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柳明月沒有想到裴慎會直接發(fā)問,她別開臉,生硬地回答:“你不會自己猜嗎?” 裴慎眉心微蹙:“因為我沒聽你的從宮門處走回來?”可先前在貴妃那里到底怎么惹了柳明月,裴慎想到現(xiàn)在也想不明白。 哪想柳明月聽了這句,險些氣得七竅生煙:“在你眼里我就那么過分?真的會讓你走回來?” 她氣得是自己白替裴慎cao了心! 她當(dāng)時果然就不該喊馬車停下。 “不是?!迸嵘麟m然還沒弄明白柳明月生氣的原因,但是知道自己此刻又說錯話了。他抿了抿唇,有些話在嘴里打了幾個轉(zhuǎn),最終還是說了出來:“我只是擔(dān)心,我在你面前做什么都是錯的?!?/br> 短短幾個字落下來,柳明月長睫一顫,就連手指也不自覺地抓緊了床沿。 她已經(jīng)在努力習(xí)慣這個人的存在了,她甚至沒有先前那般討厭他了。 但是裴慎沒有說錯。 他在自己眼里,很多時候,的確是無論做什么都是錯。 這件事情直接被裴慎這么點破,柳明月有一瞬間的心悸,她覺得自己心中最灰暗的一面都仿佛被裴慎給窺見。 自己與他生的氣,很多的時候都夾雜著自己對于 前世的怨意。 但是對這一世的裴慎而言,根本就是莫名其妙,甚至冤枉至極。 柳明月不是不知道這樣對裴慎不公平。 但是她繞不過前世的那個彎,她只能將回憶里所有的苦楚,不甘,與憤怒,都遷怒到裴慎一個人的身上。 因為除了他以外,她不知道還有誰能接受自己所有的無理取鬧。 第57章 回門 隨便挑一個嫁了都能壓柳明月一頭…… “今日在貴妃那里, 是我自己想岔了,跟你無關(guān)?!?/br> 柳明月低垂著頭,長睫毛也跟著覆了下來, 陰影打在眼下, 看不清她的神色。 對不起三個字,甚至都在她的嘴邊滾了又滾, 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得出來。 “后來在馬車上, 與你生氣, 是覺得被你騙了。我以為你真的因為我一句話就跳下了馬車,卻沒想到你……”頂了車夫的位置,好端端的坐在馬車上。 而且還將她的擔(dān)心看了個一干二凈。 “我以后若是再生氣, 會盡量告訴你原因。”也會盡量,不再拿前世的事情去遷怒裴慎。 她該向前看了。 而不是總?cè)シ弦皇赖幕貞洝?/br> 如今五皇子繼位在即, 承德侯府安然無恙, 她也遂了貴妃心愿,嫁人成親,是該好好過一過前世那些被自己錯過的日子了。 要知道自從重生以來, 她不是在府里養(yǎng)腿傷,便是久居深宮, 伴著五皇子與玨哥兒讀書。 珍寶街上的商鋪,她還有好多沒去逛過,京城里的酒肆, 她也有好些沒去吃過。 她應(yīng)當(dāng)去好好的逛一逛,吃一吃,享受一番。 裴慎不會拘著她足不出戶,她手里又多的是貴妃賞的壓箱底的銀錢和珍寶,只要自己想得開, 這日子便能過得極好,何必一直沉浸在上一世的苦痛中。 除了…… 柳明月的手不由自主地移到了自己小腹的位置。 “你不舒服嗎?” 裴慎眉心微蹙,視線跟著柳明月的手落在她的身上。 他記得上一次她捂著那里還是一年前六姑娘落水的時候,他還替她去那個白胡子老頭那里尋了藥。 柳明月?lián)u了搖頭,將手拿開。 “我無事,只是困了,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好?!?/br> 裴慎唇線微抿,他抱起椅子上的 被褥枕頭,準(zhǔn)備去客房睡,只走了兩步,忽然又回頭:“你睡覺時往里邊睡一些,不要再把被子掉到地上?!?/br> 柳明月身子一僵,縱然知道他是好心提醒,但是……難免想起昨夜里裴慎給自己壓被角的情形。 “知道了!” 她扯開床上早就鋪好的被子鉆了進(jìn)去,整個人都埋進(jìn)被中,悶著聲道。 裴慎卻不放心,又回望了一眼,見她確實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然后又將房里的窗戶都關(guān)好鎖好,確定沒地方漏風(fēng),這才抱著手里的被子走了出去。 # 翌日需要回門。 春鶯一早過來伺候柳明月起來時,便發(fā)現(xiàn)裴慎不在屋里。她本來還有些疑惑,不知道姑爺這么早就出去干什么。等給柳明月?lián)Q上衣服,開始梳發(fā)時,忽然看見裴慎抱著被子走進(jìn)來,驚得手里的梳子都掉在了地上。 還是寒霜掐了她一把,春鶯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把地上的梳子撿起來。 柳明月如今是已婚的身份,需要把頭發(fā)都挽上去。春鶯剛剛一松手,便又得從頭開始梳起。好在柳明月也不甚在意,畢竟回承德侯府比不上進(jìn)宮見柳貴妃正式,妝發(fā)打理起來都要比昨日簡單得多,時間上也不是很緊。 春鶯憋了許久,終于熬到給姑娘梳好頭發(fā),她這才有空悄悄問寒霜。 “姑娘怎么和姑爺分房睡啊?” 寒霜搖了搖頭,她也是今日才知道,原來姑娘與姑爺不睡在一起,虧得她昨日一早還問姑娘那樣的問題…… “回了承德侯府什么都別說?!焙肓讼耄€是叮囑春鶯。 春鶯連連點頭,這個她還是知道的。