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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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湊近她,高大的身軀將她團(tuán)團(tuán)罩住,溫?zé)岬臍庀涿娑鴣?,眼神深幽,凝視著她的雙眼,低語呢喃:“我還沒有見你笑過呢,你笑個(gè)給我看看啊?!?/br> 第8章 . 我們都一樣 無 明令儀望著近在眼前的那雙眼,像是沉入了深海里,浮浮沉沉頭腦發(fā)暈的同時(shí),惱怒在胸中翻騰。 迄今為止她連他是人是鬼都不知道,瞬間斗智戰(zhàn)勝了理智,飛快伸手抓住他臉上的風(fēng)帽用力一扯,恍惚間只覺得眼前猶如煙花綻放,他美得詭異妖冶的臉,令她幾乎忘記了呼吸。 那人怔楞片刻,然后氣急敗壞地抬手蒙住她的眼,覺得不夠干脆直朝她撲來,將她死死壓在了身下。 明令儀先是眼前一黑,后背痛意蔓延,他身上的氣息鉆入她鼻尖,漸漸呼吸困難。 他還在撲騰雙手亂動(dòng),她能清晰感覺到他胸脯在不斷起伏,耳畔是他心咚咚的跳動(dòng)聲,噴薄的怒意穿透衣衫,像是要將她直接悶死。 “唔唔唔?!泵髁顑x本能地伸出雙手去推他,嘴里無意識(shí)亂嚷,掙扎著從他身前偏開腦袋,總算能正常呼吸后,連著喘息了好幾口。 突然,她感覺到身上的人不動(dòng)了,臉上一紅,心中暗叫不妙,用盡力氣一蹬腿,打了個(gè)滾從他身下逃了出去。 那人坐起身,手上慢條斯理地整理著風(fēng)帽,目光卻直直盯著明令儀,他那眼神像是要吃人的猛獸,仿佛下一瞬即會(huì)撲過來,她喉嚨發(fā)緊,心不由自主抖了抖。 他冷哼一聲,嗤笑道:“看清楚了嗎?” 明令儀小心翼翼后退了兩步,忙否認(rèn)道:“沒有?!?/br> “撒謊?!蹦侨烁纱嗬涞夭鸫┧掳吞Я颂?,“好看嗎?” 明令儀腦子轉(zhuǎn)得飛快,眉頭緊皺神情閃過一絲痛苦,手伸向后背按了按,又收回了手,輕聲道:“太快,真的未曾看清楚?!?/br> 那人沒有錯(cuò)過她的小動(dòng)作,擰眉問道:“你后背怎么了?” 明令儀見他總算不再糾結(jié)先前的問題,總算松了口氣,低垂著頭輕輕搖了搖,隱忍道:“無事?!?/br> “又撒謊?!蹦侨藢λ辛苏惺郑瑯O為不耐煩地道:“過來?!?/br> 明令儀緊張得又后退了幾步,眼神更加戒備,看著他咬緊嘴唇一言不發(fā)。 那人瞪大了眼,沉默思索片刻,伸手拿下了臉上的風(fēng)帽,對她徐徐展開一個(gè)笑容:“看,你不對我笑,我對你笑好不好,你別害怕,我不是壞人。” 明令儀微張著嘴,像是不習(xí)慣笑,他的笑容有些僵硬,卻如霽雨初晴后的天空,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他眼神柔和無比,放低聲音慢慢地道:“快過來給我看看?!?/br> “看...,看什么?”明令儀慌亂得都開始結(jié)巴,他語氣太像是哄騙小白兔的大灰狼,難不曾他要她脫下衣衫給他看么? “看你后背有沒有受傷......”說到這里他停了下來,明顯覺著也有些不妥,怔楞片刻后嘟囔道:“不看就不看,我去老和尚那里討些藥膏,你回去擦了保管無事?!?