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無形無神，日益龐大，所過之處吞噬一切生與死的東西，在“魔”的內(nèi)部，就是一片什么也沒有的虛空。所以“魔”是消除不了的，神族只能盡可能地阻止它蔓延，將它永遠(yuǎn)地封印住。

    “所以，一旦有‘魔’誕生，就意味著神界會被吞噬，這些被吞噬的地方永遠(yuǎn)也回不來了，對不對？如果這個‘魔’一直長大，終有一日，神族將無處可去，對不對？”

    青陽終于后知后覺地體會到一絲恐懼。

    堯澤愣了好半天，才沉著臉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你說得沒錯?！?/br>
    “那么，‘魔’是從何而來呢？”青陽看著自己的父親，目光卻仿佛飄到了更遠(yuǎn)的地方，“我們神族，不是天生就有使命感和責(zé)任感么，我們不是天生就會愛護(hù)所有生靈嗎？不僅如此，我們依附‘生氣’而代代繁衍，將代表一族‘生氣’的金蓮奉為圣物，就連瑤華那樣沒心沒肺的性格，也會在第一時間懺悔自責(zé)，為什么還會有生出了雜念的神呢？”

    “這……”堯澤沒想到兒子向他提出的第一個問題竟然如此深刻，一時竟答不上來，“也許……有些神就是天生暴虐……”

    青陽搖搖頭，“不，我們因天地‘生氣’而生，就如同凡人無法抗拒血緣一般無法抗拒‘生氣’，那么凡人會因?yàn)槭裁丛蚩咕苎壞?？?/br>
    堯澤想了想，試探道：“難道是因?yàn)檠壊怀姓J(rèn)他么？”

    “對！就是這個！”青陽忽然激動得站了起來，“因?yàn)槭チ藢ι褡宓臍w屬感！”

    第44章

    青陽一向覺得自己對于神族的使命感并不強(qiáng)烈，不吃己族生靈也不過是個習(xí)慣而已，并不會如瑤華一般覺得罪惡。

    他一直以為這是因?yàn)樽约禾煨缘钡椒讲疟粓驖梢痪潼c(diǎn)醒——因?yàn)槭チ藲w屬感。

    “若是……”青陽吸了一口氣，緩緩道，“若是常常被同族欺凌，那么被欺負(fù)的這位神會覺得自己受到了排擠嗎？或者，二者相爭，是否也會使得雙方減少對于神族‘生氣’的認(rèn)同之感？”

    “你是說……”堯澤一瞬間想通其中關(guān)節(jié)，“你是說，同族相爭，雙方戰(zhàn)爭也好，一方被欺凌也好，都會使神族的使命感減弱嗎？”

    青陽：“我只是猜測?！?/br>
    “不，你的猜測沒錯?！眻驖蓳u頭，“當(dāng)年那名龍族，幼時的確受到不少同族欺凌，因他是個孤兒，未成人形時又長得像一只小巴蛇，常被同族看不起……”

    “既然如此，您便可以照這個思路搜尋，族中被同族欺凌的應(yīng)該不多……您看我做什么？”青陽面對堯澤狐疑的眼神，不滿地皺皺眉，“我這雙手只殺過魚?！?/br>
    “不，不是?！辈煊X到自己眼神太露骨，堯澤掩飾地輕咳兩聲，“我是在想，你怎么能想到這里來。我是說……難道你對于神族的歸屬感也……”

    “恩?！鼻嚓柡敛徽谘诘貞?yīng)了一聲，“大概罷?！?/br>
    堯澤不禁擔(dān)憂起來，“那你……”

    “放心，我不會生出那些雜念的?！鼻嚓柹袂榈皼]有歸屬感是一回事，若本性并不嗜血，想必也不會殘忍到殺害自己族中所護(hù)生靈的地步?！?/br>
    堯澤：“哦，這倒是——你上哪兒去？”

    青陽離開椅子正要往門外走，聽見問話腳步一頓，打了個哈欠困倦道：“朝會太早了，我去睡個回籠覺?！?/br>
    “這都快吃午飯了，你……”話沒說完，青陽已經(jīng)走得不見影，堯澤只好止住話頭，笑罵道：“臭小子！”

    其實(shí)并非因?yàn)槌瘯缍l(fā)困，而是緣于昨夜瑤華不只發(fā)了什么瘋，大半夜不睡覺非拉著他爬到房頂上去喝酒，喝醉了就開始撒酒瘋，對他又打又踢，一會兒滿嘴罵罵咧咧說都是那腦子冒泡的鳳帝逼死了她爹娘，一會兒又雙手合十對著天上懺悔，說都是自己六根不凈地招來了魔族。

    到最后她不知怎么想到了青陽的病，抱著青陽的胳膊哭哭啼啼好半晌，鼻涕眼淚抹了青陽一袖子。

    待到她終于不鬧騰了，青陽把她拖回房間，出門一看天都快亮了，于是回房換了件衣裳就到大堂等著了，算起來這一晚上加一早上，真是都夠糟心的。

    魔族的事情兩個小孩兒都幫不上什么忙，因此青陽再次聽見“魔族”二字時，已經(jīng)是堯澤查到了生出異心的那位神之時。

    那日，堯澤召集了所有族中長老與臣子，連青陽也被要求一同前往，而瑤華由于身份不便，又不肯安分待在家中，于是再次變成一只小百靈鉆進(jìn)了青陽懷里，反正沒有誰敢來搜太子爺?shù)纳怼?/br>
    這一群人浩浩蕩蕩前往的方向竟是那座“展覽園”，青陽于是隱隱猜到些什么，回頭望了望那幾位往日里仗著父親地位趾高氣揚(yáng)的堂兄，心里不知為何，忽然生出一絲冷漠的快感。

    “青陽，”懷里的百靈鳥忽然低聲喚他，語氣難得嚴(yán)肅，“你情緒不太對?！?/br>
    她離自己心臟很近，情緒變化引起的心臟跳動變化很容易便會被她察覺。

    青陽按著心口暗暗長舒一口氣，“抱歉，可能是因?yàn)樘珓诶哿?，最近常常情緒不穩(wěn)?！?/br>
    胸口忽然被什么東西輕輕地啄了一下，青陽意識到那是什么之后，一張臉騰地紅了起來，心跳比方才跳得還要快。

    他幾乎是惱羞成怒地按住懷里那只不安分的小鳥，低聲責(zé)怪道：“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