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周圍爆發(fā)出一陣哄笑。 唐九寧聽到這,向前邁了一步,想擠進去。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她回頭一看。 謝南靖看著她,低聲道:“我來?!?/br> 唐九寧一怔,只見謝南靖往前走去,邊上的人看見是他,都主動讓開了一條道,動作整齊劃一,就像被阻隔開的兩道流水一般。 那男人一瞥見謝南靖,獰笑的神情僵了一瞬又恢復(fù)自然,他的眉毛向上一揚,有些意外道:“這不是謝公子嗎?” 男人的態(tài)度不像眾多其余門派的弟子一樣,對謝南靖恭恭敬敬。這是因為他所在的門派百煉山,這兩年勢頭正猛,大有和世家分庭抗禮的趨勢。而這位公子正是百煉山掌門的小兒子,洪承昊。 洪承昊狂妄自大,他認(rèn)為百煉山是遲早要取代五大世家,登上修真界頂峰的。所以此刻他即便是對著太清山的人,態(tài)度也異常輕慢,雖是筑基期修士,姿態(tài)舉止表現(xiàn)得仿佛是個金丹高級修士似的。 “還請洪小公子見好就收,不要欺人太甚?!敝x南靖客客氣氣地開口。 洪承昊冷笑一聲,反問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負(fù)他了?太清山就可以隨隨便便冤枉人了嗎?” “洪小公子恐怕不記得百門大會的規(guī)矩了。因百門大會參與門派眾多,是嚴(yán)禁私下動用武力的?!敝x南靖一頓,微微笑道,“包括企圖用口舌挑起事端的?!?/br> 洪承昊臉色一僵,知道自己剛剛的行為,無異于在大庭廣眾表演了一番所謂的“無事生非”。若他繼續(xù)用言語刺激這位少年,即便是少年先出手打人,恐怕太清山還會將罪名定到自己頭上。 但他洪承昊也是風(fēng)里雨里走過來的,豈會如此就善罷甘休,他突然笑了一下,說道:“哎呀,多虧謝兄提醒,我還真忘了這規(guī)矩。” 他看向少年,頗為無奈道:“都是這位小兄弟突然提劍沖過來,嚇了我一跳,我到現(xiàn)在還驚魂未定,這說話便失了分寸。” 說罷他又看謝南靖,和和氣氣道:“這樣吧,讓他給我道歉認(rèn)錯,我便不計較了?!?/br> 謝南靖聞言皺眉:“你也把他擊落入水,算是扯平了。在下認(rèn)為,他沒必要道歉?!?/br> 洪承昊面露詫異:“這怎么能算是‘擊落’呢?明明是他嚇到了我,那一刻我沒控制好力度,威壓一下子放了出去。都怪他自己修為太弱,一不小心就被震飛了?!?/br> 他邁出腳步,掃了一圈圍觀的人,喊道:“在場都是目擊者,各位說說,是不是這樣?” 其實圍觀的人大多數(shù)都是聽到落水聲后趕過來,并不知道事情的緣由經(jīng)過。就算有看見的,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也絕不會在此刻傻乎乎地站出來。 謝南靖還欲說什么,一道聲音打斷了他。 “對不起?!鄙倌甑膉iejie低下頭,她伸出手重重地壓下少年的腦袋,說道,“是我弟弟莽撞,驚到了洪公子,還請洪公子見諒,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br> 此刻少年被迫低下腦袋,聽著jiejie低聲下氣地跟洪承昊道歉,他那一股子勁仿佛被突然卸掉了,紅著眼睛任憑jiejie將他腦袋深深地按下。 “知道錯誤就好,是該好好教育教育。”洪承昊勾著嘴哼笑一聲,滿意地離開了。 人群散開,偶有幾道唏噓聲響起。 少年怔了片刻,撥開jiejie的手,悶頭跑遠(yuǎn)了。 那女子看著少年的背影嘆了口氣,轉(zhuǎn)過身來向謝南靖道謝:“多謝公子解圍?!?/br> “那洪承昊是錙銖必報的性子。”謝南靖說,“你們以后多加小心?!?/br> 女子點點頭,又看向唐九寧:“也多謝姑娘一片好心?!?/br> “我?”唐九寧納悶地指了指自己,她明明站在這里什么事都沒做。 “方才姑娘站在那,眼睛直直盯著那洪公子?!迸有α诵?,神情溫婉,“我想,若不是謝公子阻攔,姑娘怕是忍不住要為我們姐弟倆出頭?!?/br> 唐九寧頓時臉一紅,她覺得這洪承昊著實可惡,但沒想到自己的表情竟明顯到這種程度,那是該有多兇神惡煞? 