/br> 他行動(dòng)力極強(qiáng),明令儀還沒有來得及回答,他已站起來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很快他就跑了回來,將幾瓶藥膏獻(xiàn)寶似的遞到她面前,“我多拿了幾瓶,除了跌打損傷的藥,還有醫(yī)治燙傷刀傷的金瘡藥。” 明令儀有些哭笑不得,接過藥膏捧在手里,他看不過眼,利落地撩起風(fēng)帽,抓著外面的長衫下擺用力一扯,撕下一大塊綢緞下來,又將她捧著的藥膏拿過去包起來再遞給她:“喏,這樣好拿?!?/br> 明令儀:“......” “多謝?!彼ナ┒Y道謝,小心翼翼地道:“我該去念經(jīng)了,若是被有心人瞧見我不在大殿,只怕又會(huì)鬧出事來。” “你一直被欺負(fù)嗎?”那人手背在身后,側(cè)著腦袋看著她,眼里漸漸浮上了些悲傷,“我也一直被欺負(fù),從小就是?!?/br> 明令儀被他突如其來的轉(zhuǎn)變弄得有些手足無措,看著他漸漸腦中浮起一個(gè)不可思議的想法,驚駭莫名。 “你為什么這么看著我?”他臉色漸漸淡下來,步步逼近她,眼神狂亂低吼:“你知道我是誰了對不對?所以你怕我?怕惹上了麻煩,怕沾上了我會(huì)死?” 明令儀被逼得步步后退,他的怒意太濃,她怕他下一瞬就會(huì)爆發(fā)出來,情急之下大聲道:“停!” 那人似被驚醒,停下腳步呆愣愣地看著她。 “是,我是認(rèn)出了你,你是圣上對不對?”明令儀迅速地組織著語言,開始還有些遲疑,很快越說越順暢:“因?yàn)槟闶鞘ド希侵粮邿o上的君王,所以我怕你是應(yīng)有之義。不,不是怕,這是該有的敬意。 我更不是怕沾上了你會(huì)死,我本來就自身難保,過的什么日子你也看到了,連個(gè)下人都可以隨意欺負(fù)我,你能有我慘么?我們究竟誰是麻煩還說不準(zhǔn)呢?!?/br> “霍讓?!蹦侨硕ǘǖ乜粗m正她道:“我不喜歡圣上這個(gè)稱呼,聽著像是在諷刺我。你看我都避居在寺廟里,君王不該高坐朝堂么?我就是個(gè)在圣旨上蓋下御印的傀儡?!?/br> “好,霍讓?!泵髁顑x從善如流改了稱呼,見他恢復(fù)了正常,提起的一顆心總算又落了回去。后背卻早已被冷汗浸濕,不管他是什么樣的君王,卻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福山寺里四處布滿了眼線,都是來看著我的,你太不起眼,沒人會(huì)去管你?!被糇屴D(zhuǎn)身走去在坐在榻上,指著面前的蒲團(tuán)道:“坐吧?!?/br> 明令儀無奈,只得走過去坐下,見他提起茶壺倒茶,忙道:“我來吧?!?/br> “虛偽,我不需要你伺候。再說男人怎么能讓女人服侍?”霍讓移開茶壺,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 明令儀啼笑皆非,雙手捧起茶暖著手,暗自翻了個(gè)白眼:“難道宮里沒有宮女伺候你么?還有你的后宮嬪妃呢?她們敢不伺候你?” 霍讓懶懶地靠在塌上,吃了口茶后斜睨著她:“隨身伺候的都是內(nèi)侍,再說下人怎么能與你比?你是明家明珠,她們只是下人。那些嬪妃......,”他嘴角浮起nongnong的鄙夷,“她們都是一群賤人?!?/br> 明令儀聽他罵臟話,雖然無語至極,卻也不去多加評判,畢竟他的后宮嬪妃,不是他能做主選擇,只怕是塞滿了權(quán)貴之女。做君主能做到他這個(gè)份上,也的確夠憋屈。 “你是不是又在心里罵我?”霍讓朝天翻了個(gè)白眼,疑惑地看著她道:“你總是口是心非,明尚書那般光風(fēng)霽月之人,怎么他的女兒這般不坦誠?” “是么?