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柳大姑娘,小心著些,別讓本王下次逮著機會,連女人一起欺負(fù)?!睒s親王在柳明月耳邊壓低聲音落下這話,便嗤笑一聲,甩袖走了。 五皇子沒聽見他們說了什么,只看到柳明月臉色微變。 但是自雪人被砸,他就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唇,見榮親王一轉(zhuǎn)身,立刻掙脫開拉著他的玨哥兒,蹲下去抱起一團(tuán)雪,團(tuán)成一團(tuán),想要沖著榮親王的背后砸去。 可他剛剛舉起雪球,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第31章 孩子 她只覺得四肢百骸都冷得厲害。…… “殿下, 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迸嵘髌届o地道。 兩次碰面,已經(jīng)足以讓他判斷出這位榮親王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身居高位, 卻連女人小孩都不放過, 可見心胸狹隘。 五皇子并不是不懂這個道理,他舉著雪球的手慢慢垂了下去, 只心里還有些不甘心。 “殿下, 我們可以再堆一個更好看的?!绷髟乱矎南惹暗臓顟B(tài)中回過神來, 她與榮親王起紛爭倒是無妨,畢竟可以說是因為當(dāng)初的退婚之事,但不能牽扯五皇子進(jìn)來。 拿雪球襲擊皇叔, 往小了說是鬧著玩,往大了說卻是不敬長輩。 若是被有心人抓住不放……她搖搖頭, 不值當(dāng)。 “那我們就這么算了嗎?”五皇子的聲音有些悶悶不樂, 這是他好不容易堆出來的雪人,他從前都沒有堆過那么好看的。 “那倒不是?!?/br> “有別的辦法?!?/br> 柳明月與裴慎同時 回答,兩人對視一眼, 又匆匆別開目光。 五皇子愣了愣,玨哥兒的眼睛卻亮了起來:“我知道了!我們也可以欺負(fù)回去!只要不要讓榮親王知道是我們干的就行了!” 裴慎嗯了一聲, 伸手撣了撣他倆身上因為打雪球留下的碎雪,“這事兒我去做,你們繼續(xù)堆雪人就行?!彼柚刮寤首舆€有一個原因, 被雪球砸中,對成年人而言不痛不癢,又怎么算報復(fù)回去。 柳明月微微蹙眉,“小心一些,不要被榮親王給發(fā)現(xiàn)了?!闭f完又覺得自己這話帶著歧義, 冷下臉道:“你若是被發(fā)現(xiàn),我和五殿下都有的麻煩?!?/br> 這半年來,因著五皇子,她多多少少要與裴慎接觸。 雖然不會再像先前那般情緒波動,但對他說話也從來不怎么客氣。 裴慎抿了抿唇,“知道了,大姑娘放心。” 他不會再給她添麻煩的。 # 榮親王從太后宮里出來的時候,臉色陰沉。 無他,太后又在催他早日成親。 “殿下,您消消氣,太后娘娘這也是擔(dān)心您身邊沒個人噓寒問暖,太過冷清……”太后宮里的掌事太監(jiān)追出來,手里還捧著榮親王的披風(fēng)。 他本想著替太后說兩句好話,哪想還沒說上幾句,腳底下忽然一滑,整個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哎喲,這哪個天殺的把水潑在地上,老奴的老腰都要給摔斷了……” 這寒冬季節(jié),宮道上的雪雖然早早地就鏟了個干凈,但地上只要有點水,立馬便會結(jié)冰。這老太監(jiān)此刻一摔,連帶著手里捧著的披風(fēng)也掉在了地上,沾上了泥。 榮親王嫌惡地看了一眼,繼續(xù)往前走。 