女子與二人別過后,唐九寧立馬轉(zhuǎn)過身對謝南靖說道:“哎,你方才就不應(yīng)該拉住我的。” 謝南靖聽著唐九寧略帶抱怨的語氣,又見她兩頰氣鼓鼓,便笑問道:“若我不拉住你,你打算怎么做?” “這還用說,當(dāng)然是以牙還牙,把那姓洪的扔河里啊?!碧凭艑幭胫巧倌隃喩頋皲蹁醯?fù)荛_人群逃離的樣子,就覺得憤憤不平。 謝南靖聽完笑意更深,他看著唐九寧不語。 唐九寧看了他片刻才明白這笑容的含義,她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謝南靖:“啊,你就是知道我要這么做才拉住我的,是不是?” “我可沒想到你要把他扔河里。”謝南靖一頓,他收起笑容,正色道,“但不讓你出面也是為了那對姐弟好。你想想,洪承昊今日若是被你扔下水里,他這口氣要怎么出?” 唐九寧本想脫口而出,找我便是。但轉(zhuǎn)念一想,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是玄天閣的弟子,又是江珣的表妹,勉勉強強也是個皇親國戚,洪承昊至少在明面是不敢找自己麻煩的。 但那對混元宗的姐弟,一沒背景二沒靠山,洪承昊便有的是機會借比賽為由,去尋他們的麻煩。 謝南靖見唐九寧突然沉默,也知她想通了,又接著說道:“所以方才那位姑娘才急著道歉,對他們來說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br> 唐九寧忽然感到郁結(jié)。恃強凌弱是她不喜歡看到的,她前陣子剛剛教訓(xùn)了江以蓮一頓,想不到這世上還有這么多個“江以蓮”。 謝南靖:“你不必過于擔(dān)心,小門派有小門派的生存方式?!?/br> “他們是什么生存方式?”唐九寧抬頭,她的眼神真誠,像是不諳世事之人,可偏偏又帶了點明知故問的意味。 這小姑娘骨子里帶著不甘被規(guī)矩與世俗壓制的憤恨,可她又萬分矛盾地把那股子恨藏起來了。但這一刻,謝南靖看出來了,他沉默了一瞬,然后回答。 “變強,然后保護弱者?!?/br> 謝南靖的目光堅定明朗,唐九寧察覺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問道:“這也是你的理想嗎?” “是?!彼麌?yán)肅的神情一松,忽地笑了笑。 唐九寧和謝南靖慢悠悠地走回涼亭,發(fā)現(xiàn)一路上都沒遇見何家兩兄妹,許是剛才湊熱鬧的人太多,便走散了。謝南靖便提議帶唐九寧走一圈,熟悉一下金紫門的環(huán)境。 唐九寧一口應(yīng)下了。 金紫門橫跨十里連綿不絕的山嶺,隔開了西部和中原地區(qū)。再往西邊的盡頭走去,就是當(dāng)年魔道中人逃難的去處——西澤荒原。順應(yīng)地理的優(yōu)勢,薄川王家理所當(dāng)然地承擔(dān)起監(jiān)察以及抵御魔道再次入侵的責(zé)任。近幾年,魔道偶有雜碎企圖偷溜過山,金紫門時常與其發(fā)生小規(guī)模的沖突,導(dǎo)致其門下弟子受傷甚至失蹤死亡,所以這兩年王家廣招門徒,又將金紫門建出去兩里遠(yuǎn)。 這金紫門可謂是整個修真界里地最廣、人最多的門派了。 兩人沿著彎彎曲曲的山路往上走,站在中峰的山頂眺望遠(yuǎn)方,空氣清冽,青山環(huán)繞,伸出手仿佛可以摸到天邊薄薄的云。 “過兩日,你們第一場比試的賽場便是在那座山?!敝x南靖抬手往遠(yuǎn)處一指,只見云霧繚繞間,山峰直聳入云霄。 “我們?”唐九寧回首問,“你不參加嗎?” “我不和你們一起?!敝x南靖解釋道?!耙驗閰①愋奘勘姸?,實力差距又大。百門大會的比賽向來按照修為分成兩部分,金丹期修為和金丹期以下的修為是分開比賽的?!?/br> 言下之意,就是唐九寧是金丹期以下的賽場,而他是金丹期的賽場。 “那整座山都是賽場?”唐九寧轉(zhuǎn)回頭看去。 “對?!敝x南靖點點頭,“今年還改了初賽的賽制,聽說是團隊合作形式。三年一度的盛世,屆時定會精彩紛呈?!?/br> 唐九寧看向那片山,入眼處皆是蔥蔥郁郁,她的心中突然涌起異樣的感覺。早在入玄天閣的時候,她便有這種感覺,就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奇的世界,帶著點期盼和緊張去試探。 