光風(fēng)霽月的明尚書如今在哪里呢?”明令儀心里也憋屈,穿來得了個(gè)這么慘的身世,她簡直想大罵老天不開眼。 霍讓被噎住,他不滿地斜了她好幾眼,神情又漸漸落寞下來:“是啊,好人沒好報(bào)。明尚書就是太過剛直,不屑做那些蠅營狗茍之事,才落得這般凄慘下場?!?/br> 明令儀不了解當(dāng)年之事,再說要翻案,只要杜相倒臺(tái)一切都迎刃而解,這是最簡單最直接的辦法。可她現(xiàn)在根本沒有這個(gè)能力,霍讓作為君主,還不是同樣束手無策。 這時(shí)小沙彌手上提著兩個(gè)食盒,探頭進(jìn)來恭敬地道:“大師差貧僧給施主送中飯來?!?/br> 霍讓點(diǎn)了點(diǎn)頭,見小沙彌進(jìn)屋打開食盒,拿出碗碟擺在案幾上,他瞪大眼看著那塊粗糧雜面餅,咬牙切齒地道:“這個(gè)月不是吃過了嗎?” 小沙彌只低頭道:“大師說,從今以后,施主每月須得吃兩次,方能體會(huì)眾生皆苦之意?!闭f完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霍讓雙手搭在腿上,氣得俊臉通紅,明令儀見小沙彌逃得飛快,心下不解,有那么難吃嗎? 她拿起那塊餅掰了一小口送到嘴里,除了發(fā)苦之外還澀口,吞下去還刺嗓子。她將餅扔回碟子里,再也不去碰了。 怪不得霍讓這樣生氣,她想著上次他默不作聲吃下了一整塊,有些佩服起他來。 前有勾踐臥薪嘗膽,今有他吃雜糧粗餅。明令儀暗自思忖,說不準(zhǔn)他還真有翻身的一天,要不要對他再恭敬些,提前投靠他呢? 霍讓吃得咬牙切齒,見明令儀低頭不語吃完自己的素齋,她的那塊餅還擺在一邊,他深吸一口氣拿過去,像是對待仇人般神情猙獰幾口吞下了肚。 明令儀驚訝地看著他,她已經(jīng)夠慘,根本不打算自找苦吃,再說她又不是寺廟里的人,想等會(huì)拿出去丟掉,沒想到他卻幫她吃掉了。 “你別怕,以后我都幫你吃,吃不完老和尚會(huì)生氣,原本就是他故意在整我?!被糇層貌杷丝冢S意地道。 明令儀回過神,方外大師跟他生氣,莫非是因上次住持大師來明莊,配合她說明莊里風(fēng)水不好之事?她怔怔問道:“方外大師為何懲罰你?” 霍讓臉龐微不可查紅了紅,垂下眼瞼故作平靜地道:“無事,你不要多想,不是因?yàn)槟?。?/br> 明令儀心里一暖,溫聲問道:“你為何要幫我?” “你像阿奴啊,眼睛像,神情也像。我沒有救下阿奴,不想你再死了?!?/br> 他盯著她,神情哀傷,像是透過她看向了某處:“她就那么將阿奴往滾水里一扔,然后蓋上蓋子,任由它在里面掙扎...,阿娘,有人偷偷告訴我,阿娘也.......” 漸漸地,他神情平靜下來,看著她竟微微笑了笑:“一年,我登基整一年了,也該慢慢親政了?!?/br> 第9章 . 信被劫了 無 霍讓的神情,明令儀多年后都還記得。 天子一怒浮尸萬里,她只覺得心驚膽戰(zhàn),明明鼻尖是香火氣息,她卻恍惚聞到了血腥氣。 兩人都未說話,小沙彌再次進(jìn)來,打破了屋內(nèi)的沉默:“明施主,你的嬤嬤在外面急著找你。” 明令儀謝過小沙彌,又對霍讓恭敬施禮道別:“我先出去了,怕是外面出了急事?!?/br> 霍讓只抬眼掃了她一眼,嘴里隨意“唔”了聲。她后腿幾步,轉(zhuǎn)身疾步往外走去。 秦嬤嬤雖然不頂事,夏薇卻機(jī)靈沉得住氣,沒有要事定不會(huì)冒失前來打擾。 明令儀心里想著各種可能性,走到院子門房邊,便看到秦嬤嬤探著頭不斷張望,滿臉急色。夏薇雖然好一些,卻也跟著她在后面打轉(zhuǎn)。 