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溫蒂已經直起身，優(yōu)雅地撫平了短風衣外套上的褶皺。她的手指動作如舞蹈般流暢，哈莉愿意承認：她這么做時，美得像陽光流淌在溪水中。

    也正因此，哈莉錯過了開口的最佳時機。

    “你比視頻和照片里更迷人，我想你是不太上相的類型?！睖氐佥p柔地說，“但這樣親眼看到你的感覺有點奇怪……我原以為我會更討厭你一點的，哈莉?！?/br>
    哈莉終于找到機會說話了：“我可不在乎你是不是討厭我，小公主，不是每個人都要爭取你的喜愛。我打賭你在我手里活不過三分鐘?！?/br>
    “我相信這句話?！睖氐倩卮?。

    哈莉開始討厭她了，尤其是她那種讓人猜不透在想什么的態(tài)度。作為一個優(yōu)秀的前心理醫(yī)生——顯然如果不夠優(yōu)秀，她不可能得到與小丑談話的機會——哈莉還從沒遇到過溫蒂這樣難以揣摩的人。

    這女孩的儀態(tài)滴水不漏。

    一般來說，這樣的人都刻板無聊，或者在內心深處藏著某些惡毒的念頭，可溫蒂看上去兩者都不是。

    她身上那股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暖和感太濃了。她是個被愛包裹著長大的女孩。

    這種人的氣質和其他人有相當顯著的區(qū)別，通俗點說，這種“小公主”都傲慢自大，愛心泛濫，愚蠢且不自知。

    溫蒂給哈莉的第一印象和這三點都不沾邊，可當哈莉試圖運用自己的專業(yè)技能評估對方時，又發(fā)現溫蒂完全滿足這三點。要么就是她對此變得生疏了，要么就是溫蒂裝得很好。

    感情上哈莉傾向于第一種結論。

    她決定就當自己變生疏了。

    “你什么都沒買。你進店就是為了和我說幾句話嗎？噢——”哈莉得意洋洋地壞笑，“你真可愛，小公主。”

    溫蒂看著她。

    那眼神令哈莉懷疑自己臉上突然開出了花。

    她的壞笑掛不住了，同時又有點奇異的心跳加速。哈莉很難分辨出這種心跳加速的具體原因，她更愿意把它的原因歸結為恐懼。但這就太可笑了，她為什么要恐懼一個絕對不可能勝過她的人？

    溫蒂脆弱得像是糖果做成的公主，溫度稍高就會被融化……被融化。哈莉的思緒轉了個彎，她在心里默念這個詞，被融化，被融化。

    被融化的溫蒂。濕漉漉、甜蜜蜜的糖果女孩。

    嘗起來一定很可口。

    “真遺憾，”溫蒂的聲音喚回了哈莉的神智，“我以為你會更擅長甜言蜜語一點。你就是靠這個搞到小丑的？我覺得不太夠，他還挺難相處?！?/br>
    哈莉高高地挑起眉：“我知道你曾經被他綁架過……那段經歷沒在你心里留下什么創(chuàng)傷嗎，小公主？”

    她能從溫蒂的神態(tài)中辨認出來，溫蒂看起來完全沒受影響。這使溫蒂更神秘莫測了。

    哈莉開始覺得自己剛才的預感是對的，溫蒂確實危險。

    “創(chuàng)傷？”溫蒂看上去在咀嚼這個詞，她的笑意加深了，藍眼睛中泛起好奇，“為什么你會覺得我會留下創(chuàng)傷？”

    即使是哈莉也在這個問題面前語塞起來。

    難道被小丑綁架、和小丑共處不是件可怕的事？

    人的精神如此脆弱，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親人的喪生，甚至僅僅是一段分手，都能讓人陷入病態(tài)的精神狀態(tài)中，以至于不得不向專業(yè)人士求助；溫蒂經歷了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事，起碼是最恐怖的事情之一，談及往事，她的口吻卻像吃了頓甜點一樣不以為意。

    這其中似乎藏著什么秘密，可沒等哈莉深思下去，溫蒂就說話了。

    “他沒有給我留下創(chuàng)傷。從來沒有。但顯然，他給你留下創(chuàng)傷了?！睖氐俣嗽斨?，“看看你，一個充滿魅力的女人，聰明又強大，卻被他肆意利用和傷害，被他毆打、嘲笑和憐憫，被他改造成一個除了忠誠外毫無價值的寵物?！?/br>
    哈莉尖聲反駁：“你不明白我們之間的感情！”

    “哼。”溫蒂不置可否。

    哈莉知道自己應該被這種態(tài)度激怒，過去她曾經給了每一個質疑她和小丑之間的感情——確切地說，質疑小丑對她的感情——的人痛擊，可實際情況是，她幾乎著迷地注視著溫蒂臉上輕蔑的神色，為此屏住了呼吸。

    她知道溫蒂看出來了，因為對方微妙地眨了一下眼睛。

    該死，小公主有雙能說話的藍眼睛。

    “有些人就是這樣，瘋狂、強大、充滿病態(tài)的魅力，他迷惑你，讓你屈服在他的意志之下，讓你覺得你一無是處?！睖氐俚哪樕下舆^一道陰影，“讓你認為徹底丟失自我，徹底聽從他才是正確的選擇?！?/br>
    她說這句話的神色如此微妙，仿佛她自己也有同樣的感受。同時她又如此狡猾和快樂，在這一瞬間，溫蒂似乎變成了另一個人。

    哈莉分不清究竟是哪一個溫蒂更讓她癡迷。

    她被溫蒂的話語激怒，又被溫蒂的表情安撫，在這么短時間里產生這么強烈的情緒波動不是件好事。

    溫蒂正在控制她，最糟糕的是，哈莉知道她享受溫蒂的控制。

    她希望溫蒂更粗暴一點。

    就在她產生這個想法的瞬間，溫蒂臉上優(yōu)雅的淺笑消失了。

    “很有趣的初見，哈莉，你完全證實了我的猜測?！睖氐僬f，“我很樂意留下來多說幾句，但我確實得走了。希望我們下次見面的時候，你不會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