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太怯懦(1000珠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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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敞的客廳里一片寂靜,衛(wèi)凝然和褚熤并肩坐在沙發(fā)上,彼此沉默著。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低聲道:“我那時候,不去紐大,是因為……家里窮,去不起啊?!?/br> 褚熤抬起通紅的雙眼,震驚地看著她。 衛(wèi)凝然輕笑:“我爸媽,在鄉(xiāng)下教書,就算現(xiàn)在待遇好些了,但以他們的薪水,也供不起一個孩子出國留學,何況,還是十年前呢。紐約大學,不是我們這種人可以上的,那個愿望欄,也真的只是個愿望欄而已?!?/br> 所以,竟然是因為這個? 他想過千百種原因和理由,卻唯獨,漏掉這一種。 明明心里一陣陣絞痛,可褚熤突然間又特別想笑。 想笑自己的天真和無知,從來就沒從這個角度替她想過。 更想笑自己的膽怯與懦弱,從來都不敢開口問上一句。 很多問題,明明只要開口了,就不會有那么多誤會,為什么連親口問她的勇氣都沒有?為什么要那么自以為是? 以為她不會像阮皓那樣隨便貼個愿望,以為那真的是她的夢想,是她一定會實現(xiàn)的目標,以為她高三下學期的情緒低落是因為沒被紐大錄取。 甚至,在他表白那天晚上,聽到她和同學說選擇復讀,還想繼續(xù)考夢想的學校,他依舊認為她指的是紐大。 所以他打定主意向?qū)W校申請晚一年再去紐約上學,一廂情愿地向她表示,愿意等她一起去。 他當時以為,那是一個即將成年的男人最堅定也最深情的告白,可現(xiàn)在想想,那不過是一場笑話,是對他的幼稚和愚蠢最赤裸的諷刺。 “那你……那天晚上為什么不說?” 哪怕是罵他也行啊,罵他自作聰明,罵他愚蠢無知,罵他一廂情愿。 至少,這樣也能讓他早點醒悟。 “誰知道是為什么呢?有時候,人的自尊,就是這樣啊。”衛(wèi)凝然自嘲地笑笑,“何況,我都不知道,你說的話,哪句真,哪句假。我聽到裴駿說你喜歡路揚靈,我又聽到路揚靈叫你去安慰我,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喜歡我,還是可憐我?!?/br> 褚熤再次愣住。 裴駿確實誤會過他喜歡路揚靈,那是高二上學期的事。 他一直以為自己默默關注衛(wèi)凝然這件事,是個無人知曉的秘密,他也不準備跟任何人分享。 直到有一天課間從洗手間回來,與他并肩同行的裴駿突然問他:“你是不是喜歡她?” 褚熤一驚,下意識地抬眸看了看前方不遠處的衛(wèi)凝然,心虛地搖頭:“誰?沒有啊?!?/br> 裴駿嗤笑:“別裝了,從你主動出手打杜威開始,我就知道你不對勁了。而且咱班就她長得最漂亮,喜歡她的男生那么多,又不丟人?!?/br> 說罷朝前方揚了揚下巴:“喏?!?/br> 看著正與路揚靈說話的衛(wèi)凝然,褚熤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嗯?!?/br> 他默認了一切,但他不知道的是,有句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裴駿說的最漂亮的人,是他一直暗暗喜歡的路揚靈,而在褚熤眼里,衛(wèi)凝然才是這世上最美的女生。 就因為這個誤會,裴駿苦惱了好幾天,最后還是選擇跟褚熤攤牌,說是好兄弟也不能讓,他要和褚熤公平競爭。 這時候褚熤才知道,他們兩人鬧了多大的烏龍,可到他跟裴駿坦言時才發(fā)現(xiàn),裴駿所謂的“兄弟倆同時喜歡一個女生”的狗血劇情,真的發(fā)生在了他身上。 只不過那人不是裴駿,而是阮皓。 阮皓也喜歡衛(wèi)凝然。 從小到大,褚熤從來不會跟阮皓搶任何東西,但那一次,他告訴阮皓,他也不會讓,因為衛(wèi)凝然對他而言,很重要。 所以,他們也定下了公平競爭的規(guī)則,可誰都還沒來得及對衛(wèi)凝然表露出一點點心意,他們就在校門口,看到了她和她的“男朋友”。 