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嘻嘻地環(huán)視四周，舉起雙手后退了兩步：“不但演技不錯還很敬業(yè)。按理說這個時候不應(yīng)該把同黨叫出來了嗎，我可是落單了哦。”

    ……

    哦，原來是被害妄想癥發(fā)作了嗎。

    諾維雅死魚眼，趁著他還在尋找并不存在的同黨，理清思路飛快發(fā)問：“所以這副景象是你促成的？——不，我不相信。一個人的力量不可能……你說’落單‘，始作俑者是狛枝所在的組織嗎？”

    搜尋無果，一直在青年臉上籠罩著的那層散漫笑意，終于第一次有了消散的趨勢。

    “那副一無所知的蠢樣……嘁。都到了這個時候，還想著要迷惑我啊。”

    她沒有說話，蹙著眉頭注視著他。蒼白的臉頰被火光染上一層躍動的光影，青年將雙手插在兜里，不急不緩地向這邊走了過來。

    “預(yù)科生集體自殺的消息，你不知道嗎？”

    “絕望蔓延導(dǎo)致的人類自毀，你難道不清楚嗎？”

    “互相殘殺的死亡直播，明明是全球范圍的。啊，連這個也沒看過嗎？”

    似乎從這些詞句里得到了動力，那種病態(tài)的笑容再次浮現(xiàn)在青年臉上，把之前那個羞赧、自卑、有些孩子氣的【狛枝凪斗】整個吞噬掉了。

    “哈哈，很絕望吧？！沒錯、沒錯——！就是要這么深沉的絕望，才能孕育出最最耀眼的希望?。?！”

    澄澈的灰綠色瞳孔染上和天空同色的黑霾，被只有自己才能理解的狂熱裹挾著，他一步步逼近，試圖伸手去抓少女單薄的肩膀。

    “你一定也是這么想的吧？能打破一切絕境的絕對的希望，只有這樣……只有這樣才行！”

    難以理解地?fù)u著頭，諾維雅皺眉擋開他的手：“就只是這種理由？！”

    只是為了一個虛無縹緲難以捉摸的意象，居然就著手做到這個地步……把美好的都?xì)У?，鼓勵廝殺、嘲笑道德、破壞秩序——而在此之后，面對這片生機(jī)不存的焦土，居然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希望？

    太陽xue跳動著發(fā)痛，她的神色逐漸冷下來，淡淡地評判：“你瘋了。”

    他笑得前仰后合，根本不在乎這句話是褒是貶：“無所謂啊，我本來就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罷了。但重點是，換你來看，到底還缺了什么呢？”

    【為什么還沒出現(xiàn)呢，難道是絕望的程度還不夠深？還缺少什么要件呢？】

    【你在等什么？】

    【在等待……很耀眼的東西哦。】

    說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諾維雅垂放在身側(cè)的左手緊握成拳，沉著臉否定他的臆想。

    “單純的等待是不可能造就奇跡的。絕望就是絕望，并沒有一定會反轉(zhuǎn)的理由?！?/br>
    “以一般人而言，的確是這么說沒錯?！?/br>
    “……？”

    面對她疑惑的表情，青年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表情，自顧自地順著旁人get不到的腦回路往下說。

    “但是，這么期盼著的、可是我??！”

    …………

    不好意思，您哪位？瑪利亞感而有孕的小兒子？

    “雖然說是差勁的渣渣，但作為希望的墊腳石，還是要保留一些才能的吧。說來慚愧，”他不自然地垂下眼睫，盯著腳下破碎的瓷磚，“我被賦予的微薄才能，大概是’幸運(yùn)‘之類的東西呢?！?/br>
    ………………

    中二病已經(jīng)病入膏肓，沒救了，等死吧，告辭。

    沒注意到唯一的聽眾已經(jīng)變成了一副厭世臉，青年依舊興致很高地喋喋不休：“所以只要我甘愿用生命為代價，一心一意地希望去換取什么——接下來，只要等待就可以了！”

    諾維雅已經(jīng)不生氣了。不但不生氣還有點嫌棄，嫌棄之前認(rèn)真溝通的自己。你看看你，跟中二說話又什么勁兒呢？不但沒辯贏，反而被對方拉入自己熟悉的領(lǐng)域里用豐富的經(jīng)驗擊敗了對吧？

    所以這種時候，就要面帶微笑神色真誠地回答“嗯”、“是”、“對”、“好”、“沒錯是這么個道理”、“加油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如果配合大力點頭和崇拜的目光，常常能得到超乎意料的驚艷效果！

    然后，智慧哲學(xué)的你就會變得人淡如菊，散發(fā)出歲月的芬芳：）

    于是她深呼吸，嘴角上揚(yáng)十五度，溫和地說：“嗯，你說的對?！?/br>
    不料中二瞥她一眼，嫌棄道：“因為這本來就是無可辯駁的事實嘛?！?/br>
    諾維雅：（╬￣皿￣）

    上一個讓她這么抓狂的，是誰來著？！！

    算了。諾維，臟話，不可以！

    “那倒也是。”她把龜裂的笑容收拾收拾，以更妥帖的方式平鋪在臉上，“那么，希望到來之后，狛枝你打算怎么辦呢？”

    青年臉上有一瞬間的茫然。他到底也沒有回答，只是閉上了眼睛，逐漸展露出一個極其纖細(xì)的淺笑。

    ——他根本沒有想過。

    諾維雅心里一突。以“墊腳石”自稱的話，是準(zhǔn)備把自己也獻(xiàn)祭在黎明前的黑夜里嗎？

    ……不對。

    有哪里不對。

    邏輯上，有一個巨大到難以掩飾的、致命的錯誤。

    “狛枝覺得，絕望的物化是什么呢？死亡嗎？”

    “還有毫無希望地活下去。諸如此類吧。”

    “嗯……但是狛枝渴望的東西，一定是從幸存者之中誕生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