那老太監(jiān)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想要叫人重新去給榮親王拿一件披風(fēng),卻見榮親王頭也不回地走遠(yuǎn)了。 張幼漪借著向柳貴妃問安之名出了宮門,然后一直帶人守在距離太后宮殿不遠(yuǎn)處的巷子里。 她知道榮親王會經(jīng)過這里,但是等真的看到榮親王一個人經(jīng)過時,眼圈還是禁不住紅了。 她在上次的事后曾與jiejie爭吵,怪jiejie將她送到了皇帝的床上。 可jiejie卻說,要怪只能怪她自己不爭氣,家里為了她,廢了那么大的力氣,讓榮親王與柳明月解除了婚約,可她卻沒辦法讓榮親王松口娶她做榮親王妃。 張幼漪越想越難過,想要上前去,卻被身邊的宮人死死攔住。 “娘娘,您三思?。∧缃褚呀?jīng)是陛下的嬪妃了,您這肚子里頭還懷著龍?zhí)ツ??!痹谒磉吽藕虻膶m人恨不得跪下來給這位主子磕頭,陪著她遠(yuǎn)遠(yuǎn)見一面榮親王,就已經(jīng)擔(dān)心要掉腦袋了。 她竟然還想著上前去說話。 這些宮人與張幼漪并不貼心,張幼漪爭不過,只能重新坐回轎輦上。 只她視線一直沒從榮親王身上離開,見榮親王走著走著,忽然被一棵樹上的積雪兜了滿身,頓時焦急地又從轎輦上跑了下來。 “殿下!” 她一著急,動作起來便極快,宮人一時沒有攔住,便叫她跑到了榮親王跟前。 “滾開——” 榮親王脖子里灌滿了雪,正來火兒,瞧見張幼漪跑了過來,更生厭惡。這個女人口口聲聲說著喜歡他,最后竟然爬了他皇兄的床。 現(xiàn)在還有臉跑到他跟前來。 張幼漪臉色都白了,她從前雖然知道榮親王沒那么喜歡自己,但起碼是不討厭的。 如今又哪里能夠受得住榮親王用這樣的眼神看她。 “怎么?漪嬪娘娘還委屈起來了?”榮親王抖干凈身上的積雪,譏諷道,他上下掃視了張幼漪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又是孩子。 還是他皇兄的孩子。 張幼漪不明白榮親王在想什么,但是對上他陰沉的眼神時,身子經(jīng)不住一顫,然后便聽到榮親王貼近她的耳邊說了一句令她遍體生寒的話。 “識相點,別再出現(xiàn)在本王的面前,否則……別怪本王下次一腳踹在你的肚子上。” 張幼漪整個人打了個寒顫,腳底也有些發(fā)軟,踉蹌著后退了幾步,就連手也下意識地護(hù)住了肚子。 身邊的宮人本就恨不得拖她回去,她這邊一松懈,立刻就被宮人們給抬了回去。 只是直到坐著轎輦回了和玉宮,她整個人都還渾渾噩噩的,沒有回過神來。 被解了禁足的張妃知道她去見了榮親王,氣得趕過來把她罵了一頓,可張幼漪整個人卻像丟了魂一般 ,連一句都沒有回嘴。 # 裴慎那邊,本想著遠(yuǎn)遠(yuǎn)打落了樹上的積雪就回去,卻沒想到會撞見接下來的一幕。 他為著不讓榮親王發(fā)現(xiàn),找的角落本就能隱住身形,所以漪嬪也好,榮親王也罷,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在現(xiàn)場。加上他耳力極好,所以榮親王與漪嬪說的話,他聽了個一清二楚。 思前想后,還是找了一個跟在柳明月身邊伺候的宮女,讓她給柳明月帶了句話。 柳明月聽到裴慎要見她,頓時一口拒了,但是在聽到說有關(guān)張幼漪肚子里的孩子時,眉心微蹙,還是叫人傳了裴慎進(jìn)來說話。 只是為了避嫌,她讓人推著她從偏殿里出去,坐在了庭院里頭。 “大姑娘?!迸嵘鲝膶m門進(jìn)來,一路走到她身邊,然后像這宮里的每一個御前侍衛(wèi)一般,平靜克制地向柳明月垂首行禮。 “說吧,到底是什么事情一定要當(dāng)面和我講?!