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這和“雙重人格”的情況有關。

    不論事實如何，娜塔莎知道她必須忙起來了。

    冰島，拉特拉爾角懸崖。

    溫小心翼翼地站在邊界線上朝下俯瞰，康納扶著她的腰，防止她從高處掉下。

    “這就是你想帶我來的地方？不是誠心打擊你，但我更喜歡我們上次去的瀑布?！睖卣f，“這里遠遠地看起來是很美，懸崖峭壁，不同種類的飛鳥……非常壯觀，我得承認?？墒且豢拷?，惡，到處都是鳥屎和羽毛，我都能感覺到我的呼吸道發(fā)癢?！?/br>
    她小心翼翼地避開了腳邊干涸的斑痕，盡力不去想象那到底是什么東西。

    “依然值得一看?！笨导{捏著溫的腰說，他還撓了一把，“不是嗎？”

    溫同意了：“你說得對——不要撓我癢癢，我不喜歡這個感覺?！?/br>
    康納無趣地松開手指，說：“你之前問為什么沒有帶你來懸崖看極光，這就是原因。適合鳥類的地方通常都不適合人類，遠遠地欣賞一下就夠了?！?/br>
    “靠得越緊越容易發(fā)現(xiàn)它不像看起來那樣美好?！睖貒@了口氣，“多簡單的道理，我也明白，只是我經(jīng)常會忘記這些簡單的道理?！?/br>
    她朝康納展開雙臂，康納立刻將她抱起來。

    他往上飛的時候溫偏著頭朝下看去，綠色的草地中夾雜著色澤鮮艷的鳥兒，它們張著翅膀在地面上撲騰，用頂部涂了一塊大紅色的鳥喙清理翅膀根部，或者歪著頭機敏地和她對視。

    ——數(shù)秒后，仿佛看夠了這個不像是鳥卻又會飛的生物，它們重新將注意力放到身邊，蹦跳著滑翔到另一邊和同類搶奪食物去了。

    溫打了個噴嚏。

    “你冷嗎？”康納輕松地問。

    他的聲音在風中依然堅定，似乎是覺得溫受了涼，他將溫抱得更緊了一些。

    “你像這樣飛起來的時候會擔心掉下去嗎？”溫不答反問。

    “你走路的時候會不會擔心突然摔倒？”康納用另一個問題反問回去。

    “會，不過我的意思是，你在飛起來的時候會不會擔心自己突然不能飛了？你還在半空，但是突然之間你就飛不起來了，重力又在你身上起效?！睖卣f，“你會擔心這種事發(fā)生嗎？”

    “不會?！笨导{不假思索地說，“不過你聽起來好像有點——期待這種事發(fā)生?！?/br>
    “我確實有點期待。”溫笑了一聲，“如果我擔心一件事?lián)牡锰昧耍揖蜁X得，還不如真的發(fā)生點我想象中可能會有的壞事。比這件事始終不發(fā)生要好?！?/br>
    “然后呢？”康納頗感興趣，“你一直等著一件壞事，假設它真的發(fā)生了，你要怎么辦？”

    “我會松一大口氣?！?/br>
    “嗯哼。然后？”

    “沒有第二個然后了。這件壞事發(fā)生后的很長時間，我都不會擔心另一件壞事。這會讓我擁有一個心理上的安全時期，等這個安全時期過去，我會開始擔心其它的壞事。”

    “你現(xiàn)在在擔心我會不會飛著飛著突然不能飛了？”

    “不。我沒有擔心，”溫說，“我在告訴你我的想法和感受。”

    康納思考了一下。

    他說：“所以，你現(xiàn)在是在擔心你沒有什么值得擔心的事情？”

    “天?！睖厍椴蛔越卣f，“我喜歡和你說話?！?/br>
    她最喜歡的就是康納能理解她在想什么。

    “我也喜歡聽你說，你的想法和其他人很不一樣?！笨导{的笑意清晰地傳了過來，“你有點神經(jīng)質(zhì)。我喜歡你的神經(jīng)質(zhì)。也許我是因為喜歡你才喜歡你的神經(jīng)質(zhì)?！?/br>
    “不，你不是?！?/br>
    “那也許我是因為你的神經(jīng)質(zhì)才喜歡你?！笨导{輕松地說，“這兩者的差距在我這里沒那么大?！?/br>
    “我不想那么多?！睖赝膽牙锟s了縮，“你看起來也不像是會想那么多的人啊。”

    “你問起來我才開始想的?！笨导{說，“不過我還是有點好奇，你為什么會在有什么事可擔心的時候才覺得，該怎么說——安全？”

    溫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這么說好了，我的身體不太好，你應該看得出來?！?/br>
    “我倒是覺得你的身體強度遠高于正常人類。你腳上那么大的劃傷才一天就愈合了?！?/br>
    “那只能說是自愈能力很強，其實我的身體很脆弱，也很容易受傷?！?/br>
    “噢?！笨导{說，“在我看來你們的脆弱程度都差不多?！?/br>
    “半氪星人?！睖匦Φ帽焕滹L灌了一喉嚨，“現(xiàn)在我知道為什么你對我的態(tài)度這么普通了——其他人在面對我的時候總是過分小心。”

    “你覺得煩了？”康納說，“還是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

    “你說的完全是同一種東西?！睖鼗卮?。

    他們寧靜地飛行著，溫捂住口鼻好躲開云霧的濕氣，康納的黑色夾克被她的體溫捂得發(fā)熱，而這件夾克讓她想到了二哥。

    一想到二哥，她就會想到哥譚。

    想到哥譚的時候，她就開始緊張存在于這個世界的“家人們”了。

    “是因為習慣。”溫說，“我習慣了面對各種各樣的困境，生活對我來說充滿了不安全的因素和突發(fā)情況，或者說，我的生活基本就是由這些構(gòu)成的。”

    “深有同感。”康納回答，“這么看來我們倆的處境差不多，所以我才會跑到冰島這種地方……沒有人，就意味著沒有麻煩，我可以冷靜地考慮我到底要做什么選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