ 第44章 循循善誘 唐九寧將“王之弘”這幾個字在嘴里滾了一圈,猛地想了起來,那日何卉敏拉著自己去看比賽,看的不就是他嗎? 可王之弘是何卉敏的心上人,他為什么要殺何卉敏? 唐九寧把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 此時,小廝敲了下門,低頭端進(jìn)來一壺?zé)岵瑁€給唐九寧和江珣倒了兩杯出來,又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江珣拿過熱氣氤氳的茶水,輕輕吹涼,杯子里泛起波紋:“若是因愛生恨,也不是不可能。” 唐九寧:“所以你也覺得就是王之弘干的?” “不一定?!苯懱ы此?,“其實還有兩種其他的可能?!?/br> 唐九寧眼珠一轉(zhuǎn),思考片刻:“我只能想到一種可能,就是那晚在王家書房的黑衣人?!彼⑽⑶皟A身子,顯得謙虛好學(xué),“還有一種可能是什么?” 江珣放下茶杯,反而問道:“他們白日里來詢問你的時候,你怎么說的?” 他們自然是指王家安排的前來查案的人。 “我說昨夜你喝醉后,我便扶你回了院子,給你端茶倒水,好生伺候著,然后見天象異變,便又趕回了東主峰?!?/br> 這是她和江珣早就串通好的供詞,只是唐九寧將“端茶送水”這幾個字咬得異常重,似是要發(fā)泄平日里的不滿。 江珣聽出了她話里的揶揄,不免感到好笑,他嘴角一彎,又問道:“可你實際做了什么? “我和你——”唐九寧一頓,瞄了一眼周圍,壓低聲音道,“我們偷溜進(jìn)了王家的書房,聽了人家的墻角。” “你看?!苯憽班А钡卮蜷_扇子,緩緩道,“若是兩人可以相互作證,即便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又如何查得出來呢?” 唐九寧恍然大悟,連忙問,“還有誰的供詞也是這樣?” “有四人。”江珣說,“王元洲和孫景丞說他們昨夜一直呆在西峰,顧子翌和百煉山的洪長老則是在院子里下了一夜的棋?!?/br> 唐九寧垂眸深思:“輪修為,四人都有可能是兇手。昨夜王元洲兩人的確在西峰,我們也在,但我們后來便走了,也不知道他們后來做了什么,所以無法排除他們的嫌疑?!?/br> 見唐九寧思考得認(rèn)真,江珣一收折扇,“多想無益,不如再去一趟西峰,總歸有些蛛絲馬跡。” 金紫門正殿。 殿內(nèi)零零散散坐著些人,王元洲坐在首座,其次是孫景丞。謝南靖與顧子翌分別落座于堂下兩側(cè)。 謝南靖坐得筆直,看著站在大殿中央的王之弘若有所思,雖說王之弘沒有不在場證明,但謝南靖認(rèn)為他是兇手的可能性不大。將何卉敏殺死又將其尸體掛上金紫門大殿這么顯目的地方,一查之下,沒有不在場證明的人又只有他自己一人。 若兇手真是王之弘,那他這一系列行為無疑是自掘墳?zāi)埂?/br> 謝南靖為案件絞盡腦汁,而顧子翌歪歪扭扭地倚在椅子上,嘴里磕著不知從哪里來的瓜子,像是來酒樓看戲聽曲的。 堂下還坐著兩人,蒼海派的何掌門及其夫人,即何卉敏的父母。 何凌松侍立在何夫人的身側(cè),伸出手輕輕攬住其母的肩膀,似在安慰近乎崩潰的母親。 何卉敏的尸體被抬了上來,放在大殿的中央,就在王之弘的腳邊上。王之弘的眼睛瞟了一眼蓋著白布的尸體,又收了回去。 何夫人終是承受不住,名為理智的那根弦崩塌,她不顧何凌松的阻攔,一個箭步上前,“唰”地掀開白布,指著王之弘罵道:“有什么不敢看的?