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華一邊懷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醉了，另一邊卻又想起多年以前她開玩笑說的那句“相依為命”，誰能想到最后竟成了真呢？

    小床很窄，青陽這些年長得太快，又常年不在家中，以前身體瘦弱時睡的那張床還沒來得及換，此時兩個頎長的身體依偎著，要想不掉下去，瑤華得緊緊地抓住他。

    青陽的呼吸變得綿長，大概是睡著了。

    瑤華嘆了口氣，小心地將他扒拉下來，自己卻沒穩(wěn)住，一屁股栽在地上。

    她呲牙咧嘴地揉著屁股，站起身在青陽的額頭上點了一下：“臭蛋！”

    第二日，青陽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似的與瑤華去祭拜了父母，回來時卻見一位長老驚慌失措地撲倒在他腳邊，抖抖索索地道：“帝、帝君……靈湖……靈湖……”

    他伸手指著靈湖的方向，半天說不清楚。

    青陽眉頭一皺，只來得及看了瑤華一眼，便立刻趕往靈湖。

    前往靈湖的路上有許多同族，但都不言不語，一片寂靜得可怕的死氣。

    不久后，青陽看見了靈湖的狀況——金蓮全都敗了。

    “一夜之間！”氣喘吁吁趕過來的長老一陣捶胸頓足，“一夜之間?。　?/br>
    周圍是聽到消息接二連三趕過來的族中眾神，看見靈湖這片景象時，皆是面如死灰的絕望表情，有的甚至?xí)灹诉^去。

    “天神要亡我族！”

    青陽腳邊的長老大呼一聲撲倒在地，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想要觸碰一下湖中金蓮。待他終于觸及最近的那一朵，金蓮悄無聲息地散為齏粉，灑落在湖中，連影子也不見。

    長老終于忍不住痛哭出聲。

    周圍還沒暈過去的神族也像被傳染似的，接連爆發(fā)出哭聲。

    青陽只覺得腦子里一片空白。

    所以之前的犧牲，全部都毫無用處嗎？

    即便堯澤用自己當(dāng)了祭品，即便他幾乎在玉斛峰上被天刑剮掉一條命？

    一切，都毫無用處么？

    “青陽……”瑤華看著他神情，擔(dān)憂地拉住他的手。

    青陽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出聲，不知誰忽然喊道：“天譴！是天譴！天譴來了！”

    神群頓時鬧騰起來，紛紛要逃離此處。

    但是已經(jīng)晚了。

    天空迅速低沉，烏云織在一起，天色陰沉下來，電閃雷鳴，沒等眾神反應(yīng)便接連降下裹著天雷的陰火，砸在每一個麒麟族的身上。

    眾神四處逃竄，青陽下意識撐起結(jié)界，護住離自己近的族神，于是其余神族也逐漸聚攏到青陽撐起的羽翼之下。

    頭頂上降下的天譴越來越重，青陽覺得一陣胸悶，連氣也喘不上，瑤華與他的神力屬性不同，只得連忙在外面又重新結(jié)了一層結(jié)界。

    青陽得以喘息，回過頭看向瑤華的眼神幾近絕望，看得瑤華心底一抽。

    她正想要開口說點什么，卻忽然看見一團血rou模糊的影子閃過來，沒能摸到結(jié)界的邊，只是一邊吐著血一邊艱難開口：“魔……魔族……”說完便斷了氣。

    這名將士身上的傷明顯是天譴所傷，但他冒死回來通風(fēng)報信，說的卻是魔族。

    瑤華腦子一懵。

    立刻有誰發(fā)出聲音：“這不是守在魔族邊界的將士么？”

    “……難道‘魔’又開始長大了？”

    “為什么？”瑤華愣愣地看向青陽。

    問題出口她就立馬緊緊閉上了嘴，因為她知道，青陽不會有答案。

    “魔族長大，說明罪孽沒有清理干凈……天譴也、也說明天神的怒火沒有熄滅……”不知是誰開了口，聲音里既驚懼，又有一絲殊死拼搏般決絕的勇氣，“是不是……是不是因為帝君他……活了下來？”

    轟——

    仿佛油鍋入水，先前還一致抵御天譴的眾神頓時炸開，齊刷刷將目光粘在青陽臉上。

    青陽低著頭，唇線抿得很緊，正全心全意守護方才重新結(jié)好的結(jié)界，沒有答話，也沒有看向任何一雙眼睛。

    瑤華的鼻子立刻酸了。

    她站出去將青陽護在身后，邊哭邊喊：“你們還有沒有良心？！”

    眾神羞愧地別開了眼。

    “都別說了。”先前那位長老也站起身為結(jié)界加了一份力，“先共同扛過這場天譴再說罷?！?/br>
    眾神于是再次齊心協(xié)力，將結(jié)界結(jié)得更牢了些。

    但是很快，大家就發(fā)現(xiàn)這是一場無止境的戰(zhàn)爭——天譴愈來愈猛，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的意思，眾神因拼命護著結(jié)界，竟連挪動一步的體力也沒有。

    先前沒來得及躲進結(jié)界的神族，靠著自己單打獨斗的神力支撐了一會兒，最終依然全軍覆沒。

    踏出結(jié)界一步，便能踩到一位同族的尸體。

    那些先前往靈湖走，準(zhǔn)備前來看一眼金蓮的神們，都在措手不及的天譴中倒下，身體大多還是撲向靈湖的姿勢。

    鮮血漫延，染紅了目所能及的所有土地。

    青陽的腿卻在這個時候軟了一下，單膝跪在地上。

    他獨自承擔(dān)著結(jié)界的大部分消耗，此時已經(jīng)幾乎力竭。

    瑤華卻什么忙也幫不上。

    意識到除了這里一小圈結(jié)界內(nèi)的幾十位之外，外面可能幾乎沒有活下來的同族，眾神都紅了眼睛。

    有個體魄強健，外貌是中年模樣的格外兇神惡煞。他看了一眼周圍同族的尸體，猛地回頭，眼神如獸類鋸齒一般狠狠釘過來，像要將青陽戳個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