绷髟罗D(zhuǎn)著手里的暖爐,聲音平淡,聽不出情緒,這樣與裴慎對話的狀態(tài),已經(jīng)是她這幾個月來,為了在五皇子面前維持形象而努力的結(jié)果了。 她實在是做不到像對待其他宮人一般的和顏悅色。 裴慎抬眼看了下四周,柳明月身邊伺候的幾個宮人知道他是有要緊事要匯報,恐怕不便太多人知道,便都識眼色地退后了幾步。 青天白日,這么多宮人看著,倒也不至于對柳大姑娘的聲譽有影響。 “榮親王他,似乎對于漪嬪腹中的孩子,很是厭惡。”裴慎斟酌著開口,他其實覺得很奇怪,不管是五皇子也好,漪嬪肚子里的孩子也罷,都與榮親王是叔侄關(guān)系,但是他卻一點都不親近。 “什么?”柳明月抬眸,懷疑自己聽錯。 張幼漪喜歡榮親王人盡皆知,但是榮親王并不喜歡她。 如今張幼漪懷上了圣上的孩子,又與榮親王有什么關(guān)系? 裴慎薄唇微抿,還是說出了自己聽到的原話,“他還威脅漪嬪,說,若是下次遇見,他就會……伸腳去踹她的肚子?!?/br> “哐當(dāng)—”一聲,柳明月手里捧著的暖爐摔在了地上。 這 暖爐里裝著上好的銀絲炭,本來密封得嚴(yán)嚴(yán)實實,外面又裹著暗紋精織的絨布,保溫許久,還斷然不會燙到貴人的手。 可如今經(jīng)柳明月這么失手一摔,砸在地上,封口裂開,頓時便蹦出來幾塊火星,濺在柳明月的裙擺和鞋面上。 裴慎臉色微變,當(dāng)即就蹲下去伸手將柳明月裙擺上的火星抖掉,然后飛速摘下她的鞋子,扔在了一旁的雪地里,再將她的輪椅推遠(yuǎn)。 “大姑娘!” 站在不遠(yuǎn)處的宮人大驚失色,連忙都涌了上去。 “快來人啊,趕緊過來幫忙撲炭火!” 一時間拿掃帚的拿掃帚,拎水桶的拎水桶,好在是雪天,地面濕寒,這火最后沒有燒的起來。 只是柳明月的裙擺上被火星灼了幾個黑點,幸虧冬日里穿得多,并沒有燙到。 她的鞋子被脫了,一雙襪子上倒是干干凈凈,沒有火星的痕跡,貼身伺候的宮女見了,連忙進(jìn)屋去拿了新的鞋子給柳明月穿上。 等后來跑去撿起遠(yuǎn)處被裴侍衛(wèi)扔掉的繡鞋時,發(fā)現(xiàn)上面已經(jīng)被火星灼破了一個洞,這才后怕起來,若是再晚上一步,柳姑娘腳上恐怕就要被燙傷了。 底下人因著炭火之事慌成了一團(tuán),可柳明月卻像什么都感知不到一般。 她只覺得四肢百骸都冷得厲害,她實在是想不明白,榮親王到底為什么對別人腹中的孩子有那么大的惡意,張幼漪也好,她也罷,哪一個不是受害者,憑什么要被他威脅。 不,不僅僅是威脅。 柳明月喉嚨里都涌出一股腥味,前世的她,是真的被榮親王在肚子上踹了一腳。所以那個孩子,那個她忍著撕裂的痛,咬牙生下來的孩子,才會連哭都沒有哭一聲,就沒有了。 第32章 隱疾 二房一窩子狼心狗肺,她可不信這…… 柳明月口中會有血腥味溢開, 是因為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裴慎已經(jīng)將她的輪椅推開,遠(yuǎn)離了炭火,但是卻發(fā)現(xiàn)她整個人的狀態(tài)不對, 就連唇上也染上了血色。 這么多宮人面前, 他不能伸手去掰開她的嘴,只能喊她。 但是連喊了幾聲柳姑娘, 都不見她有所反應(yīng), 就連一雙眼睛也是失神的狀態(tài), 毫無光彩。 “柳明月!”裴慎雙手按住輪椅,隱忍著,壓低聲音在她身前喊道。 柳明月聽見自己的名字, 仿佛快要溺水的人忽然看見了光亮,終于從這個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中驚醒過來。 但她整個人都渾身發(fā)虛, 在這寒冷的雪天里, 背后竟然沁出了一身冷汗。