你有膽做,沒膽認(rèn)嗎?” 她的眼底里帶著紅血絲,手指微微顫抖,眼神飄到何卉敏的臉上又立馬移開,似是不忍心看,仿佛再多看一眼,她就會當(dāng)初哭出來。她只能惡狠狠地盯著王之弘,將為人子母的一腔悲痛轉(zhuǎn)化為恨。 “何夫人?!蓖踉拮谑鬃查g拉下了臉,“我兒即便是真犯了錯,我自會嚴(yán)懲,還輪不到你來教訓(xùn)。” 王元洲向來對自己的子女不太看重,別說修為上毫無天賦的王之弘了,但他極好面子,容不得別人在眾目睽睽之下這般辱罵自己的兒子,就仿佛在指著鼻子罵他一樣。他目光一轉(zhuǎn),王之弘還低著頭,一副逆來順受的窩囊樣子。他越看心里越暴躁,鼻子里重重地哼出了一口氣。 何夫人聽了這話沒感到絲毫威脅,反而更受刺激,“鏘”地拔出手中的劍:“我不僅要教訓(xùn)他,我還要殺了他!” 一陣疾風(fēng)忽然刮過,一只手按下何夫人拔劍的手。 孫景丞一個瞬步移到了何夫人面前,微微笑道:“何夫人稍安勿躁,這章不能亂蓋,沒證據(jù)的事也不能亂說?!?/br> “如何沒證據(jù)!”何夫人厲聲道,“我兒說了,整個金紫門只有他一人沒有證據(jù)自證清白?!?/br> “那也沒證據(jù)證明事情就是他做的?!睂O景丞緩緩道,面上是萬分的和氣。 “你休要強詞奪理!”何夫人心下一怒,當(dāng)下又想拔劍。 何掌門上前拉住她,勸道:“淑兒,你冷靜點?!?/br> 何夫人轉(zhuǎn)回頭看向自己的丈夫,何掌門沖她使了個眼色,眼里卻是無可奈何。 何夫人從聽說女兒的死訊到現(xiàn)在,還沒有掉過一滴眼淚,而此刻卻忍不住抹了一把淚,收回了劍,沉默地坐回位置上去了。 何掌門不如何夫人那般感情用事,他痛失愛女,自然也是悲痛萬分,但他知道若是一時沖動,恐會招來殺生之禍乃至滅門之災(zāi)。從方才孫景丞阻下何夫人的速度便可看出,這位金紫門的掌教的修為,已遠(yuǎn)在自己之上,何況這大殿里高手如云,何掌門只感覺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孫掌教,內(nèi)子無禮,還請見諒?!焙握崎T沖孫景丞拱手。 “夫人失了愛女,我等理解?!睂O景丞遺憾道,“我們也想盡快抓住真兇,以慰令愛在天之靈?!彼D(zhuǎn)頭看向王之弘,“公子,你把昨夜的行蹤再仔仔細(xì)細(xì)地給何掌門何夫人說一遍。” 王之弘面容有些麻木,這套供詞他已經(jīng)是第四遍說了,翻來覆去都快嚼爛了。 “我昨夜在自己的房里喝了點酒,感覺到醉意后便早早歇下了,之后并未出過門,也未見過任何人。” 孫景丞問:“為何沒去宴會?” “這次百門大會比賽成績不理想?!蓖踔胝f,“我心情郁結(jié),這才一個人喝悶酒?!?/br> 孫景丞又問:“可有人作證?” “沒有?!?/br> 孫景丞問完了,捋了把胡子,為難道:“何掌門,我認(rèn)為他說的也合乎情理,不能因為沒有人證明他不在自己屋子里,便將他斷罪?!?/br> “而且二公子與何姑娘無冤無仇的,不過是百門大會有緣結(jié)識,聊過幾句的交情罷了。”孫景丞繼續(xù)道,“他有什么理由對何姑娘下此毒手呢?” 孫景丞講完,大殿內(nèi)一片寂靜。無非是因為他說得頗有道理,何家若是再不依不饒地揪著王之弘不放,倒像是不分青紅皂白的蠻橫無理之人。 “要不這樣……”孫景丞掃了一眼何家各人的臉色,斟酌道,“這遺體,你們先帶回去。