她沉聲問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高莊頭來了山上,見你沒有在大殿內(nèi),幸好前面知客僧擋住了,說你在聽住持大師講經(jīng)?!鼻貗邒呒奔钡氐馈?/br> 這么快?明令儀蹙眉,想到李姨娘的急迫,目露嘲諷:“走吧,我們且去拜見新任莊頭。” 高莊頭在寺廟大殿通往后殿的甬道處等,他年約三十歲左右,面相忠厚老實(shí),人也如同徐延年所說還算規(guī)矩。 他并不敢拿大,見到明令儀前來先是恭敬施禮:“小的高忠見過夫人,托姨娘的福,差小的來莊子做管事。想著初次來,便先來跟夫人請個(gè)安,還望沒有打擾到夫人禮佛。” 看來徐延年還少說了一點(diǎn),高莊頭除了懂規(guī)矩之外,人也足夠聰明。拿著拜見的借口冷不丁上山,還能弄清楚她在福山寺的行蹤。 明令儀不怕聰明人,聰明人至少講究章法。她怕亂拳打死老師傅的蠻橫愣頭青,要是橫沖直撞亂來,她現(xiàn)在根本沒有還手的能力,總不能次次以身犯險(xiǎn)殺人。 再說莊子里一直死人,稍微長點(diǎn)腦子的人都會(huì)懷疑,她就是算無遺策,也難以脫了干系。 “高莊頭不必多禮,以后莊子的事就多勞你費(fèi)心了。我們聽完大師講經(jīng),正準(zhǔn)備回莊子去,何來打擾之說。” 明令儀扶著夏薇的胳膊,像是體力不支,柔弱地道:“我們回吧。” 高莊頭并不敢多看,規(guī)矩地側(cè)身讓開,三人打他身邊經(jīng)過后,他才直起身盯著明令儀的背影。 身著半舊寒酸衣裙的背影,病怏怏縮手縮腳走路都需要丫鬟嬤嬤攙扶,路過時(shí)一身nongnong的香火氣息,果真如同傳言中的怯弱不堪。 他盯了半晌才收回視線,低低對身邊的小廝道:“你去打聽一下,看住持大師今日是否有講經(jīng)?!?/br> 小廝忙應(yīng)下轉(zhuǎn)身去打聽了,高莊頭不敢耽擱,規(guī)矩地跟在她們身后回了莊子。 不久之后,小廝便來回稟道:“住持大師今日在幫著夫人做法事,說是為那些被厲鬼纏上的亡靈超度。” 高莊頭心頭莫名發(fā)顫,李莊頭全家之事他再清楚不過,他們父子沒了之后,李姨娘見與國公爺有礙,完全不念舊情,下令捆了把他們趕了出去。 一家子沒處可去只得回了老宅,在家里支起了靈堂祭奠李莊頭與李大,誰知深夜里不小心打翻了香燭,一家子都被燒死在了里面。 小廝又道:“門房說,徐先生差人給夫人送了一大車東西來,你看這些是否要回稟給姨娘知道?” 高莊頭回過神,思索片刻后道:“先別管這件事,把莊子送給府里的年貨禮單拿來,跟我去偏院走一趟?!?/br> 小廝忙從匣子里拿了禮單來,與高莊頭一起到了偏院,他讓人前去稟報(bào),自己規(guī)規(guī)矩矩等在了外廳。 不多時(shí)明令儀便來了,高莊頭忙上前躬身施禮,余光中瞄見她仍舊穿著先前灰撲撲的衣衫,露出來衣衫袖口已經(jīng)洗得發(fā)白,微楞之后,再遞上禮單時(shí)竟多了幾分尷尬。 “夫人,這是莊子里要供給府里的禮單,你掌掌眼可否妥當(dāng)?” 明令儀連看都未看那份禮單,只擺擺手道:“這些我亦不懂,照著先前的規(guī)矩,你自己拿主意便是?!?/br> 高莊頭微微松了口氣,忙恭敬地道:“是。小的還是按著先前姨娘定下的規(guī)矩送去府里。只是夫人的月例,恕在下無法做主,不能先將這部分留下來,須得夫人差人去府里管事處領(lǐng)?!?/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