只因為他的怯懦,便堆積了一個又一個狗血的誤會。 褚熤無奈地嘆息一聲,第一次如此深切地體會到了悔恨的滋味。 哪怕當初他只再勇敢一點點,一切也都不會是這種結果。 “衛(wèi)凝然?!彼麄冗^身,緊緊抓著她手臂,“我喜歡的人,從始至終都是你,從高一開學那天開始,就一直是你,到現(xiàn)在,這么多年過去了,一直忘不了的也是你,沒有別人,從來都沒有別人?!?/br> 衛(wèi)凝然愣愣地看著他,淚水再次從臉頰滑過:“那你……為什么要躲著我?你不是嫌棄我嗎?” “我沒有……” “你有!”這兩個字一出口,又全都化作滿腔的委屈,“那天背我去醫(yī)務室后,你就一直避著我了?!?/br> “我不是嫌棄你,我是……”褚熤一臉難堪。 這要他怎么說? 那天明明情況緊急,明明他是真的擔心她的身體,可在匆忙背她去醫(yī)務室的過程中,感受到她柔軟的胸脯在他背上不停摩擦,他居然控制不住地起了生理反應。 把她放到醫(yī)務室沙發(fā)坐下時,無意間透過她的領口看到里面的春光,他更是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要不是那天穿的是寬松的褲子,要不是那天她已經(jīng)疼得顧不上許多,只怕他胯間的異樣早被她發(fā)現(xiàn)了。 更可怕的是,那天晚上他還夢到她渾身赤裸地躺在他身下,等他醒來,褲子和床單濕了一大片。 他不是沒夢遺過,也不是沒做過春夢,可那次跟以往都不一樣。 平時出現(xiàn)在他夢中的,都是模糊的身影,都是他不認識的人。 唯有那一次,衛(wèi)凝然赤裸的身體和誘人的容顏都無比清晰。 他覺得那是對她的褻瀆,明明她在他心里,是最美好最純潔的存在。 他覺得自己和那些私底下用齷齪的語言評價她身材的男生一樣骯臟。 可是第二天一看到她,他就又忍不住想到了夢里旖旎的一切,理智告訴他不能再想,身體反應卻又敏感而誠實,有時甚至只是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他也會不受控制地勃起。 那幾天,他都快被自己逼瘋了,哪還敢接近她? 聽他支支吾吾地解釋完,衛(wèi)凝然一時間都不知道該窘迫還是該委屈。 “那你……那你為什么要扔了我給你的巧克力?” 褚熤臉上的紅暈還沒消退,就又一下子布滿了疑惑:“誰說我扔了?” “趙媛她們都說親眼看到你用紙巾包著扔了。” 努力回憶了一下十年前的事,褚熤痛苦地合上眼。 他怎么可能舍得把她給他的東西扔掉? 那三塊巧克力他視若珍寶,他一直不舍得吃,后來被裴駿和阮皓看到了,非要跟他平分,他死死護著不讓動,還被那倆人臭罵了一頓。 但也正因為這樣,從來不愛吃甜食的他,被人以為尤其酷愛巧克力,那天下午吃完飯回來,趁著教室人少,一個大膽的女生甚至直接塞了幾塊巧克力和一封信給他。 他知道當著其他同學的面,不能駁人面子,所以準備趁沒人的時候把東西原封不動地還回去。 誰知阮皓往兩人的桌里放了盒牛奶,牛奶不小心倒了,流得一桌子全都是,那幾塊巧克力自然不能幸免。 褚熤只能把東西扔了,又去商店買了一模一樣的,連同那封信一起還了回去。 整個過程,他做得悄無聲息,根本沒想到會被人發(fā)現(xiàn),更沒想到,會傳進衛(wèi)凝然耳里,而且還變了味。 真相如此簡單而可笑,衛(wèi)凝然卻整個人都呆住。 她想,更可笑的,應該是她自己吧。 她那敏感而脆弱的自尊心,那不堪一擊的驕傲,以及連質(zhì)問一句都不敢的懦弱。 所以,這些年她受過的所有委屈,所有的心酸與痛苦,都是她活該,都是她自作自受。 看著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褚熤心里一緊:“怎么了?” 衛(wèi)凝然靜靜地看著他,笑著笑著,眼淚卻又流得更兇。 褚熤想為她拭去淚水,她卻倏地起身沖進了臥室,留給他的,只剩一道冷冰冰的木門。 “衛(wèi)凝然?” 門已被關緊,他根本打不開,沒多久,里面卻忽然傳來她大哭的聲音。 握著門把的手慢慢垂下,褚熤頓了頓,轉身走回沙發(fā),無力地坐下。 今晚,注定是他們備受煎熬的一晚。 這是他們從前膽怯懦弱又自以為是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