好早些入土為安,至于這案子,我們金紫門還是會繼續(xù)查下去,一旦有結(jié)果便會通知貴派。何掌門,你看如何?” 唐九寧撥開地上的雜草,沖后面招了招手。 “你看,這里有痕跡?!?/br> 江珣站在她身后,沒湊上前,只低頭看了一眼:“像是拖拽而過的痕跡?!?/br> 兩人如今在西峰的王家書院附近,右手邊便是深深的懸崖。西峰陡峭,像是被人劈開了一個側(cè)面,向下望去,恍若直流而下的瀑布,飛落萬丈深淵,激起云霧彌漫。 “好奇怪?!碧凭艑幖?xì)細(xì)盯著地上的痕跡看,不深,只淺淺的兩杠,是鞋后跟磨過地面的印記,“這兩條勾從淺到深,倒不像是向著懸崖而去?!彼葎澚艘粋€拉拽的動作,“像是將人從懸崖下拉上來之后,再拖走?!?/br> 江珣看了一眼深不見底的懸崖,陷入了沉默。片刻后,他漆黑的眸子閃過光:“這便能解釋何卉敏的尸體為什么會被掛在金紫門大殿門口?!?/br> 唐九寧不明所以,看向江珣。 “我一直覺得奇怪的地方?!苯懻f,“兇手為什么要在殺了何卉敏之后又將尸體掛在那么醒目的地方,好像巴不得別人發(fā)現(xiàn)。” “許是與她有仇?”唐九寧猜想道。 “何卉敏初次參加百門大會,一門心思想要結(jié)交世家子弟,我見她行為得體,人也聰慧,絕不會犯傻去與人結(jié)仇。”江珣睨看了唐九寧一眼,似是笑她天真,“若是真有仇,斷不會讓她死得這么痛快,一擊斷喉,她恐怕連反應(yīng)的時間都沒有?!?/br> 唐九寧的心里不大舒服,她聽著江珣對何卉敏的評價,像是在點評一件物品。她抿了抿嘴,說道:“你別賣關(guān)子了?!?/br> 江珣笑了笑,轉(zhuǎn)過頭看她:“你有沒有想過這樣一種可能?殺人者與將她吊上大殿之人——” “并不是同一人?!?/br> 唐九寧聽罷連忙低頭看向地上拖拽的痕跡,腦子里閃現(xiàn)過各種各樣的情形。 懸崖,兇手,從懸崖下拖上來,掛上金紫門大殿。 片刻后終于成型。她抬頭:“我明白了。兇手自然是不想節(jié)外生枝,所以他在殺完人之后便拋尸于懸崖,但是有人又偷偷地把尸體給運了上來,還掛到了大殿門口上?!?/br> 唐九寧說完又陷入了沉思:“但是這些都不能幫助我們找到兇手……” “不能找到兇手,卻能鎖定一人?!苯懩弥茸忧弥中?,“我們先前猜測,有嫌疑的人有:王之弘、黑衣人、顧子翌和洪長老、王元洲和孫景丞。很明顯,兇手和掛尸體的人不可能是一伙的,甚至可能是對立的關(guān)系?!?/br> 江珣循循善誘,他的目光盯著唐九寧,覺得她思考的樣子頗為可愛。 唐九寧垂著眼皮,長長的睫毛撒下一片陰影。 王之弘、王元洲以及孫景丞都是金紫門的人,若是王之弘殺了人,王元洲毀尸滅跡都來不及,斷不會將尸體掛出去,反之亦然。而黑衣人與王元洲密談,雙方有秘密交易,是利益相關(guān)者,也不會做出你殺人我掛尸這樣互損利益之事。剩下的便只有顧子翌和洪長老兩人,只有他們,與其余三組人皆可能形成對立的關(guān)系。 所以,顧子翌和洪長老,不是兇手,就是掛尸體之人。 二者必有其一。 唐九寧抬頭:“顧子翌和洪長老,即便不是兇手,也必定知道兇手是誰。” “不錯?!苯戭h首,眼里露出滿意的笑意,“我們現(xiàn)下趕去金紫門大殿,看看誰坐在殿內(nèi)看熱鬧,便能知道是誰?!?/br> 第45章 一場爭執(z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