師父從小便和她說,遇到仙家的人要繞道而行。可這片大陸上,魔教早被驅(qū)散,沒有一寸土地是她可以安穩(wěn)站立的。 她像是逃亡的人一般,踽踽獨行十六載。 如今,她踮著腳尖踏入這片隱秘的土地,對人對事都是未知,心里卻已產(chǎn)生了一種滿足。她想,自己大概一直在所謂正確的地方,企圖找到歸屬感,來證明自己并非不正確之人。 “要不要去那里看看?謝南靖忽然問。 “怎么去?”唐九寧看向前方斷壁,兩峰之間空空蕩蕩,并沒有吊橋。 謝南靖一笑,放開了手中的劍,劍身旋著浮到跟前,他踏了上去,轉(zhuǎn)身伸出手。 “上來?!?/br> 唐九寧抓住謝南靖的手站了上去,謝南靖卻沒有松開手。 他低聲說道:“冒犯了。這山崖太高,還請姑娘抓緊在下?!?/br> 唐九寧聞言連忙緊握住那手。 謝南靖一怔,只感覺這手柔軟嬌小,它像一只小兔子,倉促逃入自己掌心。他莫名有些緊張起來,明明是御了千八百遍的劍,此刻他卻緊繃著呼吸,像是初學(xué)者一般,小心翼翼地起飛。 清風(fēng)拂過臉頰,云霧在伸出的手指縫間匆匆漏過。唐九寧企圖抓住那一抹白色,它卻像調(diào)皮的動物一樣,舔了一下自己的手便溜走了。 唐九寧收回手,抬頭看向前方那座巍峨而立的大山,發(fā)絲亂舞間,笑容漸漸浮上臉頰。 她突然開始期待比賽了。 初到金紫門的這一日,唐九寧便跟著謝南靖東走西逛,謝南靖還帶她下山去買了些吃的。 等她心滿意足地提議要回去時,日頭正在落山。 她踩著晚霞的余韻回到了分配給玄天閣的院子,身后還跟著謝南靖,他怕唐九寧不熟悉路,便要送她回來。 兩人一踏入院門,就見江珣和顧子言坐在院子里,石桌上放的茶似乎涼了已久,不見一絲熱氣。 江珣最先看見兩人,他瞥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徑自去倒那壺已經(jīng)涼透了的茶。 “喲。”顧子言轉(zhuǎn)頭看見兩人,他摸摸下巴琢磨了一會,打趣道,“表妹你這都出去一整天了,我還以為晚上也不回來了呢?!?/br> “啪?!苯懛畔虏鑹氐穆曇舯纫酝贾亓诵?。 第23章 賽前討論 “看來我這表妹與謝兄甚是投緣?!苯懣聪蛑x南靖,臉上帶了點笑。 “對啊對啊。”顧子言用扇柄敲了敲手掌,連忙接過話,“我說南靖兄,你可別把阿珣的表妹給拐跑了,哎喲喂——” 顧子言突然叫了一聲,然后齜牙咧嘴地看向江珣。 江珣一臉平靜地看了回去,他的腳正重重地踩著顧子言的腳背,眼里明明白白地傳達出兩個字:閉嘴。 顧子言立馬嘴巴一合,緘口不語。 謝南靖聽出了顧子言話里的意思,笑著解釋道:“我待趙姑娘就像待南蓁一般,把她看成自家meimei?!?/br> 顧子言好了傷疤忘了痛,江珣的腳剛從他腳背上移開,他的嘴巴便又合不上了:“南靖兄,這話可不能說得太滿,我覺得……哎喲我去!” 江珣的一腳剛好踢中他小腿上的xue位,顧子言半邊身子登時軟了下來,他差點沒摔下椅子。 他揉了揉自己的小腿,抬頭看了眼江珣,拿著扇子敲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這回才真正閉上了。 唐九寧站在一旁聽這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終于反應(yīng)過來自己被調(diào)侃了。她自然是不會擺出小女兒的嬌羞情態(tài)的,只見她手臂一揮,大大方方道:“哎哎,你們都想到哪去了?我不過是和謝大哥出去玩了一天。這當(dāng)?shù)锏亩紱]你們這么cao心吧?” “你爹娘不在身邊,我作為兄長,自然要替他們分擔(dān)一些?!苯懫鹕?,踱步至唐九寧跟前,垂眸看她,“招呼也不打一聲,跑出去便是一整日,你是不知道‘規(guī)矩’這兩字怎么寫嗎?” 唐九寧抬眼看他,這人沉著一張臉,還真有兄長訓(xùn)斥meimei的氣勢。 你還裝我表哥裝上癮了是吧?她皺眉反問:“我怎么沒跟你打招呼了?” 江珣:“你說得是‘呆一會’。” 唐九寧:“……” 江珣將她吃癟的臉色盡收入眼,說:“你先回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