承德侯府里只有她與寒霜jiejie跟著姑娘嫁了過來,自是要一心向著姑娘的,今日回門,任誰問起來她都只說姑娘與姑爺好得很,斷不會把姑娘與姑爺分房睡這件事說給旁人聽的。 # 承德侯府門前的喜字還張貼著,廊下的大紅燈籠也未撤,柳明月前日出嫁時頂著蓋頭,未曾看到滿府的喜氣,如今回門倒是還能看到一些。 她滿打滿算出嫁才兩天,但老夫人早早地就在盼著她回門了。此刻一聽人說大姑娘和姑爺?shù)搅?,立刻起了身,讓人扶著她到大門口,親自迎接她的皎皎。 “祖母!” 柳明月剛跨進(jìn)府里,便見著了祖母的身影,連忙快步上前,握住祖母的手:“您怎么親自出來了?” “祖母念皎皎念得 緊,早一刻看見也是好的?!崩戏蛉苏f完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柳明月好幾趟,見她氣色不比出嫁前差,這才勉強放心。 然后這才有空與柳明月身后的裴慎打了個照面。 “祖母。” 裴慎頷首,他這稱呼是跟著柳明月后頭叫的。 大婚那日,老夫人不舍柳明月,眼淚落了沒停,也沒細(xì)細(xì)打量這孫女婿。如今仔細(xì)瞧了,竟發(fā)現(xiàn)他眉骨上方還有道淺疤。 “皎皎,你過來說話?!崩戏蛉四樕⒊?,拉著柳明月走遠(yuǎn)了一些,這才壓低聲音道:“大婚那日,我怎么沒看見他臉上有傷?!?/br> 老夫人為著孫女低嫁一事本就可惜,如今見了裴慎,其他還好,可面容有損這點,實在是有點難以接受。 就憑皎皎這般容貌,便是當(dāng)初那榮親王,在她心里也是配不上的,怎么將這婚事交給貴妃,挑來挑去最后挑了個這樣的。 柳明月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裴慎,這里的距離說遠(yuǎn)不遠(yuǎn),雖然祖母壓低了聲音,但以裴慎的耳力估計也能聽見。 她抿了抿唇,還是替裴慎說了句話:“祖母,他那傷……是宮亂之日趕來救我、五皇子和玨哥兒才留下的?!?/br> 裴慎忽然抬起頭,朝著柳明月那邊看了過去。 但柳明月卻并未發(fā)現(xiàn),只繼續(xù)低頭安慰著祖母,“雖然他傷在臉上,不過您也不用擔(dān)心,如今那疤已經(jīng)很淺了,只要拿貴妃那里的玉容膏繼續(xù)用著,遲早會消掉的。” “真的?”老夫人有些不信。 “真的?!绷髟逻B連點頭,“您想想,大婚之日他不過是拿妝粉遮了一下,您不就沒有看見嗎?那傷剛結(jié)痂的時候可比現(xiàn)在可怖多了?!?/br> “哎……” 老夫人嘆了口氣,如今這婚都已經(jīng)成了,她也不能因為這事兒再去提什么意見,“罷了罷了。” 柳明月才松了口氣,沒想到祖母轉(zhuǎn)而又問道,“那他這兩日對你可好?” “……嗯?!?/br> 柳明月眼神躲閃了一下,好在老夫人沒有發(fā)現(xiàn)。 倒也的確沒什么不好的,只不過她自己心虛罷了。 “好就成,好就成?!崩戏蛉说哪?nbsp;色這才真正緩和了一些,拍了拍柳明月的手:“若是有不好的可不許瞞著祖母,祖母只要在這世上一日,就一定會為你撐腰?!?/br> “知道了知道了,貴妃娘娘也說為我撐腰呢,您呀就別擔(dān)心了?!?/br> # 為了迎柳明月回門,大太太是安排了一場回門宴的,還特意將宮里伴讀的玨哥兒接了回來,讓他見他大jiejie與大姐夫一面。 落座時,柳明月自然是要貼著老夫人的,玨哥兒也好幾日沒見大jiejie,立刻粘著坐了過去。 卻不想承德侯見此臉色微沉:“玨哥兒,那是你大姐夫的位置,不是你該坐的地方?!彼麨槿俗钍匾?guī)矩,尤其是對著最寄厚望的嫡子,要求更甚嚴(yán)格。 玨哥兒還從未在人前被父親訓(xùn)斥過,連忙站了起來。 他如今已經(jīng)八歲了,聰慧依舊,功課讀得甚好,常得夫子表揚。 但是因為在宮中住了一年,變得比從前更愛粘著柳明月。 偏偏承德侯對此很是不滿。 畢竟男孩子哪里有整日粘著jiejie的。 往日里他定然會聽父親的話,可玨哥兒已經(jīng)好幾日未見大jiejie,今日是真的很想坐在大jiejie身邊,竟猶疑了一瞬,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裴慎見玨哥兒不愿動,薄唇輕抿,替玨哥兒打了個圓場:“我坐哪里都行,就讓玨哥兒坐他大jiejie身邊吧?!?/br> 卻不料承德侯并不賣這個面子,依然冷臉盯著玨哥兒。 “算了,別與父親僵了,你回去吧?!绷髟律焓置嗣k哥兒的頭,“等你吃完再來找我,大jiejie有東西給你?!?/br> 柳明月知道前世玨哥兒為了去家廟看她,護(hù)著她,也是數(shù)次與父親爭吵的,但那時他畢竟長大了,清楚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 現(xiàn)在他還這么小,她不想他這時候就為了自己與父親產(chǎn)生矛盾。 “好。”玨哥兒還是聽大jiejie的話的,他垂了垂眸,與柳明月如出一轍的長睫毛微微顫動,起身坐回了大太太身邊。 只一場宴席,無論再上什么好菜,也不見他提起興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